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一样了。这就是我们所要看到的。原来那个姓王的,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就是不干事,尽用了些跟他一样耍嘴皮子做官样文章的东西。主席说了,政治路线确定后干部就是决定因素,刘书记抓干部抓到根子上去了。”王凌啤酒肚一挺,双手握住老人的手,说:“谢谢大家关心我们!谢谢!”“不用谢我们,我们歧北的老百姓要谢你们呢。”老人说。
这是多少年来歧北市委常委第一次如此悠闲自在地走在大街上,走进人群当中,主动倾听百姓意见。
树荫下坐着的穿着“再就业”环卫工作服的三位女工人听到这是市委书记跟老人们闲聊,小跑步过来。刘扬首先伸出双手,握住最前面的一位,十分亲切地说:“你们很辛苦啊,市委感谢你们!”女人有些难为情,颤巍巍说:“刘书记,我们全家感谢你!我们所有的街头工人感谢你!我们早就听说了,河东区传上来的消息,说你要给我们增加工资,增加到五六百元。我们高兴死了,我们终于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但我们没有想到会增加这么多,还补发到元月份。我们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啊!”
刘扬对女人说:“这是我们市委市政府共同决定的,不是我一个人定的。你们这么辛苦,从早晨五六点钟开始,整整清扫到下午下班,风里来,雨里去,一天才得几块钱,所有有良心的人都看不下去。现在增加到九百元,也还是我工资的四分之一,差得远着哩啊。”
“刘书记你千万不能这么说,我们的劳动怎么能跟你一样比对!你为三四百万人的生活操心,而我只是扫一片地。这九百元我们一家两个月的生活就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
一位比较年轻、面容姣好的女人怯怯地说:“刘书记,我给你织好了两双鞋垫,在家里呢,如果你不嫌弃,我就给你送来。”
刘扬突然鼻子一酸,充满感激地说:“我要,我一定要。你是哪个工厂的?”
“小河针织厂。”
“你给我们这些人每人织两双吧!”刘扬说着抱了一下这个女人。在场的人没有唏嘘,没有怒气,脸上都是一分酸楚,一分感动。王凌的眼角潮湿了。
上午的常委会安排在下午进行,刘扬主持会议。刘扬说大家先发表意见,畅所欲言,要能干的,还是不拘一格选人才,不要酒囊饭袋。田野还没有说话,杨哲抢先开腔了:“一次又一次地不按套路出拳,什么不拘一格选人才?我们人才库里的都是酒囊饭袋吗?如果这一次还是选外围的人,我要向省上控告,我和组织部班子集体停职。”杨哲敲了几下桌子。
田野站了起来,侧身指着杨哲的脸说:“你要挟市委常委会,还是刘扬同志?”其他人都惊了,这是一贯儒雅斯文的田野在常委会上冲着某一个人第一次发火。田野的手都在抖动:“出了问题的干部,哪一个不是你们的人才库里出来的?你的人才库那么好,小河区公考副区长,数十人不及格,还有考十八分而不知羞耻者,你作何解释?人家西部六个市州的干部跑上面是跑项目、跑资金、跑发展,我们的干部跑上面是跑官,给自己跑,给家属跑,甚至于给不三不四的人跑,为什么会这样?我看就是上梁不正。如果选上外人了,你选定的后备干部又没有提起来,你心里不舒服。你不舒服算个啥?老百姓不舒服才是事呢!再退一步说,我们选上来的还是党员干部,不是外星人,不是怪物,是真正干事并干出了成绩的好同志。刘扬同志早就说过了,要给全市各级干部一个信号,就是组织不会亏待老实人,不会亏待真正干事的人,而不会再用那些跑官要官贪图享受的废物。”
田野坐了下来:“你今天再无理取闹,破坏会议进程,我现场就给省委打电话,你就听着我将说什么,要不你离开歧北市委,要不我们这一伙人离开,反正正义与邪恶是水火不容。”
“我是邪恶吗?”杨哲站了起来,侧身指向田野。
“你不是邪恶你是什么?”王凌站了出来,“我们选人才,你阻拦什么?你为什么要阻拦?今天谁也没有说不在后备干部中选人,你就跳了出来,要挟必须在你的人才库中选取。你是谁?是市委书记吗?是太上皇吗?你是成心跟大家过不去,跟歧北的老百姓过不去,跟党的事业过不去。”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跟党的事业过不去?你给我乱扣帽子我要告你。”杨哲跳了起来。
“哎哎哎,说话文明一点,这是什么地方?”宣传部长冲杨哲喊话。
除了组织部长不吭声,其他常委的态度非常鲜明,一致反对杨哲。待会场安静下来,刘扬说:“省上没有房管局,我们市上的房管局在业务上归省建设厅管理,这个房管局现在还要不要,它的职能建设局能不能兼容?省上没有规划局,我们市上倒有,这个局的职能建设局能不能兼容?”
“规划局是从建设局分离出来的,最早是建设局的一个科室;房管局也能追溯到建设局去。我看这两个机构合并到建设局去还不失为一件好事。”田野说。
“我反对。我强烈反对。”杨哲再一次站了起来,面部的肌肉抽搐着,“机构设置是多大的事情,就你们十来号人说不要了就不要了,是不是连政府也不要了?”
“你可以反对。”刘扬平静地说,“我们今天是讨论,不是决策,你可以把你的意见向你认为合适的所有人和组织反映,我坚决支持。这是发扬民主的地方,是民主决策的地方,也是科学决策的地方,反对意见越多,对我们的工作好处越多。大家都考虑这个事情吧,办公室整理个意见给政府各位市长,大家都来议定这个事。一个城市建设和管理的工作,分给三个单位本身就是浪费时间和效率,我倾向合并,因此一把手的事放下来。”
田野点头称是,其他人也表示同意刘扬观点。
“市一医院院长的事今天要定下来。”刘扬说,“一定要一个‘黑脸’红心的人,再不要叫老百姓说是白狼了。”
没有人说话。刘扬推开窗户玻璃,院子里的花香扑了进来。
“推荐身边的同志、熟悉的同志,都可以,说出来我们大家综合比较么。”刘扬说。
还是没有人说话。
“听听佟铨同志的意见吧。”田野说。
刘扬看其他人,等待不同的意见。
“人才库中选拔,医疗卫生系统近一年没有提拔后备干部了。”杨哲冷冷地说。
“可以。”刘扬说,“把你认为合适的人选说出来,和其他同志推荐的人选一并考察。说吧,杨书记,组织部记下来,最好来一场面试,回答所有人的问题,谁的综合能力最好谁上。”
“有的人善于实干,不善于言辞。”杨哲生硬地说。
“那就先让开,让既能说明白也能干清楚的人上去。”刘扬说。
“有吗?”杨哲反问。
“偌大的一个歧北市,没有一个想得清楚、说得清楚的中青年医疗专家吗?我们眼下要的这位院长不但要会给人治生理上的病,而且还要会给他的同行治钱财欲望过剩的心理病,并且后者是当务之急。请佟局长吧,他就在我办公室等结果呢。”
佟铨在小何的陪同下走进来,一脸的严肃庄重。刘扬看了一眼田野,田野心领神会,微笑着说:“我们暂时还没有选好人,还需要一段时间,你看这第一人民医院的班子怎么组建?”
佟铨继续他的严肃庄重:“院长我先兼着,但班子得立即组建,要不这整顿工作怎么开展。”
刘扬举起手来,说:“你不必兼了,我们公选,后备干部和其他有志于我市医疗卫生事业发展的同志同台竞争,让老百姓选,群众说谁当这个院长就谁当,我们当官的这一次作壁上观,在一旁看着,组织部和卫生局具体组织实施。”
“这个办法好。”王凌首先表态,“让老百姓决定,这官就不是那么悠闲自在的了。好办法!好办法!”
政法委书记、统战部长、秘书长、宣传部长也说好,是开先河的一个思路。
“我反对。让百姓选,那还要我们地方党委干什么?老百姓这么英明,政府就是多余了,共产党就不执政了嘛。”杨哲大声说,气壮山河的豪迈。
“佟局长,你同意我的建议吗?”刘扬问。
“我很感激你的支持,这个办法确实好,公开了,我想选上来的人绝对不会差的。”
“那就表决吧。”田野说。——会议不知不觉间田野主持了起来。
杨哲一票反对,通过。
“十天时间搞完,怎么样?明天就在媒体上发通知,日报头版头条,让全市人民都知道。”刘扬说,“下面研究副院长的人选。”
“我想增加职数,业务副院长三个人,加上后勤服务,共六个人。”佟铨说。
“这些人都是职称工资,不会因为职务变动而增加财政负担,只要有利于工作,多几个没有关系。”田野说。
“这些副职全部在医院内部产生,外面的就不进来了。”佟铨说。
“医院是你们家的吗?外面的人不进来,你说了算?”杨哲气势汹汹地吼道。佟铨没有说话,看也没有看一眼杨哲。
“有人选吗?”刘扬问。
“我只提一个人。我们在中心院搞整顿,必须依赖她,没有她的支持,药品回扣这一块工作困难重重。”
刘扬已经听出了眉目,看了一眼佟铨,没吭声。田野说:“说出名来,让大家评议。”
“秦梅,她是药剂科主任,全市药剂学科带头人,硕士研究生,副主任医师。她是个有良心的人,是收患者赠品最多的人。”
“算了吧,她还是干她的主任吧,在这个岗位上也一样能够支持你的工作。”刘扬低声下气地说。
“不一样的,她担任副院长的责任与科主任不一样。市委让我当这个卫生局长,没有下边同志的鼎力支持,我完不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如果只留我一个光杆司令,我也不会有作为,整顿医疗卫生秩序就只能是一句空话。”
“好吧,我们政府支持你,我同意秦梅当副院长。”田野说。
杨哲站了起来,手指在空气中截取一个横切面,几乎是咆哮:“我不干了,这叫什么事?夫妻店是不是?男人当市委书记,女人当医院副院长,这叫什么事?”他操起一个雪白的瓷杯狠了劲重重地摔在地板上,瓷杯碎裂成几块。
不待其他人说什么,佟铨站了起来:“你终于生气了,愤怒了;你生的哪门子气?”
杨哲右臂一挥:“滚出去,这是常委会,没有你说话的地方。滚——”
“我不滚。现在不是常委会开会,而是讨论我们卫生系统的事。我现在向市委公开举报你杨哲向两个医院索贿两个商铺的不法行为,如果我诬告了你,我去坐牢。”佟铨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双手给王凌,“我们市分管组织干部的副书记杨哲在市一医院和中医院有两个商铺,系索取所得,请市委查处。”
杨哲浑身颤抖起来,牙齿“嘚嘚”地响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散会。”田野第一个站起来,宣布会议结束,两个字仿佛是在地上扔下两枚了地雷。杨哲抢在所有人前面摇晃着走了出去。刘扬坐着没有动。王凌携手佟铨回到他的办公室。
下午的阳光有些灼人,朝南向阳的办公室格外明亮,比春天给人的感觉还要好。王凌看着佟铨,语重心长地说:“你今天干了一件蠢事,杨哲不会就此作罢,他已经疯了。刘书记突破后备干部人才库选人已经使他坐不住了,你这样一出戏,说不准会弄出什么动静来。”
佟铨很平静,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我已经憋气了几年了,没地方弄,也没有人管;刘书记来了,我一直还在琢磨,要不要把这事捅出去?今天实在是受不了了。一面向人伸手要钱要物,一面要管人管事,歧北市是他家的菜园子啊!”
“你有证据吗?”王凌面露焦急神情。
“我在卫生局当副局长时班子内部就议过这个事,给不给?怎么给?谁敢啊!我是坚决反对的,我就被开了。秦刚最近把这事弄清楚了,两个医院都是以两万元的价格把两个商铺卖给了杨哲,中心医院的是河东区的一个女人经营着,她在区政府任要职,她是杨哲的棉袄;中医院那边的自己给外人租着。秦刚跟我说了,说如果弄出来,医院里有人要锒铛入狱的,国家的财产不是这样送人的。”佟铨镇静自若。
“秦刚为什么压着不报?”王凌问。
“他才查清了一半左右,他自己说查不彻底不好报。我想这个事情如果弄清楚了,歧北的官场定将有一场‘地震’。”
“好吧,你要保护好你,晚上少出门,最好换个地方住,杨哲真有事,你从今天起将不得安宁。”王凌握住佟铨的双手说。
“谢谢你王书记,我会注意的!”佟铨没有去刘扬办公室,直接回家去了。
刘扬最后一个出来,小何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