《众神的山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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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神的山岭-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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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町挑了几个,在那里实际摊开帐篷搭了起来。得确实检查有没有破洞、外帐有没有少。
  结果,深町买了法国制的圆顶型双人帐篷。
  如果真的是独自扛所有行李,深町会选择狭窄的单人帐篷,但反正健行途中,会雇一名雪巴人当挑夫,兼作口译和向导。大部分的行李和粮食由挑夫扛。
  深町对正在打包帐篷,看似愿意交谈、懂一点日语的店员说:
  “之前,我在这家店前面看到雪巴族的安伽林……”
  深町一说,那名看似雪巴族的年轻男子表情顿时亮了起来。
  “先生,你认识安伽林吗?”
  “认识。颇久之前,日本登山队进入圣母峰时,我也是队员之一。当时,安伽林跟着我们的队伍行动。”
  “他是个优秀的雪巴人。”
  店员用报纸包帐篷,绑上绳索,放在脚边。
  深町没有将手伸向它,问店员:
  “他现在也站在第一线当挑夫吗?”
  “他已经上了年纪,很少跟着登山队行动了,但好像经常会当健行者的向导。”
  “他还在当向导啊?既然这样,我想请他担任这次健行的向导,该向哪里申请呢?”
  “他好像没有特别和某家旅行社签契约,所以多半只能直接拜托他本人。他现在在做的工作,大概也不只是直接找上门的吧。”
  “在哪里可以联络得上他?”
  “在南奇一带报出他的名字,应该能够联络得上吧,但如果要去圣母峰大街的话,最好从加德满都雇用——”
  “安伽林现在在加德满都吗——?”
  “我不确定。”
  “之前,我在这家店前面看到安伽林时,他背着几瓶氧气瓶,那他现在正在替一支大型登山队工作吗?”
  “不晓得——”
  店员困惑地对内侧投以视线。
  于是,另一个看似也是雪巴族,个头矮小、上了年纪的男人看到他的视线,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看来他似乎是这家店的老板。
  “怎么了?”
  看似老板的男人问店员。
  “这位客人在问,怎么样才能联络得上安伽林——”
  从说话语气来看,这名年轻店员似乎知道安伽林在加德满都的住处或联络方式。
  “哦?”
  老板重新面向深町。
  “我想拜托他担任健行的向导,但不晓得联络地点——”
  深町又对老板表明一次刚才向年轻店员说过的相同解释。
  听完事情原委之后,老板咕哝道:
  “这样啊——”
  盯着深町。
  他眼神锐利。
  似乎试图看清站在眼前的日本人是个怎样的人。
  3
  “你知道安伽林的联络地点吧?”
  深町问老板。
  “欸,那倒是知道。”
  “能请你告诉我,他的联络地点吗?我会自己跟他联络——”
  “欸,大概不行吧。我想,他没办法当健行向导。”
  “为什么?”
  “因为他不替必须问别人才能联络上自己的人导览。对方必须和他本人相当亲近,或者透过亲近的人牵线。但你不符合其中一项条件。”
  “姑且不谈你说的亲近是指什么程度,但我认识他,也认识他的朋友Bisālu sāp——”
  “既然这样,你可以直接拜托他。”
  “我说了,我不知道他的住处。”
  “我不能告诉你。”
  老板的语气没得商量。
  “既然这样,替我传话就好。请你告诉他,有一个叫做深町的男人,是日本摄影师,想拜托他担任圣母峰的向导。我想边走边拍照。日薪是他平常收取金额的二倍——”
  “你真大方。”
  “因为是工作。并不是由我付钱。付钱的是和我签约的杂志社……”
  “——”
  “总之,能不能替我讲讲看呢?如果说了之后还是不行的话,我也会接受……”
  深町掏出十元美钞,把它折得小小的,塞进老板手中。
  4
  深町仰躺在床上。
  抬头看着天花板。
  深町已经完全记得浮现在那里的褐色污痕,以及壁纸的花纹了。
  前天也是像这样打发时间。
  他已经像这样抬头盯着天花板半天了。
  事隔一天,变得提不起劲。
  必须起床,到街上采买其余物品。然而,迟迟无法起床。昨天硬把十元美钞塞进“迦尼萨”的老板手中,强迫他答应替自己联络安伽林,是有原因的。
  深町知道,羽生大概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的事。硬要知道这件事的自己,究竟算什么呢?
  不晓得。
  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能就这样,在几乎等于什么都没做的状况下回去。即使回去,自己在那个国家也已没有容身之处。如果彻底追查这件事,竭尽所能地去做,无论结果为何,自己大概都会接受吧。如果没有接受这一点,自己除了这个城市的这个地方之外,也无处可去。
  噢,我又和前天一样,在心中思考同样的事了。
  差不多该下定决心,彻底寻找羽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
  发出敲门的声音。
  深町在床上挺起上半身,问:
  “Who is it?(哪位?)”
  “是我。”
  耳边传来女人的声音。
  说的是日语。
  这声音很耳熟。
  “敝姓岸。”
  岸?
  不会吧。
  是岸凉子吗?
  深町走到门边,握住手把往内拉。
  门前站着一个身穿牛仔裤的女人。
  从女人的白衬衫衣领中,露出蓝绿色的土耳其石。
  大型行李包放在脚边。
  岸凉子看见深町,嫣然一笑。
  “岸小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做完工作了。”
  凉子说。
  凉子是译者。
  将英语推理小说翻译成日语,然后出版。翻译费和付给译者的版税,就是凉子的收入。
  如果翻译的书变成畅销书就另当别论,但这种事很少发生。有几本书卖得差强人意,有几本书卖得惨不忍睹,足够一个女人勉强生活,一点一点地存钱——翻译就是这样的工作。
  若把劳力一并列入考虑,翻译并不算是一份好工作。
  说好听点,是能够自主管理时间。对自己的时间拥有自主权,这是其他事所难以取代的——
  凉子曾经对深町如此说过。
  深町即将动身前往加德满都之前,凉子大约花一星期,完成了一份原本还需要十天的工作。
  这种工作经常会比预定日期晚完工,所以深町认为,凉子最快也要等到十月中下旬或十一月才会来。甚至有可能当凉子来的时候,深町自己已经回日本,不在尼泊尔了。
  深町一半期待和凉子在加德满都会合,一半则放弃了。
  然而,如今凉子就在眼前。
  “我刚在这家饭店办完住房手续。房间在深町先生的隔壁……”
  凉子面露迷人的笑容,如此说道。
  原来这个名叫岸凉子的女人,是这样的人吗?
  深町困惑地心想。
  原本容易消沉到底的思绪,随着凉子的出现,从深町心中消失了。
  5
  隔天早晨——
  深町和凉子在饭店一楼的茶馆,享用不算早的早餐。
  这间茶馆只要八位客人上门就挤满了,是兼作柜台大厅的房间。在这里可以吃到简单的美式餐点。
  地上贴着老旧的木板,也有兼作炉灶的烤箱,水壶在上方冒出蒸汽。
  街上差不多到了温度开始上升的时刻,但早上即使在屋内升火,也不怎么暖和。
  深町昨晚在自己房间,和凉子聊到深夜。
  他向凉子报告至今的事,两人聊了各式各样的话题。
  甚至聊到了涉及凉子隐私的话题。
  “见到羽生,你会怎么做?”
  深町问道。
  “坦白说,我自己真的也不晓得……”
  凉子说。
  “我目前想见到他,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我想,要不要做什么得等到那之后再说——”
  凉子说:无论情况变得如何,总之,我都想让自己的心情做个了断。
  “我们什么都还没结束……”
  喝到酒酣耳热,深町有一股冲动想和这个女人上床,但他当然克制住了。
  凉子和深町在各自的房间睡觉。
  睡着之前,深町心想:至少在和羽生见面之前,自己和凉子大概会维持这种关系下去吧。
  早上——
  和凉子在喝餐后的咖啡时,一名男子以悠闲的脚步走进茶馆。
  深町隔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凉子的肩,注视着那个男人的身影。
  凉子察觉到深町的视线改变,小声低喃道:
  “怎么了?”
  “是马尼库玛。”
  深町也压低音量说出他的名字。
  马尼库玛已经和深町对上视线,顺着视线走了过来。
  马尼库玛站在凉子背后。
  “先生,好久不见。”
  马尼库玛说。
  他笑容满面,光看外表,他看起来心里好像没有在打鬼主意。
  “非常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方便打扰一下吗——?”
  “什么事?”
  “前几天,您到我店里的事。如果不打扰的话,方便与您们同桌吗——?”
  深町看了凉子一眼,她察觉到气氛,点了点头。
  “请。”
  “那么,我就坐这边吧——”
  马尼库玛在方桌没人坐的那一侧坐下。
  在深町的左手边,凉子的右手边。
  “好,该怎么说才好呢?”
  马尼库玛看了凉子一眼,然后对深町投以询问的视线。
  “这位是我朋友,岸小姐。关于这件事,在她面前不必隐瞒任何事情。”
  “那正好。因为唯有不用顾虑的对话,才能让彼此充分了解。”
  至此全是以尼泊尔语对话。
  凉子几乎听不懂对话内容。
  深町简短地以日语向凉子说明刚才的对话。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用英语呢?因为她的英语比我更高竿——”
  “All right(好)。”
  马尼库玛歪着脖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的名字是马尼库玛,听得懂我的破英语吗?”
  “Yes,I understand you perfectly(非常明白)。”
  凉子以流畅的英语回答。
  “那太好了。对了——”
  马尼库玛将视线转向深町,说:
  “关于Bisālu sāp和安伽林,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
  深町摇了摇头。
  “我倒是发现了许多事唷。譬如Bisālu sāp住在哪里,现在人在哪里之类的事。”
  “真的?”
  这句话是出自凉子之口。
  “那当然。”
  “他住在哪里?”
  深町一问,马尼库玛面露沉稳的微笑,说:
  “很遗憾,我现在不能说。我正在和深町先生交涉,但是我想,不久之后就能告诉你了。”
  “交涉?”
  “是的。我还必须和你进行许多交易。”
  “交易?”
  “就是那台相机的事。说得更白一点,就是我和你要怎么分配那台相机带来的利益……”
  “关于你提供的资讯,我会付你相对的报酬,但我无法答应你进一步的事。”
  “可是,关于我提供的资讯,你有准备要支付钱吗?”
  “嗯。”
  “也就是说,我和你说的是同一件事吧——”
  “交易的事等会儿再说。倒是你刚才说,你知道Bisālu sāp现在人在的地方?”
  “是的。”
  “在哪里?”
  “这我能告诉你。因为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能怎样——”
  “到底是哪里?”
  “中国。”
  “中国?”
  “西藏。”
  “为什么?”
  “天晓得。我听说,大概一个月左右之前,他和安伽林一起攀过朗喀巴山,进入西藏。但是停留二十天左右,只有安伽林一个人回来。看来Bisālu sāp似乎还待在西藏。”
  “朗喀巴山是指——”
  “如果从这里的话,要从圣母峰大街一直走,到了南奇市集岔进大街左边的路,再走一阵子就到那座山了。西藏人和雪巴人从以前就在利用那座山,海拔将近六千公尺——”
  一直走的话,渡过冰河,下了冰碛,应该会来到西藏一处叫做定日的小村落。
  然而,在跨越国境之前,应该会有个关口。
  护照早已过期的羽生,为什么能通过那里呢——?
  深町说出疑问。
  “虽说是关口,但跟当地的雪巴人或西藏人无关。他们总是不受任何检查,往来国境。”
  “——”
  “Bisālu sāp也如你所见,外表已经和雪巴人毫无差别。而且他好像也会说雪巴语,如果冒充雪巴人,没道理还要接受检查才能跨越国界。”
  原来如此——深町想起不久前见到的羽生的身影,点了点头。
  “可是,Bisālu sāp去西藏是为了什么?”
  “不晓得,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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