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点工作,使产品能够获奖。这样,通过设计院,像医药代表在医院推销药品一样,把产品直接设计到施工图纸之中,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不愁没销路。的确,设计院的图纸对于施工单位而言,如同医生的处方对于病人一样别无选择。我们也认为这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但苦于没有资金付诸实施。
十个指头伸出都有长有短,何况手工作业。再完美的工程都存在瑕疵和美中不足,遇到懂道理的甲方,一切倒还罢了,倘若遇见难缠之人,本来就没打算给你钱,完工之后,吹毛求疵,借此想白米二斗半。可悲的是,经济愈发展,人民币愈难挣,这种人不是在减少,而是在逐年增加。党和政府下大力气,不断加强清欠民工工资的力度便是明证。
1994年夏,一位大老板在西安市未央区张家堡一带西(安)——铜(川)一级公路旁,投资百万,修建加油站,放着西安那么多的装潢公司不找,偏偏舍近求远,南辕北辙地找到了我们,合同签订后,我组织了八人施工。韦曲与张家堡在西安市的南郊与北郊,相距十五公里,我不可能放下家里的一大摊子事情,整日守在工地,就指派了临时负责人,管理工地,与老板沟通。十多天工期,非常顺利,未起任何摩擦,完工后我去结算,老板却笑里藏刀,从旮旯拐角找出一点小毛病,要求全部返工,否则工程款拒付,一副无赖的架势暴露无遗。本想与之理论,必要时诉诸法律。然而一打听才知道老板是当地赫赫有名的人物,派出所都让他三分。他建设加油站时根本就没有预算工资,连搞建筑的几十个四川民工都担心挨揍不敢讨要工钱,更何况势单力薄的我们呢?
与之类似的还有长安县一家建筑公司,在建设某温泉大厦时,我们作为协作单位,负责装修工程,与建筑单位交叉施工。工程干干停停,我们要求做完一段验收一段,他们则坚持工程完结一次验收,还要宴请甲方及质量检验部门。在狼多肉少的年代,我们不敢过于坚持自己的主张,于是为了防止损坏,采取折中的办法,完成一间房子便锁住一间房门,单锁子就用了几十把。工程断断续续,拖了一年有余,后来我们惊奇地发现,我们锁住的房门大都被撬开,房间里住满了民工,生火做饭,洗澡取暖,烟熏水泡,损坏了不少。建筑公司要求我们予以修复,却不追加费用,双方争执不下,工程款便被扣了下来。
后来,建筑公司经理找到了我,说城里有一位省政府副秘书长,刚从领导岗位退下来,很有活动能力,想拉拉关系,让我们免费予以装修房子,装修完结一次性结清工程款。
我挺讨厌这个凭借手中职权吃拿卡要、作威作福的陕北佬,但是看在工程款在人家手里攥着的分上,强按怒火,勉为其难,糊弄了某副秘书长。再去建筑公司结算,账是算了,可钱却没有,催要紧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建筑公司老板如此说。
如此一拖便是几年,后来亏人太多,建筑公司终于资不抵债,难以为继,宣布解散了,工程款也过了诉讼时效,成为无头债,呆账、死账。
秦××有一定的知识与能力,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时候,但瑜不掩瑕,缺点与毛病也不少,尤其懒散。那时,他租住在农民家里,又没有电话,几次有事,找他不着,待我骑着自行车,找上门去,却躺在家里呼呼大睡。渐渐地,副局长与我对他都失去了信心。
1992年,长安宾馆改为县委、县政府的招待所。修缮时,我们承揽了部分工程。适时,我刚好要到新疆出差,将财务交于副局长代管。我的意思是,副局长老成持重,处事公道正派,又是我等的上级,交与他不无不妥。而事实上,账面上根本无钱,就是公章与票据。可秦××不这么看,他嘴上不好意思说,心里可犯了嘀咕:“当初许诺委以重任,现在一个破账目都不让插手,再努力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遂打起了肚皮官司,采取消极对抗的态度。
长期与人打交道,谁的屁股一撅,就知要拉什么屎,他的那点小九九我还看不出来?我当时要与他谈心,被副局长拦住:“甭管他,看他还能怎么样?”
秦××负责企业经营与装饰工程,借口工作忙,很长时间不报账,也不来单位上班,副局长连他的人影都见不着。致使我们在新疆联系的业务,长安方面的后续工作迟迟跟不上,多次贻误战机,成为水中月,镜中花,被人看作不讲信义之辈,最后无功而返。长安宾馆很有利润空间的工程,也弄得很不理想,几乎没有利润。
有一位朋友姓李,比我年长,其妻哥为某大学教授,教给他一个化工配方,他与人合作,开办了一家公司,专搞锅炉除垢清洗,挂靠在劳动局职工培训学校。不知何时,他又从何处购买了一套化学合成地板砖的新技术,当时在全国到处跑,进行倒卖技术的活动。
征得副局长的同意,我将仿瓷涂料的相关资料也交给了他。1993年八九月间,他去新疆,通过亲戚介绍,结识了新疆一家企业老板,该老板对仿瓷涂料很感兴趣。于是,我与姓李的朋友,于当年10月份,远赴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经过艰苦谈判,成功地转让了一家技术。因为朋友介绍,转让费压得很低,并保证售后服务。然而,天下乌鸦一般黑,全国企业都一样,新疆的厂家也很困难,转让费迟迟拿不到手,我与老李无奈只得在新疆盘桓多日。
新疆的秋季很短,刚进入10月中旬,正是瓜果飘香的季节,一股寒流过来,竟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如人生一般,最灿烂、快乐的日子往往又是非常短暂的,来不及享受,在不经意间就会从指间偷偷溜走,悄无声息的。接下来便是漫长而寒冷的冬季了。
幼时听人讲故事,在极北荒蛮之地,天冷时撒尿,尿液会冻成晶莹的抛物线,因此必须一边撒尿一边用木棍儿不停地敲打,否则抛物线不断延长,会将撒尿者顶个四仰八叉;人要开口说话,上下唇冻在一起,口不能言,急用手去抠,不料手也立即冻在嘴上,成为罗丹刀下“沉思者”的雕塑。
新疆的气候当然没有如此悬乎,但零下三四十度的低温却很常见,而且,风大得出奇,前段时间,电视还报道某地小学生,为防止上学途中被狂风卷走,不得不在书包里放置十多公斤的石头,以增加体重。在阿拉山口,通常在大树上拴起钢丝绳,人们为了安全起见缘绳通过。
讨不来转让费,回家无法交代,我就在厂办公室支起一张简易的小床,作为临时寓所,准备打持久战了。当地人烤火炉,烧火墙,可铺盖单薄,外乡人很不习惯。我不会生炉子,炉火老灭,半夜便被冻醒,于是晚上常常和衣而眠。记得有一次,从库尔勒到乌鲁木齐,怕冷,专门买了空调车票,也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在空旷的戈壁滩上,汽车跑得飞快,可空调怎么也热不起来,只得中途下车,购买几个一次性打火机烤手取暖。不料,傍晚时分,车行至天山,却出了故障,停在了半山腰。寒风透过窗缝,拼命地往里挤,车厢如同冰窖一般,亏得司乘人员也冻得受不了,联系到一家脏兮兮的小旅店,几十个人挤到一起方可御寒。
在新疆,我等外乡之人一律被称之为“盲流”,如同大都市里的农民工,干着城里人不愿干的既脏且累的力气活,创造着大都市的物质文明,反过来又被城里人瞧不起,冠之以“乡巴佬”“农二哥”的称号。有位陕西宝鸡来新疆的务工人员——“盲流”小何,他承揽油漆、涂料活路,在那里已经七八年了,手艺精湛,为人厚道,小有名气。新疆的厂家生产出仿瓷涂料后,即有人要求施工,工人们担心做不好,不敢应承。厂长说:“去找小何吧。”
“那个盲流?”工人问。
在新疆等待转让费期间,我与老李冒着严寒,多次往返于焉耆、库尔勒、乌鲁木齐、石河子之间,陆续联系到几家乐意接受我们技术的单位与个人,遗憾的是,我身在外地,千里迢迢,对长安方面鞭长莫及,后续工作跟不上,签订的合同不能按时实施,说话如同放屁,引起对方不满,最后只能作罢。
“蓝田靠祖先,临潼靠陵园,高陵靠鸡蛋,户县靠床板,周至靠猪圈,长安靠大谝。”大西北闭塞、落后,人们如井底之蛙,妄自尊大,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当东南沿海的经济已经如丸走坂,步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时,具有强大科技优势的陕西,一边炫耀祖上如何辉煌,一边蜗行牛步,老牛破车,迈着“八”字步,四平八稳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最初我们涉足装潢业,相当一部分人不知装饰装潢为何物,活路基本集中在一些宾馆、饭店等高档娱乐场合,僧多粥少,竞争激烈,因而投入的前期费用较多,许多单位的领导、经办人员明目张胆索要回扣、好处,而且一个比一个胃口大,工程队往往还未拿到一分钱,更未赚到一文钱,先要给建设单位的头目上贡。工程完结之后,工程款却迟迟不能到位,又得烧香拜佛,令人头痛不已。
1996年,某局装修办公楼,合同是与办公室主任签的。工程开始不久,局长暗示我们,他家里有一点活路,让我们帮忙给收拾一下。因办公楼还在办公,工期很紧,我们当时实在抽不出人手,因而晚去了几天。局长很不悦,说不必了,活他另外请人干。待结账时,局长一支笔管财务,总结不了,催得紧了,竟说他没让干活,与谁签合同找谁去,无赖的嘴脸暴露无遗,把人的嘴都能气歪,肺都能气炸。此事拖了一年有余,后来办公室主任给我们点窍过招,说堂堂一局之长喜爱小便宜。于是那年春节,我们便备下礼品,登门拜访,局长方签了字,答应付款,但账面却没有钱。长安地区人穷讲究大,讲究好事成双,送礼要送双份。就这一次礼,花了近八百元,工程款还未结到手里。后来该局长亏人多了,触犯了众怒,被免了官职,临近退休调到某委办当了跑腿的小干事,官丢得一点影子都没有了,也算是苍天有眼。来了新领导,看着我们也不容易,起了怜悯之心,才分期分批,逐渐付清。
相对于单位,家庭装修反倒容易一些,这是个奇怪的现象。依照常理,私人积攒几个银钱不容易,工作大半辈子购了房,再搞装修,应该比单位活路难干,但私人重视价格与质量,不索要回扣,不必考虑国有单位复杂的人际关系,一心一意将活干好就行,这可能也算中国特色之一吧。
1996年,形势突变,中央提倡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禁建楼堂馆所。表现在地方,不再允许装饰豪华办公场所,因而,单位的活路少了许多。如鸡鸭一样,没有尿路,总有排泄的地方,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人们旺盛的精力无处宣泄,于是,歌舞厅、夜总会又如雨后春笋般悄然兴起。1998年下半年,色情伺陪活动受到明令禁止,“三陪”小姐又转入酒楼、美容美发、桑拿、浴足堂等更加隐秘的所在,所有这些恰恰为装饰装潢业提供了不少商机。
社会主义中国,胆敢从事卖笑行业的老板均非泛泛之辈,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大多与黑恶势力、治安部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于他们,我们惹不起还躲得起,一般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所以,我们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家庭装饰行业中来,挣钱不挣钱,图个消停安宁。
有位木工叫张亚民,大山旮旯里的大能人,早年读过“五七”大学,戏谑为大学文化程度,把文字差不多忘光了,木匠的手艺却很不赖,号称“赛鲁班”,与我在某工地认识,我们取长补短,惺惺相惜,为了各自的利益,走到了一起。从此,我们共同联系活路,我搞设计,预、决算,他在工地领工,利益均分,精诚合作几年,取得了较好的经济效益。
在西安装潢市场,应该说我的起步是比较早的,但为什么始终是小打小闹,最终没有发展起来,我想大致有如下几方面的原因:第一,我从小死读书,读死书,不会活学活用,触类旁通,对工程知识知之甚少,本来从未打算涉猎,无奈下海办实业,仿瓷涂料销售困难,硬逼到这一步,边干边学,技术基础薄弱,栽的跟头多。
第二,建筑装潢市场弱肉强食,欺行霸市情况严重。我一个文弱书生,无法与一些地痞流氓较一日之短长。一次承包一家单位的工程,签订合同,刚进入工地,却被当地一个无赖阻挡,硬说工程占了他们村的地,按照惯例,应由他们承包以作补偿。我们只能二包或给他们交纳保护费,否则不能开工。如今,建筑装潢业许多大老板均与黑恶势力联系密切就是明证。
第三,下海之初,玩的便是空手道。以空手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