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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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游记- 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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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梧塍之陇,文翰规制颇相似,其颓芜亦相似也。其一时崇尚,穷徼jiǎo边界薄海,万里同风,至荆棘铜驼残破的景象,又旷代无异,可慨也!
其墓欲迎水作东北向,遂失下手砂,且偏侧不依九隆正脉,故胡氏世赏虽仅延,而当时专城之盛遂易。
永昌,故郡也,胡氏时适改为司,独专其地。令复为郡,设流官,胡氏遂微。土人言,胡氏墓法宜出帝王,为朝中所知,因掘断其脉。余按,凿脉乃诸葛南征时所为,土人误耳。更循山而北,一里,上一东盘之嘴。于是循冈盘垅,甃石引槽,分九隆池之水,南环坡畔,以润东坞之畦。路随槽堤而北,是堤隆庆二年筑,置孔四十一以通水,编号以次而及,名为“号塘”,费八百余金。遇有峡东出处,则甃石架空渡水,人与水俱行桥上,而桥下之峡反涸也。自是竹树扶疏,果坞联络,又三里抵龙泉门,乃城之西南隅也。城外山环寺出,有澄塘汇其下,是为九隆池。由东堤行,见山城围绕间,一泓清涵,空人心目。池北有亭阁临波,迎岚掬翠,滟潋生辉。有坐堤垂钓者,得细鱼如指;亦有就荫卖浆者。惜有担夫同行,急于税驾,遂同入城。半里,北抵法明寺,仍憩会真楼。而崔君亦至,崔,江西人,寓此为染铺。前去时从磨盘石同行,抵腾依依,后复同归,以担夫行迟,至蒲缥先返。余迟一日至,故复来此看余。
遂与同入市,换钱畀给夫,市鱼烹于酒家,与崔共酌。
暮返楼。夜大雨。
二十五日晓霁。崔君来候余餐,与之同入市,买琥珀绿虫。又有顾生者,崔之友也,导往碾玉者家,欲碾翠生石印池杯,不遇,期明晨至。
二十六日崔、顾同碾玉者来,以翠生石界之。二印池、一杯子,碾价一两五钱,盖工作之费逾于买价矣,以石重不便于行,故强就之。
此石乃潘生所送者。先一石白多而间有翠点,而翠色鲜艳,逾于常石。人皆以翠少弃之,间用搪抵上司取索,皆不用之。余反喜其翠,以白质而显,故取之。潘谓此石无用,又取一纯翠者送余,以为妙品,余反见其黯然无光也。今命工以白质者为二池,以纯翠者为杯子。时囊中已无银,以丽江银杯一只,重二两余。
畀顾生易书刀三十柄,余付花工碾石。是午,工携酒肴酌于北楼,抵晚乃散。
二十七日坐会真楼作记。
二十八日花工以解石来示,二十九日坐会真楼。上午往叩闪知愿,将取前所留翰札碑帖。闪辞以明日。还过潘莲华家,将入晤,遇鸡足安仁师丽江公差目把延至,求闪序文。与邱生邱,新添人,眇(miǎo瞎)一目,以箕仙行术,前会于腾,先过此。同行。万里知己,得之意外,喜甚,遂同过余寓。坐久之,余亦随访其寓。下午乃返。
三十日晨餐后,往拜潘,即造闪知愿。犹不出,人传先生以腹泻,延入西亭相晤。余以安仁远来,其素行不凡,且赍jī怀抱有丽江《云中全集》来至,并求收览。闪公颔之。
余乃出,往安仁寓,促其以集往,而余遂出龙泉门观九龙泉。
龙泉门,城之西南门也,在太保山之南麓。门外即有涧自西山北夹而出,新城循之而上。涧之南有山一支,与太保并垂,而易罗池当其东尽处,周回几百亩,东筑堤汇之,水从其西南隅泛池上溢,有亭跨其上,东流入大池。大池北亦有亭。池之中,则邓参将子龙所建亭也,以小舟渡游焉。池之南,分水循山腰南去,东泄为水窦,以下润川田。凡四十余窦,五里,近胡坟而止焉。由池西上山,北冈有塔,南冈则寺倚之。
寺后有阁甚钜同“巨”。
阁前南隙地,有花一树甚红,即飞松之桐花也,色与刺桐相似,花状如凌霄而小甚,然花而不实,土人谓之雄树。既而入城,即登城北,蹑其城侧倚而上。
一里余,过西向一门,塞而不开。
乃转而北又里余,则山东突之坪也。其西宝盖山穹立甚高,东下而度一脊,其南北甚狭,度而东,铺为平顶,即太保之顶也,旧为寨子城。
胡渊拓而包此顶于内,西抵度脊处而止,亦设门焉;塞而不开,所谓永定、永安二门也。
旧武侯祠在诸葛营,今移于此顶,余入而登其楼,姜按君有诗碑焉。坪之前有亭踞其东。由此坠而下,甚峻,半里即下临玉皇阁后,由其西转阁前,而入会真饭焉。
六月初一日憩会真楼。
初二日出东门,溪之自龙泉门灌城而东者,亦透城而出。度吊桥,遂随之东行田塍中。十里至河中村,有石桥,北来之水遂分而为二:一由桥而东南注,一绕村而西南曲。
越桥东一里余,则其地中洼而沮洳jùrù低沼。
又里余,越冈而东,一里,抵东山之麓。由岐东北二里,过大官庙。上山,曲折甚峻,二里余,至哀牢寺。寺倚层岩下,西南向,其上崖势层叠而起,即哀牢山也。饭于寺。由寺后沿崖上,一里转北,行顶崖西,半里转东,行顶崖北,一里转南,行顶崖东。顶崖者,石屏高插峰头,南北起两角而中平。玉泉二孔在平脊上,孔如二大履lǔ麻鞋,并列,中隔寸许,水皆满而不溢,其深尺余,所谓金井也。今有树碑其上者,大书为“玉泉”。按玉泉在山下大官庙前,亦两孔,而中出比目鱼,此金井则在山顶,有上下之别,而碑者顾溷hùn同“混”之,何也?又一碑树北顶,恶不喜欢哀牢之名,易为“安乐”焉,益无征矣。南一里至顶。南一里,东南下。又一里,西南下。其处石崖层叠,盖西北与哀牢寺平对,俱沿崖而倚者也。
又南下里余,为西来大道,有茅庵三间倚路旁,是为茶庵。由此东向循峡而入,五里,过一坳。坳中有庙西向。东一里,度中洼之客,复东过坳。又从岭上二里余,盘北突之嘴。其北峡之底,颇见田形。于是东南下,二里,越一峡而东,一里,东上冈。又里余,逾坳东南行,见其东有南北峡,中干无水。峡东其山亦南北亘,有一二家倚之,是为清水沟。
沟中水不成流,以从峡底东度脉者。随峡南行一里,复度而东上冈,始望见南壑中洼,其南有峰危耸中立,即笔架山之北峰也;前从水寨西南盘岭时,所望正南有峰双突如马鞍者,即此峰也。
其峰在郡城东南三十余里,即清水西山南下之脉,至此而尽,结为此山,南北横亘,西自郡城望之,四顶分尖,北自此临之,只见北垂一峰如天柱。从冈上东盘北峰,三里降而下洼,始有小水自北峡下,一里,涉之。又东循北山一里余,过一脊坳。又西稍降一里,始见东山渐豁。山冈向东南下,中路因之;又一岐东北分趋瓦渡;又一岐西南下坑,坑中始闻水声。有三四家倚西山崖下,是为沈家庄,其下有田塍当坑底焉。
已暮,欲投之宿,遂西南下一里余,及坑底。
渡小水,西南半里,投宿村家,暮雨适来。
初三日雨潺潺不止。饭而登途,稍霁。复南下坑底,半里,渡坑涧。复东南上坡,一里余,得北来大路,随之南行冈脊三里。其冈在垂坞中,遂随之下一里,南行坞中。其中有小水唧唧,乃穿壑西南,逼近笔架东北之麓,合北来沈庄水,同东而绕于闪太史墓前者也。路又南一里,逾一小坳。一里稍下,遂沿坞东行,其坞始豁而东向去,水从其西南濒笔架山之北冈,亦随之东折。一里余,逾一小冈而下,即闪墓之虎砂也。北望有茔当中坡之嘴,乃涉壑而登之,即闪太史夫人马氏之冢,太翁所择而窆biǎn埋葬者,已十余年矣。其脉西北自昨所度沈家庄东岐之脊东南下,又峙为一巨山下坠。
自西而东者为虎砂,即来道所再逾者;自东而南为龙砂,即庄居外倚者,而穴悬其中,东南向。外堂即向东之坞,水流横其前,而内堂即涉壑而登者,第少促而峻泻。当横筑一堤,亘两砂间,而中蓄池水,方成全局。
虎砂上有松一圆独耸,余意亦当去之。其庄即在龙砂东坡上,又隔一小坞,亦有细流唧唧,南注外堂东下之水。从墓又东半里,逾小水抵庄。庄房当村庐之西,其门南向。前三楹即停太翁之柩者,钥之未启;后为庐居,西三楹差可憩。时守者他出,止幼童在。
余待久之,欲令其启钥入,叩太翁灵几,不得。遂从村东问所谓落水坑者,其言或远或近,不可方物。有指在东北隅者,趋之。逾冈脊而北,二里余,得一中洼之潭,有水嵌其底,四面皆高,周遭大百亩,而水无从出。从洼上循其北而东上坡,又里余而得儸儸寨,数十家分踞山头。其岭亦从北而亘南,东南接天生桥者,为闪庄东障之山。余时不知其为天生桥,但求落水坑而不得,惟望闪庄正东,其山屏起下陷,如有深穴,意此中必有奇胜,然已随土人之指逾其北矣。
遍叩寨中儸儸,终无解语者。遂从东岭西南下,仍抵洼潭之东,得南趋之道,乃随之循东岭而南。二里,见有峡东自屏山下陷处出,峡中无水而水声甚沸。乃下,见有水西自壑底,反东向腾跃,而不见下流所出,心奇之而不能解。乃先溯旱峡遵北岭东入,二里抵下陷处,见石崖骈列,中夹平底。半里,峡分两岐:一北向入者,峡壁双骈而底甚平,中无滴水,如扶堑而入,而竟无路影;一南向入者,东壁甚雄,峡底稍隆起,而水与路影亦俱绝。路则直东蹑岭而上,余意在穷崖、不在陟岵hù有草木的山,乃先趋北向峡中。
底平若嵌,若鸿沟之界,而中俱茅塞,一里未有穷极。复转,再趋南向峡中,披茅而入。半里,东崖突耸,路辄缘西崖上。俯瞰峡中,其南忽平坠而下,深嵌数丈。东崖特耸之下,有洞岈然,西向而辟于坑底。路亦从西崖陡下坑中,遂伏莽而入洞。洞门高数丈,阔止丈余,水痕尚湿,乃自外入洞中者。时雨甫过,坑源不长,已涸而无流。入洞二丈,中忽暗然下坠,其深不测。
余乃以石块掷之,久而硿然,若数十丈不止。然有声如止洞底,有声如投水中,固知其下有水而又不尽水也。出洞南眺,其坑亦南夹,不知穷极,然或高或洼,底亦无有平准。乃从旧路北出半里,复随大路行峡底半里,复随北岭小径二里,西抵闻水声处,其坡在闪墓正东。二里,逾横峡而南,有寨数家,乃西通山窠,南通落水寨总道,大路自山窠走天生桥,出枯柯、顺宁,即从此寨沿南岭而入者。余时尚不知所入岭即天生桥也,惟亟西下绝壑,视西来腾跃之水。一里,抵壑之悬绝处,则水忽透石穴下坠。其石皆磊落倚伏,故水从西来,掏空披障而投之,当亦东合天生桥之下者也。其水即沈家庄西北岭坳诸水,环闪墓、闪庄之前,又东盘冈嘴,始北曲而东入于此。此所谓小落水坑也,即土人所谓近者,余求之而不得,不意过而遇之。
时已过午,遂南越一冈,又西下一里,仍南渡其水曲,复西逾坡,一里再至闪庄。余令顾奴瀹水餐饭。既毕,而其守者一人归,觅匙钥不得,乃开其外门而拜于庭,始询所为天生桥、落水洞之道。乃知落水有二洞,小者近,即先所遇者,为本坞之水;大者远,在东南十里之外,乃山窠南道所经,为合郡近城诸流。
又知天生桥非桥也,即大落水洞透穴潜行,而路乃逾山陟之,其山即在正东二里外。
余随其指,先正东寻天生桥。
二里,至横峡南岭之寨,将由南岭大路东入。再执途人问之,始知即前平底峡中东上之坡,是为天生桥,逾之即为枯柯者。余乃不复入,将南趋落水寨。
一土人老而解事,知余志在山水,曰:“是将求落水洞,非求落水寨者,此洞非余不能指。若至落水寨而后回,则迂折多矣。”遂引余从其寨之后东逾岭。莽苍无路,姑随之行。
二里,越岭东下,即见一溪西南自落水寨后破石门东出,盘曲北来,至此岭东麓,即捣入峡。
峡东即屏山下陷之南峰,与所逾之岭夹成南北峡。水从南入峡,悬溜数丈,汇为潭。东崖忽迸而为门,高十余丈,阔仅数尺,西向峙潭上,水从潭中东捣而入之,其势甚沸。余从西崖对瞰,其入若饮之入喉,汩汩而进,而不知其中之崆峒作何状也。余从西崖又缘崖石而北,见峡中水虽东入,而峡犹北通,当即旱峡南或高或洼南出之峡,由此亦可北趋。峡底西向旱壑洞,固知两洞南北各峙,而同在一峡中,第北无水入而南吸大川耳,其中当无不通,故前投石有水声,而上以桥名也。
从西崖俯瞰久之,仍转南出。土老翁欲止余宿,余谓日尚高,遂别之,遵南路可以达郡,惟此处犹不得路,盖沿大溪而南,抵西山峡门,即落水寨;西越坡,溯小溪而西上岭,盘笔架山之南,即郡中通枯柯大道。余乃西从之。
沿坡涉坞,八里抵西坡下,有儸儸寨数家,遂西上坡。
层累而上八里,其山北盘为壑,而南临下嵌之涧,有四五家倚北峡而居,上复成田焉。又西盘西峰南嘴而上三里,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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