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里和丹阳说了参加援非医疗队的事,她担心地流下了眼泪。
“别哭了,不就是两年嘛?”我安慰说,“咬咬牙就过去了。”
“非洲多乱哪,到处是艾滋病。”丹阳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刚果(金)刚刚打完仗,这一去要多危险有多危险,你们医院就会欺负你这种老实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雪儿怎么办呀?”
“我走了就没人和你吵架了!”我半开玩笑地说。
“吵架也是你对不起我,别看我们俩在一起吵,真分开就想了!”丹阳真诚地说。
丹阳的话说得让我感动,想起过去的恩恩怨怨,一时忍不住,眼泪也涌了出来,我一把抱住丹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我要去非洲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一天早晨上班,我刚走到办公室门前,陈小柔正站在门前等我。
“陈姐,找我有事?”
“庆堂,你要去刚果(金)的事我听说了,姐想跟你聊聊。”
“好啊,这样吧,中午我请你吃饭。”
“我请,庆堂,姐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好吧。”
中午,我和陈小柔找了一家火锅店,陈小柔点的菜也很慷慨。
“庆堂,”陈小柔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姐非常感谢你为我主持公道,常院长找我谈过话,安排我到重症监护室是因为科里没有人能担起这副担子,让赵雨秋干,院里不放心,上次病人走失就是个例子,院里既然这么信任我,我也只好克服困难,好好干了,总不能给你姐夫丢脸!”
“陈姐,说说姐夫在刚果(金)是怎么开展工作的,或许对我有帮助。”
“国华来信说,他们每天面对的大部分是严重战伤的维和军人,这些维和军人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有着不同的语言和风俗习惯,这些军人中有生命垂危的疟疾患者,也有极度危险的艾滋病人,他们医疗分队严格按照《联合国卫勤保障手册》的要求,认真履行职责,把救死扶伤、发扬人道主义精神作为服务宗旨和行为准则,真正做到了技术上精益求精、工作上极端负责、服务上热情周到。看到刚果(金)缺医少药,当地居民就医治病极度困难的情况,医疗分队力所能及地提供医疗救助,为当地老百姓排忧解难,积极参与联刚团组织的各项公益活动,挽救了一个又一个生命垂危的患者,体现了高尚的职业道德,在当地群众心目中树立起了中国军人的良好形象。”
“看来,刚果(金)的老百姓的确需要我们援非医疗队。”
“国华说,刚果(金)是个传染病高发、病程凶险、治疗难度大的国家,你们援非医疗队去了要不断总结实践经验,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只要你们医疗队把每一次收治和抢救病人作为锻炼队伍、提高技术、积累经验的难得机会,边实践边总结,探索规律,就一定能打开局面,开展好工作。姐对你特别有信心!另外我会把你要去刚果(金)的消息告诉国华,他知道后一定很高兴,有什么困难你们可以互相帮助。”
“到时候,我要向姐夫多多请教!”我由衷地说。
76。新闻
第二天上午,我做了一例脑囊肿手术,便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视,一条爆炸性新闻让我惊呆了。
“据新华社报道,刚果(金)政府九日宣布,该国向乌克兰租用的一架俄制伊尔…76型运输机八日晚在从首都金沙萨飞往东南部加丹加省首府卢本巴希途中,发生尾部舱门意外打开事故。机上约二百名乘客中大部分被抛出舱外,从高空坠落。
刚果(金)国防部官员称,起飞后四十五分钟左右,在姆布古马伊上空,这架飞机的尾部舱门发生‘机械故障’,突然打开,导致乘客被抛出舱291外。当时的飞行高度在海拔两千米至三千米之间,大大低于这类型号飞机海拔九千米的标准巡航高度。
据报道,这架飞机及其机组人员都属于乌克兰国防部,现在被刚果(金)政府租用。机上乘客主要是刚果(金)军方成员及其家属。刚果(金)官方没有透露具体死亡人数。但两名机场工作人员证实,死亡的乘客可能是一百二十九人。法新社援引刚果(金)军方人士的话说,乘客中只有四十人幸存,以此推断,死亡人数可能为一百六十人。
在非洲,人们经常乘坐经过改装的运输机旅行。这种飞机内部通常只有很少的座位,多数乘客只能坐在地上的行李堆中。
刚果(金)官员说,由于该国公路状况差,长途旅行必须依靠空运,而很多飞机都年久失修,状况令人担忧。”
我听赵雨秋说过,爱华经常乘这种运输机来往于金沙萨和卢本巴希之间,给从战区后送下来的受伤官兵看病,连忙抄起电话给罗元文打手生机,这小子关机,再给办公室打,也没有人接。我心想他可能上手术台还没有下来。我没敢给赵雨秋打电话,可她却焦急地进来了。
“庆堂,听新闻了吗?”赵雨秋语无伦次地问。
“听了,雨秋,你别瞎想!”我安慰道。
“不是瞎想,你说爱华会不会在这架飞机上?”赵雨秋的表情非常恐慌。
我望着赵雨秋焦急的神色,心里反倒为爱华感到欣慰,毕竟有一位远在异国的姑娘牵挂着这位老黑。
我让赵雨秋坐下,劝她不要着急,并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双手捧着水杯,不住地在抖动。
“雨秋,你太紧张了,哪儿会那么巧爱华就在这架飞机上。”我安慰道。
“爱华是军方的人,又常在金沙萨和卢本巴希之间飞,能不让人担心吗?”赵雨秋激动地说。
“雨秋,看来你还是爱爱华的。”
“爱他又能怎样,我和他没有缘分。”
“有爱就足够了。为了打消你的疑虑,我看你给爱华写封信吧!”其实,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这时,罗元文晃晃悠悠地进来了。
“庆堂,刚果(金)的这场空难太离奇了吧?”看来这小子也看新闻了。
“离奇得让人不可思议。”我摇着头说。
“雨秋,干吗愁眉苦脸的?”罗元文不解地问。
“还用问吗,当然是为心上人担心呗!”我开玩笑地说。
“你们担心爱华会在这架飞机上?笑话,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雨秋,你能不能盼爱华点好,心里惦圮人家,还不跟人家走,真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罗元文不客气地说。
“罗元文,你少说风凉话,我干吗要跟他去那种鬼地方,有本事你也向庆堂学学,参加援非医疗队呀!站着说话不腰疼!”赵雨秋恼羞成怒地说。
“哎,赵雨秋,我怎么得罪你了,你像吃了呛药似的!”罗元文像是个丈二的和尚。
我心里暗笑了,心想,你罗元文碰上母夜叉了。
“元文,爱华经常坐这趟飞机,雨秋确实担心。”我连忙打圆场地说。
“想不担心还不容易,参加援非医疗队呀!”罗元文火上浇油地说。
“你以为我不敢!”赵雨秋一仰脖子说。
“雨秋,你要是真闹心就跟我一块儿去刚果(金)吧,正好我的援非医疗队缺一位好的护士长。”我认真地说。
“远在非洲,你们俩别擦出火花来。”罗元文意味深长地扬了扬眉毛说。
“去你的,没正形。”赵雨秋嗔道。
我和罗元文哈哈大笑。
蒋叶真没想到院党委会安排我做援非医疗队队长。她打电话说:“庆堂,如果你不愿意去,我给你说说话。”
“不用了,院党委已经定了的事,不好更改,再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谢绝道。
“庆堂,没那么严重,”蒋叶真笑着说,“你这次锻炼很重要,你们医院主管业务的副院长很快就到站了,你是最佳人选,我已经向省卫生厅组织部推荐了你。”
“叶真,谢谢你的好意,我天生就不是当官的料。”我笑着说。
“主管业务的副院长整天与业务打交道,也算不上什么官,这对你的事业有好处。”蒋叶真用心良苦地说。
“谢谢了叶真,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听你的口气,总像是在怪我,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蒋叶真有些挑理地说。
“不是,不是,是我没有当官的福。”我连忙解释。
“这样吧,庆堂,晚上,我请你吃饭,”蒋叶真恳切地说,“一来我有事向你请教,二来算我为你送行。好吗?”
我想,蒋叶真一直对我不错,人家也确实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毕竟是师兄妹,我不应该让她太伤心,便答应了。
77。本真
傍晚,蒋叶真开着一辆奥迪车来接我,我坐在奥迪车,她开车直奔上环海路。在环海路上,来回绕了两圈,就是不去酒店。
“叶真,你是请我吃饭,还是请我兜风?”
“先请你兜风,再请你吃饭,你看晚霞中的大海多灿烂啊,我真想让心在灿烂中死去。”
“怎么了?叶真,你一直是积极向上的,怎么突然伤感起来?”我疑惑地问。
蒋叶真把车停在一棵梧桐树下说:“没有爱的人生再辉煌又有什么意义?”
我一下子明白了蒋叶真的苦衷,她离婚多年,是孤独让她伤感的。
“为什么不找个伴儿?”
“庆堂,爱不是可以随便呼来唤去的,人生哪是找个伴儿那么简单。”蒋叶真忧郁地说。
“叶真,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我看见蒋叶真美丽的眼睛周围罩着痛苦的黑晕。
她振作一下自己说:“庆堂,,在我的世界里,早就消灭了冲动,只剩下规规矩矩的日常生活。我周围的人包括我自己都在被规定的位置上,干着被规定的例行公事,谁也不敢做一个正常的人。我真羡慕你!”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我不解地问。
“你是一个敢越雷池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她话里有话。
“因为你的灵魂深处还有冲动。只不过这冲动不是为了我,听说是为了一个跳舞的美人,这个美人就是姚淼吧!”蒋叶真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你听谁说的?”我惊愕地问。
“有没有这回事?”蒋叶真诡谲地反问我。
“蒋叶真,你是请我吃饭,还是审问我来了?”我佯装生气地说。
蒋叶真也觉得有些过了,便收回话题说:“不是我审问你,而是你老婆对你不放心。”
“我和我老婆之间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是管管你自己,找个老公赶紧嫁了算了。”
“我嫁不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蒋叶真娇嗔地说。
“好好好,我不操心,不过,我饿了,厅长请吃饭,总得吃点像样的东西吧?”
“你想吃点什么?”
“挺长时间没吃海鲜了,有点馋了。”
“好吧,咱们这就去日月渔港。”
在酒店,我们坐在面向大海的露台上,酒菜很快上齐了。蒋叶真先敬了我一杯。
“庆堂,祝你去非洲一切顺利!”蒋叶真动情地说。
“谢谢!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次远行。”
“我以省卫生厅厅长的名义命令你,一定要安安全全地回来!”
“谢谢!叶真,儿子怎么样?”
“不太好,最近老嚷嚷头疼,我忙得也没时间带他上医院看看。”
“叶真,你也是神经外科毕业的硕士,怎么这么大意?孩子无缘无故地头疼,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发育太快造成的;另一种情况就是脑袋里有问题,应该马上去医院检查。明天来医院做个核磁共振吧。”
“庆堂,有这么严重吗?”
“小心无大碍,苏洋在西藏就一点也不想儿子吗?”
“想能怎么样,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寄几个钱来。”蒋叶真无奈地说。
“他在西藏是不是又结婚了?”
“不太清楚,听说长期与一个藏族女人同居。庆堂,我不愿意提他。”
“小兰快成大姑娘了吧?”我话锋一转问。
提起小兰,蒋叶真面露喜色。
“这丫头挺争气,已经考上北方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了。”蒋叶真自豪地说。
“是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兴奋地说,“她一定听过我的课。”
“听过,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呀,哪天让她来见见我。”
“她大学毕业还要考你的研究生呢。”
“好啊,这个学生我收了。”
几杯酒下肚蒋叶真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也更温柔起来,她生来就是个美人坯子,虽然当厅长这些年弄了一身官气,可是一旦抛弃官气,活脱脱又是个美人。
“庆堂,生命中什么是最神圣的?”蒋叶真若有所思地问。
“生命本身就是最神圣的。”
“不对,生命中最神圣的是爱,这是我失去你和离婚后的心得。我虽生然明白了,却再也找不到真爱了。”
“叶真,你太悲观了,我相信你一定能重新找到真爱的。”
我看得出蒋叶真今晚约我出来不是为了给我送行,而是寻找心灵慰藉的,可能还有些根据我的反应来抉择的将计就计的用意。我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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