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止能存身,而室庐不能免焉。“余观此洞洵悬绝,而以此为长城,似非保土者万全之策。况所云水穴,当兹冬月,必无余滴。余遍觅之不得,使坐困日久,能无涸辙之虑乎?余谓土人:”守险出奇,当以并力创御为上着;若仅仅避此,乃计之下也。“其人”唯、唯“谢去。
〔是洞高张路旁,远近见之,惟州治相背,反不得见。余西游所登岩,险峻当以此岩冠。贵溪仙岩,虽悬空瞰溪,然其上窄甚,不及此岩崆峒,而得水则仙岩为胜。〕余返饭于馆,馆人才取牌聚夫,复不成行。
二十六日晨餐后,得两肩舆,十夫。
由州治前西行。
半里,有小水自州后山腋出,北注大溪,涉之。又西半里,大溪亦自西南山谷来,复涉之。遂溯溪四南行一里,于是石山复攒绕成峡,又一小水自南来入。仍溯大溪,屡左右涉,七里,逾一冈。冈南阻溪,北傍峭崖,叠石为垒,设隘门焉。过此则溪南始见土山,与西北石山夹持而西。四里,乃涉溪南登土岭,一里,跻其上。
又西南下一里,旋转而东南一里,复转西南,仍入石山攒合中。一里,山回坞辟,畦塍弥望,数十家倚南山,是曰东村。乃西南行田塍间,三里,遂西过石峡。所跻不多,但石骨嶙峋,两崖骈合,共一里,连陟二石脊,始下。上少下多,共一里,仍穿石山坞中,至是有小水皆南流矣。
东村之水已向南流,似犹仍北转入州西大溪者。
自二石脊西,其水俱南入安平西江,所云逻水矣。山脉自此脊南去,攒峰突崿,纠丛甚固,东南尽于安平东北通利、逻水二江合处。由安平西北抵下雷,止二日程;由安平东北自龙英抵下雷,且四日程,〔凡迂数百里,〕皆以此支岘yǎn大小成两截的山丛沓,故迂曲至此也。
安平西北抵下雷,俱由交彝界上行。时恐窃发,方倒树塞路,故由其迂者。及西南四里,饭于骚村。四山回合,中有茅巢三架。登巢而炊,食毕已下午矣。西行一里,复登山峡、陟石磴半里,平行峡中半里,始直坠峡而下。上少下多,共一(缺)磴道与涧水争石。下抵坞中,又西南一里,复与土山值相逢。遂西向循土山而上,已转西南,共二里,逾山之冈。其东南隔坞皆石峰攒合,如翠浪万叠;其西北则土山高拥,有石峰踞其顶焉。循石顶之西崖北向稍下,复上土山之后重,共一里,随土山之南平行岭半。又西南一虽,遂逾岭上而越其北。于是西北行土山峡中,其东北皆土山高盘纡合,而西南隙中复见石峰耸削焉。一里,复转西南,下至峡底,其水皆自北山流向西南去,此逻水之上流也。
过水,有岐北上山冈,其内为三家村。时日色已暮,村人自冈头望见,俱来助舆夫而代之。又西南一里,直抵所望石峰下,涉一小溪上岭,得郎头壮族头人之巢,是为安村,为炊饭煮蛋以供焉。
是日行三十余里,山路长而艰也。
连日晴朗殊甚,日中可夹衫,而五更寒威彻骨,不减吾地,始知冬、夏寒暑之候,南北不分,而两广之燠ào温暖,皆以近日故也。试观一雨即寒,深夜即寒,岂非以无日耶?其非关地气可知。
余乡食冬瓜,每不解其命名之意,谓瓜皆夏熟而独以“冬”称,何也?至此地而食者、收者,皆以为时物,始知余地之种,当从此去,故仍其名耳。
二十七日昧爽,饭而行。仍东下岭,由溪西循岭北坞西行。其处旧塍盘旋山谷,甚富,而村落散倚崖坞间,为龙英西界沃壤。一里,路北皆土岭,坞南多石峰。循土岭南麓渐上一里,逾土岭之西隅,岭旁即有石峰三四夹岭而起,路出其间。
转北半里,复西下半里,于是四顾俱土山盘绕矣。
西涉小涧一里,又西登一冈,有数茅龛kān小屋子在冈头,想汛守时所栖者。又盘旋西南下一里,涉一涧,其水自北而南。逾涧西行,渐循路北土山西上,二里,逾岭而北,循路西土山西北行山半,一里,逾支岭北下过,逾涧,即前所涉之上流,西自土山涯半来,夹坞田塍高下皆藉之。登涧北冈,见三四家西倚土山,已为下雷属矣。一里,西北登岭,半里,攀其巅。又西向平行半里,逾其北,始遥见东北千峰万岫,攒簇无余隙,而土峰近夹,水始西向流矣。于是稍下,循路南土峰西向连逾二岭,共一里,望见西南石峰甚薄,北向横插如屏,而路则平行土山之上。
又西二里,有路自东北来合者,为英村之道。
亦下雷属。
其道甚辟,合之遂循路西土山南向行。
一里,又逾一土岭,直转横插石峰之西。
复循路西土山之南,折而西,始西向直下一里,又迤逦yǐlǐ曲折绵延坦下者一里,始及西坞,则复穿石山间矣。又西北平行一里,始有村落。又西北一里,则大溪自北而南,架桥其上,溪之西即下雷矣。入东隘门,出北隘门,抵行馆驿站,即今之招待所而解装焉。是日行约十八里。州官许光祖。
下雷州治在大溪西岸,即安平西江之上流,所云逻水也。
其源发于归顺西北,自胡润寨而来,经州治南流而下。州南三十里,州北三十里,皆与高平接界。州治西大山外,向亦本州地,为莫彝所踞已十余年;西之为界者,今止一山,〔州衙即倚之,〕其外皆莫境矣。
州宅东向,后倚大山即与莫彝为界者。
垒乱石为州垣,甚低,州治前民居被焚,今方结庐,(缺)内间有以瓦覆者。
其地南连安平,北抵胡润寨,东为龙英,西界交趾。
时交趾以十八日过胡润寨,抵镇安,结营其间。据州人言:“乃田州纠来以胁镇安者,非归顺也。”盖镇安人欲以归顺第三弟为嗣,而田州争之,故纠莫彝以胁之。
归顺第二弟即镇安赎以任本州者。
其第三弟初亦欲争立,本州有土目李园助之,后不得立。李园为州人所捕,窜栖高平界,出入胡润、鹅槽隘抄掠,行道苦之。
二十八日阴霾mài烟尘浊天四塞。
中夜余梦墙倾覆身,心恶之。
且闻归顺以南有莫彝之入寇,归顺以北有归朝之中阻,意欲返辕,惶惑未定焉。归朝在富州、归顺之间,与二州为难,时掠行人,道路为梗。考之《一统志》无其名。或曰:“乃富州之旧主,富州本其头目,后得沾朝命,归朝无由得达,反受辖焉,故互相齮А! 蔽粗环瘢肯吕妆卑诺诙厣希兴适辉玻呶逭桑匏嚼觯滦兀悫ǎ榘侗摺
叠石累级而上,顶大丈五,平整如台,结一亭奉观音大士像于中,下瞰澄流,旁揽攒翠,有南海张运题诗,莆田吴文光作记,字翰俱佳。余以前途艰阻,求大士决签为行止,而无从得签诗。
叨筊jiáo筊笤,占卜用的器具先与约,若通达无难,三笑俱阳、圣而无阴;有小阻而无性命之忧,三筊中以一阴为兆;有大害不可前,以二阴为兆。初得一阴并圣、阳各一。又请决,得一圣二阳焉。归馆,使顾仆再以前约往恳,初得圣、阳、阴,又徼得圣一,阳与先所祈者大约相同,似有中阻,不识可免大难否?
上午,雾开日霁,候夫与饭俱不得。久之得饭,散步州前,登门楼,有钟焉,乃万历十九年辛卯土官许应珪所铸者。
考其文曰:“下雷乃宋、元古州,国初为妒府指镇安也。匿印不缴,未蒙钦赐,沦于土峒者二百年。应珪之父宗荫奉檄征讨,屡建厥勋,应珪乃上疏复请立为州治。”始知此州开于万历间,宜《一统志》不载也。州南城外即崇峰攒立,一路西南转山峡,即三十里接高平界者;东南转山峡,即随水下安平者,为十九峺故道。今安平虑通交彝,俱倒树塞断。此州隶南宁,其道必东出龙英抵驮朴焉。若东北走田州,则迂而艰矣。是日为州墟期,始见有被发之民。讯交彝往镇安消息,犹无动静。盖其为田州争镇安,以子女马币赂而至者,其言是的dí肯定确定。
先是,镇安与归顺王达合而拒田州,田州伤者数十人,故赂交彝至,而彝亦狡甚,止结营镇安,索饷受馈,坐观两家成败,以收渔人之利,故不即动云。
夫至起行,已近午矣。出北隘门,循石山东麓溯溪西北行。四里,跌左石山忽断,与北面土山亦相对成峡,西去甚深。有小水自峡中出,横堤峡口,内汇为塘,浸两崖间,余波(缺)出注于大溪。逾堤西转,路始舍大溪。已复北转,逾北面土山之西腋,复见溪自西北来,路亦西北溯之。已北径大峡,共四里,有木桥横跨大溪上,遂渡溪北,复溯大溪左岸,依北界石山行。回望溪之西南始有土山,与溪北石山相对成大峡焉。
东北石山中,屡有水从山峡流出,西注大溪,路屡涉之。
共西北五里,东北界石山下,亦有土山盘突而西,与西南界土山相凑合,大峡遂穷。大溪亦曲而西南来,路始舍溪西北逾土山峡,于是升陟俱土山间矣。又三里,西下土山,复望见大溪从西北来。循土山西麓渐转西行,二里,直抵大溪上。北岸土山中,复有一小水南注于溪。涉溪升阜,复溯大溪西北行,三里,抵胡润寨即今之湖润。
其地西南有大峡与交趾通界,〔抵高平府可三日程;〕西北有长峡,入十五里,两峰凑合处为鹅槽隘;正西大山之阴即归顺地,〔日半至其州;〕直北鹅槽岭之北为镇安地,〔至其府亦两日半程,〕而鹅槽隘则归顺之东境也;东北重山之内,为上英峒即今之上映,又东北为向武地。是日下午抵胡润,闻交彝犹陆续行道上,馆人戒弗行。余恐妖梦是践,遂决意返辕,〔东北取向武州道。〕二十九日早雾颇重,旋明,霁jì转晴甚。候夫不至,余散步寨宅前后,始见大溪之水,一西北自鹅槽隘来者,发源归顺南境。经寨前南下下雷;一北自寨后土山峡中来者,发源镇安南境,抵寨后汇而分二口:一由寨宅北泻石堰,西坠前溪;一由寨宅东环绕其后,南流与前溪合。盖寨宅乃溪中一碛qì沙石滩,前横归顺之溪,后则镇安之水分夹其左右,于是合而其流始大,〔即志所谓逻水,为〕左江西北之源,与龙州、高平之水合于旧崇善县之驮绵埠者也。
胡润寨有巡检,其魁岑姓,亦曰土官,与下雷俱隶南宁府,为左江属;过鹅槽隘为(缺)即右江属。而右江诸土司如田州、归顺、镇安又俱隶思恩府。是下雷、胡润虽属南宁,而东隔太平府龙英、养利之地,北隔思恩府镇安、田州之境,其界迥不相接者也。
左、右二江之分,以鹅槽岭为界,其水始分为南北流。
盖山脊西北自富州来,径归顺、镇安而东过都康。过龙英之天灯墟,分支南下者为青莲山,而南结为壶关太平府;由龙英之天灯墟直东而去者,尽于合江镇,则左、右二江合处矣。
田州与归顺争镇安,既借交彝为重;而云南之归朝与富州争,复来纠助之。是诸土司只知有莫彝,而不知为有中国矣。或曰:“镇安有叛目黄怀立往纠之。”
三十日早寒甚。初雾旋霁,而夫终不来。盖此处铺司管理驿让的机构奸甚,惟恐余往归顺,以归顺远也。
屡以安南彝人满道恐吓余。其土官岑姓,乃寨主也,以切近交彝,亦惟知有彝,不知有中国。彝人过,辄厚款之,视中国漠如也。交彝亦厚庇此寨,不与为难云。
余为馆人所惑,且恐妖梦是践,是早为三阄请于天:一从归顺,一返下雷,一趋向武。虔告于天而拾决之,得向武者。
馆人亦利余往向武。监归顺须长夫,而向武可沿村起换也。
下午夫至,止八名。
少二名。
及各夫又不赍jī携带蔬米,心知其为短夫,然无可再待理,姑就之行。从寨宅溯北来溪而上,半里,渡溪中土冈而行,于是溪分为两而复合。取道于中又半里,渡其西夹冈者,回顾溪身自土山东峡来,而路出土山西峡上。二里,其峡穷,遂逾山陟坳。一里,复东下而与大溪遇,乃溯溪北岸东北行。二里,有石山突溪北岸,其上藤树蒙密,其下路潆江潭,仰顾南北,俱土山高爽,而北山之巅,时露峭骨,而复突此石山当道,崚嶒欹侧,行路甚难。然两旁俱芟树披茅,开道颇阔,始知此即胡润走镇安之道,正交彝经此所开也。余欲避交彝不往归顺,而反趋其所由之道,始恨为馆人所卖云。循石山而东北一里,见一老人采薪路旁,舆人与之语,遂同行而前。半里,有树斜偃溪两岸,架桥因其杪,而渡溪之南,是为南陇村。有数家在溪南,舆夫舆人老人家,遂辞出。余欲强留之,老人曰:“余村自当前送,但今日晚,请少憩以俟明晨,彼夫不必留也。”余无可奈何,听其去。时日色尚可行数里,而余从老人言,遂登其巢。老人煮蛋献浆。余问其年,已九十矣。问其子几人,曰:“共七子。前四者俱已没,惟存后三者”其七子之母,即炊火热浆之妪,与老人齐眉者也。
荒徼绝域,有此人瑞年寿特高之人,奇矣,奇矣!一村人语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