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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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游记-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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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见之,皆采挖之厂,而非鼓炼之厂也。
东峰之东北有石洞厂,与西北之阿幸,东南之灰窑,共为六厂云。诸厂中惟此厂居庐最盛。然阿幸之矿,紫块如丹砂;此中诸厂之矿,皆黄散如沙泥,似不若阿幸者之重也。
二十八日晨起,雾甚。平明,饭而为界头之行。其地在南香甸东南,隔大山、大江各一重。由南香东北大厂逾山,则高壑重叠,路小而近;由南香东南阳桥矿逾东岭,则深峡平夷,路大而遥。时因霾黑,小路莫行,遂从土人趋阳桥道,且可并览所云石洞也。从村东度江桥。其桥东西横架于东江之上,覆亭数楹。由桥东,即随江东岸,循东山南向行。东山者,即固栋江东山之脉,北自明光来,至大厂稍曲而东南,至是复西突而南下,屏立南香甸之东。其上有矿穴当峰之顶,茅舍缘之沿山峰修建,自雅乌北岭遥望,以为南香甸也,至而后知为朝阳出矿之洞。
然今为雾障,即咫尺东山,一无所睹,而此洞直以意想走之而已。南行八里,则有峡自东山出,遂东转而蹈之。其峡北即东山至此南尽,南即东岭之转西,西矗于南香甸南,为江东山北岭者也。开峡颇深,有泉西出而注于东江,即昨所以巀嵲山前分岐渡江而东入之峡也。峡径虽深,而两崖逼仄。循北山东行二里,望见峡内乱峰参差,扼流跃颖,亟趋之。
一里至其下,忽见北崖中迸,夹峙如门,路乃不溯涧东上,竟北转入门。盖门左之崖,石脚直插涧底,路难外潆,故入而内绕耳。由门以内,仍东蹑左崖之后,一里,遂逾乱峰之上,盖石峰三四,逐队分行,与流相鏖áo争奇,独存其骨耳。
循北峰揽涧南乱峰,又东一里,路复北转,蹈北峰之隙北下。半里,则峰北又开一峡,自北而南,与东来之峡,会于北峰东突之下,同穿乱峰之隙而西。
所谓北峰者,从大厂分支西南下,即南香甸东突之峰,余今所行路,循其南垂向东者也,其东南垂亦至是而尽。是山之西北,有矿西临南香甸者,曰朝阳洞;是山之东南,有矿东临是峡者,曰阳桥。阳桥之矿,亦多挑运就煎炼于南香,则知南香乃众矿所聚也。随峡北望,其内山回壑辟,有厂亦炉烟勃勃,是为石洞厂。所云石洞者,大厂之脉,至是分环:西下者,自南香东界而南至阳桥,下从峡中,又东度一峰,突为“虎砂”而包其内;东下者,亦南走而东环之,至东岭而西转,穹为江东山北境,绕为“龙砂”而包其外。其水自石洞东,南出合东岭北下之水,西注于乱峰,与阳桥度峡水合流,西注东江。是石洞者,众山层裹中之一壑也,从阳桥峡北望而见之,峡中度脉而东,虽无中界之脊,而水则两分焉。
余时欲从峡趋石洞,虑界头前路难辨,不若随同行者去。
遂舍石洞,从东峡溯流入,三里,则路东有峰前屏,北界阳桥东度之峰,至是东尽。石洞之水,随东屏之山,南出而西转,则阳桥南峡之上流也。
路抵东屏前山下,亦分岐为二:东北溯石洞水逾岭者,为桥头路;东南溯东岭北下之水逾岭者,为界头路。然则西下峡中之水,以石洞者为首,以东岭者为次也。于是东南上坡,二里余,陟岭巅,是即所谓阳桥东岭矣。逾岭即南下。一里,复陟峡而上,从岭上南行。二里,就其东南坡而下,二里,越东流之壑。复稍上二里,越其南坡,再下。有岐下东大峡,为同行者误而南,一里余,始知其误。
乃莽陟坡而东北,一里,遇西来道,偕之东陟塍。
一里余,则龙川东江之源,滔滔南逝,系藤为桥于上以渡。桥阔十四五丈,以藤三四枝高络于两崖,从树杪中悬而反下,编竹于藤上,略可置足,两旁亦横竹为栏以夹之。
盖凡桥巩而中高,此桥反挂而中垂,一举足辄摇荡不已,必手揣旁枝,然后可移,止可度人,不可度马也,从桥东遵塍上,始有村庐夹路。二里,复东上坡,由坡脊东行。其坡甚平,自东界雪山横垂而西下者。行其上三里,直抵东山下,是为界头村。其村倚东山面北,夹庐成街,而不见市集。询之,知以旱故,今日移街于西北江坡之间,北与桥头合街矣。盖此地旱即移街,乃习俗也。乃令顾仆买米而炊。余又西北下抵街子,视其扰扰而已,不睹有奇货也。既乃还饭于界头。其地已在龙川江之东,当高黎贡雪山西麓,山势正当穹隆处。盖高黎贡俗名昆仑冈,故又称为高仑山。其发脉自昆仑,南下至姊妹山;西南行者,滇滩关南高山;东南行者,绕小田、大塘,东至马面关,乃穹然南耸,横架天半,为雪山、为山心、为分水关;又南而抵芒市,始降而稍散,其南北之高穹者,几五百里云;由芒市达木邦,下为平坡,直达缅甸而尽于海:则信为昆仑正南之支也。
由界头即从雪山西麓南行,屡逾西突之坡,十五里,遥望罗古城倚东山坡间,有寺临之。
此城乃土蛮所筑之遗址。其寺颇大。
有路从此逾雪山,过上江。又南二里,过磨石河。又南二里,越一山,又逾一西突之坳。
又南二里,过一小木桥。
又南一里,越一坡,乃循坡东转。二里,抵东南峡口,有山自东大山南环而峙于门,大路逾坡而南上,小径就峡而西南。乃就峡口出,则里,宿瓦甸。濒江东岸,亦南北大坞也,村塍连络;东向大山,即雪山,渐南与山心近矣。
二十九日饭而平明,随江东岸行。二里余,两岸石峰交合,水流峡间,人逾崖上,江为崖所束,奔流若线,而中甚渊深。峡中多沸水之石,激流荡波,而渔者夹流置罾于石影间,揽瑶曳翠,无问得鱼与鱼之肥否,固自胜也只求自我感觉良好。半里,越崖南下。江亦出峡,有石浮波面,俨然一鼋鼍yuántuó团鱼和扬子鳄随水出也。又南二里,过上庄,有山西突,中夹坞成田,村倚突峰之东,江曲突峰之西,而路循坞中。逾脊而西南,又一里余,复与江遇,而两崖复成峡,石之突峡迎流,与罾之夹流曳翠,亦复如前也。一里,江曲而西,路从江之南,亦曲而西截向北之坞。于是北望隔江南下之山,至是中分;其东支已尽横突而东,即西峡之绕而下者;其西支犹横突西南,即固栋两江所合而南盘者;两支之中,北逊成坞,而灰窑厂临其上焉。是厂亦六厂之一,所出矿重于他处,昔封之而今复开,则不及他处矣。西一里,复上一北突小冈,有竹环坡,结庐其中者,是为苦竹冈。
越而南下,共一里,又越坞南上,遂从坡上南行。二里,江随西峰之嘴曲而东南,始舣舟而渡其西岸,随西山南行。一里,坡尾东掉,路亦随而东。南逾之一里,有一二家倚坡北向而居,由其东更南上一里,遂逾其东下之脊。南行脊间二里,复稍下,有小峡自西而东,其峡甚逼,中有小水,捣坑东出。乃下半里,稍西转,迎流行峡中,有数家倚峡北,是为曲石。而峡之西,其内反辟而成坞,亦有村庐倚之,则峡水之所从来也。于是南截峡流,又上坡。行坡间二里,有村当路左,亦曲石之村庐也。又南三里,乃随坡西转,始见坡南坞大开,水东贯之,则固栋两江合而与顺江、响水沟诸流一并东出者也。循此坡稍北,即与界头、瓦甸之江合,是为龙川江之上流,盖交会于曲除者也。固栋之江东山,自石洞南度脊,亦中尽于曲除者也。余先自固栋历其西,又从阳桥东岭逾其北,又从瓦甸瞻其东,又从灰窑、曲石转其南,盖江流夹其三方,而余行周绕遍其四隅矣。西行一里,又南向峻下者一里,及坞底,有桥跨江,亦铁锁交络而覆亭于其上者,是为曲石桥。按《一统志》,龙川江上有藤桥二,其一在回石。按江之上下,无回石之名,其即曲石之误耶?
岂其桥昔乃藤悬,而后易铁锁耶?
于是从江南岸上坡,西向由峡上。二里余,复南向陟岭,二里余,登岭头。有三四家当岭而居,是为酒店,以卖浆得名也。
饭而行,循岭东南向二里下,稍西转,复南行坡上。
又二里稍下,陟一坞而上。又南二里,过陈挥使庄。又南随峡中行,二里,有陇环前峡折而自西来,有岐直南蹑其陇,余乃随众从峡中西行。半里,渐西上,又半里,折而南上,又半里,南登陇脊,始逾东度之脉。于是南望,前壑大开,直南与罗生山相对,其中成坞甚遥,州城隐隐在三十里外,东之球瓓,亦可全见,惟西之宝峰,又西北之集鹰,皆为巃嵸南下之支所掩,不得而见焉。余先贾勇独上,踞草而坐。久之后行者至,谓其地前有盗,自东山峡中来,截路而劫,促余并驰南下。东望层峡重峦,似有寻幽之径,而行者惟恐不去之速也。
下二里,望见澄波汇山麓,余以为即上干峨清海子矣。
又峻下二里,有村庐当海子北岸,竹径扶疏,层峦环其后,澄潭映其前。路转其东北隅,有小水自峡间下注,有卖浆之庐当其下。入而少憩,以所负木胆浸注峡泉间,且问此海子即上干峨澄镜池否。其人漫应随意回答之,但谓海子中有鱼,有泛舟而捕者,以时插秧,止以供餐,不遑huáng多余的、空闲的出卖。然余忆《志》言,下海子鱼可捕,上海子鱼不可捕,岂其言今不验耶?
循海东峻麓行二里,及海子南滨,遇耕者,再问之。始知此乃下海子,上海子所云澄镜池者,尚在村东北重山之上,由此而上五里乃及之。余不能从。南二里,越一涧,有村连竹甚深,是为中干峨村。由村南又南下三里,其村竹庐交映更遥,是为下干峨村。至是东坡之下,辟为深坞,而溪流南贯。由是从村南稍西,即转南向,随坡上行。一里,渐南下,俯瞰坞中溪流,已有刺小舟而浮者。既而南行二里,有一二家倚坡湾而居,与下干峨南北遥对。
从此东向随坡上半里,乃蹑坡之东嘴。从其上南转,则东嘴之下,其崖甚峻,又数十家倚其麓而居,竹树蒙茸,俯瞰若不可得而窥也。
南半里,稍西复转而南,半里,崖下居庐既尽,忽见一大溪东向而横于前,乃透崖而出石穴者。
崖峻无路下坠,沿崖端南行半里,稍下,见有径下沿坡麓,乃令顾仆守木胆于路隅,余策杖坠麓循崖北转。又半里,投丛木中,则其下石穴交流,土人以石堤堰水北注。堤之上,回流成潭,深及四五尺;堤之下,喷壑成溪,阔几盈四五丈。泉之溢处,俱从树根石眼纠缪liǎo缠绕中出,阴森沁骨。掬而饮之,腑脏透彻,悔不携木胆来一投而浸之也。既乃仍南沿崖麓,半里,至顾奴候处,取木胆负而行。
又南二里下坡,有数家当坡之东,指余东向逾梁。其梁东西跨干峨下流之溪,《志》所谓马场河也。逾梁东,即东南逾田塍间,三里,抵东山下,又有溪自东而西,有梁南北跨之,是为迎凤桥,以其西有飞凤山也。桥下水即东南出于赤土坡者,北流至罗武塘,出马邑村,西向经此而与马场河合。
过桥遂直趋而南。二里,再南逾一梁,梁下水如线将绝,则黄坡泉之向北而西转者。又南一里,又南逾一梁,其水亦将绝,则饮马河之向北而西转者。又南一里,入腾越北门。行城中二里,出南门。城中无市肆,不若南关外之喧阗声大而杂也。抵寓已下午矣。……………………………………………………………………………………………………………………………………………………………………………………………………………………
滇游日记十
己卯(公元1639年)
五月初一日平明起,店主人言:“自往尖山后,参府吴公屡令把总来候,且命店中一至即入报。”余不知其因,令姑缓之,且游于市,而主人不听。已而吴君令把总持名帖来,言:“欲躬叩,旅肆不便,乞即枉顾为幸。”余颔之,因出观街子。此处五日一大街,大街在南门外来凤山麓。
是日因旱,断屠祈雨,移街子于城中。旱即移街,诸乡村皆然。遂往晤潘捷余。捷余宴买宝舍人,留余同事。余辞之,入城谒参府。一见辄把臂互相挟住手臂。表示亲密入林,款礼颇至。是日其子将返故乡,内简拾行囊,余辞之出。
吴,四川松潘人。为余谈大江自彼处分水岭发源,分绕省城而复合。且言昔为贵州都阃,与陈学宪平人士奇同事,知黄石斋之异。下午还寓。集鹰山宝藏徒径空来顾,抵暮别去。
初二日余止寓中。云峰山即尖山老师法界来顾。州痒彦李虎变昆玉对他人兄弟的美称来顾。李居绮罗。
初三日参府来候宴。
已又观音寺天衣师令其徒来候,余以参府有前期约会,辞之。上午赴参府招,所陈多腊味,以断屠故也。
腊味中始食竹鼯。下午别之出。
醉后过万寿寺拜法界,不在。出西门半里,过凌云桥,又西半里,由玉泉池南堰上西山之麓,则观音寺在焉。寺东向临玉泉池,寺南有古刹并列,即玉泉寺矣。天衣师拜经观音寺,三年不出,一见喜甚,留余宿。余辞以他日,啜其豆浆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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