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上海,它这样微妙的维持着所有人的白日梦,它悬浮着天平,让它维持着一种永不倾斜永远公平的不公平。
南湘此刻正坐在人民广场的音乐喷泉边上,周围有很多人在放风筝,有人在滑直排轮,也有人坐在喷泉边上,等待着半个小时一次的大型音乐喷泉。
南湘回过头去,迎上卫海炽热的目光。
他伸过手来,抓过南湘放在裙子上的手,轻轻地握着,手指骨节清晰分明的传递着他的体温。他胸膛上洋溢过来的沐浴后的香皂味道,和眼前盛放的夏天一样充满了撩人的气息。他用低沉而饱满的声音望着南湘说:“我知道,你肯定是嫌弃我,因为我没有顾源那么聪明,家里条件那么好,可以给你买很多东西;我也没有简溪那么英俊,像一个学校的白马王子一样。你这么漂亮,应该有一个像他们那样的男生站在你身边。可是我喜欢你,我也没怎么谈过恋爱,特别是看见你这种特别漂亮的女生,我更不知道怎么和你恋爱。可是,我每天都想见你,想对你好。”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南湘望着面前低着头、自卑的卫海,心里像是流淌过温热的溪水,“你难道都不知道自己的魅力么?”
卫海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白牙齿,笑笑,说:“南湘你别逗我开心了,我们体育生,头脑比较简单,你老逗我,我会显得更傻。”
南湘从长椅上跳下来,两三步走向不远处一个小女孩,她指指卫海,和那个女孩子低头说了几句,然后拿出手机搜了几下,又走了回来。
“你看。”她把手机递过来,放在卫海面前。
“看什么啊?”卫海疑惑地摇摇头。
“这是那个女生的手机号码。我只是指了指你,说你想认识她,她就把她的号码留给你了。危害,你相信我。这整个广场上的女孩子都会愿意做你的女朋友,只要你喜欢。”南湘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卫海,心疼地说。
“可是我不喜欢。”卫海皱着眉头,目光望着南湘。仿佛滚烫的灯光炙烤搬焦距清晰,“我只喜欢你。”
热烈的太阳下,南湘看着面前的卫海,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自己。
她心里一冲动,靠上前去,咬住了卫海英俊的嘴唇。他口腔里海洋般浓郁的荷尔蒙气味,像要把她吞噬一样。海潮般席卷进她的身体。
接到顾里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但是太阳依然没有落山,剧烈的阳光毫不松懈的炙烤着大地。我和Neil一个小时前就分开了,他开车回家把刚买的衣服放回去。顺便准备回一趟家里。而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刚想去快要拆迁干净的吴江路上吃一些小吃,电话响了。
上海被无数冷气管道包裹着,像是一座巨大的冷冻仓库,无数衣着光鲜的人冷冻在一件又一件玻璃房子里,高谈阔论,享用美食。
我推开波特曼酒店二楼那家法国餐厅的玻璃大门,就看见了坐在餐桌边上的顾里和顾源。他们两个都穿着Dior的衣服,看上去般配极了。顾里在嘱咐服务生增添座位和餐具,而顾源正拿着一本全英文的酒单准备点酒。在水晶灯的光芒下,他看起来像是英格兰的年轻贵族一样。
我从顾里看顾源的眼神里,看到了她重新燃起的爱火。这两股火焰把她的瞳孔烧得炯炯有神,仿佛一只刚刚睡醒的猫头鹰。
我疑惑地坐下来,用眼神问顾里“什么情况?”
“我们这顿晚餐的意义,在于祝贺我。”顾里抬起她那被爱情烧得滚烫的双眼,看了看顾源,然后扫回了我的脸上,“祝贺我,升职了。”
我盯着她看上去像是喝多了一样发出红光来的双眼看了三分钟,之后,我明白了,她并没有做梦。
几个小时之前,她在宫洺的房间里,和顾源一起并肩战斗,顺利将公司里最炙手可热的广告运营总监的职位抢到了手里,同时,顾源出任顾里之前的职务,担任财务总监。而之前那场关于让顾里辞职的闹剧。说白了,是顾源为了进M。E。而制造的借口,理由也是为了让顾里掌握更实际的权力——谁都知道广告决定着整个杂志社的兴亡。说起来也是格外地巧,顾源家里负责的一个整体项目,正好是和M。E整体合作,并且,顾源父亲也有意对M。E进行投资。所以,作为顾家的儿子,进入M。E成为谈判中的一个棋子,顾源也不妨把心思摆的赤裸些,既然宫洺肯定知道自己和顾里的关系。那么,就把一切摊到台面上——我们给你项目合作,给你注资,但是你给我权力。同时也给我女朋友权力。听起来是桩好买卖。
如果说还有一点点不完美的地方的话,那就是整件事情实在是太过完美了。对于宫洺这样一个心思深如海洋的人来说,让顾里、顾源同时掌控M。E最重要的两个部门这样的局面,他的同意未免显得太轻快了。
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场非常漂亮的战役。
而整个过程里,顾源散发出的那种锋利的冷漠,如同一把闪亮的匕首一样,深深地吸引着顾里。她看着顾源和宫洺彼此你退我进,毫不手软。心里对顾源深深地爱意像是被飓风卷起来,劈头盖脸的将她包围了,她甚至在有一个瞬间,甘心地退到顾源身后做一个小女生,她拿起Hermes的茶壶,帮他们两个的茶杯里添满了茶。她那个时候,变成了一张柔软的布,甘愿擦拭着顾源这把锋利的宝剑。
我听完顾里的叙述,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的数字跳动来跳动去。她刚刚讲到的股权置换,增值曲线预估,部门能量值兑换等等,让我的脑子像被人一把捏碎了一样。我突然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帮宫洺从爱马仕店里取回他的手表的小助理,而感到格外的庆幸。
这种庆幸刚刚在我大脑里产生没多久,房间的门轻轻地推开了。
Neil和南湘还有顾准同时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害怕这样所有人到齐的场景,好像每一次这样大家一聚拢,其中就一定会有人兜里放好了炸弹,在一个特定的语言刺激之下,就会轰然一声掀爆我的头皮。
而三分钟之后,这颗炸弹炸响了。
顾里轻轻的站起来,走到Neil的边上,她的头发精致地挽在脑后,看上去就像是盛装打扮过后的林志玲,她双手放在Neil的肩膀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弟弟顾准,最后把目光落到顾源身上,说:“其实,计划才刚刚开始呢,顾源,我并不仅仅是为了你得到财务总监位子、而我得到广告总监位子而高兴,我高兴的地方在于,这样的局面一旦确定下来,我们可以利用公司高管持股的规定,将一部分股权安全地转移到你的手里,这是宫洺所无法拒绝的公司规定。”
顾准接过顾里的话题,说:“加上我手里的和姐姐之前保留下来的,我们手上所控制的股份,就能和constanly集团持有的股份进行一定程度的抗衡。”
Neil目光闪动着,看着顾源,认真地说:“而这个时候,Lily会转移一笔不是很多但是恰好足够的资金,让我爸爸出面,以境外一个叫做SONIA的文化传媒公司的名义对《M。E》进行注资和股权收购,从而进一步稀释宫洺以及我们每一个人手上所持有的股份,看上去SONIA对《M。E》的收购是均衡的,宫洺依然占有绝大部分的控制局面,但是……”
“但是,一旦股权购买完成,那大家都会明白,那家SONIA文化公司的实际控股人,就是我,顾里。”最后她把话题轻轻的收回到她的嘴里,然后用一个动人心弦的笑容,望向顾源。
我突然间觉得心里发慌,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幽灵盘旋在我们的头顶,那把巨大的镰刀不知道此刻正放在谁的头上,也许是顾源,也许是顾里,也有可能是我。
我抬起眼睛看了看我对面的顾源,他的脸色和我一样发白。其实,在我刚刚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我从顾里的脸上,就已经看出了她心里装着的这只怪兽,而现在,这只怪兽终于冲破她的心脏,在空气里嘶吼起来。亲爱的顾源,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还以为lily还是当初那个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单纯女孩子么?她在她父亲去世的那一天,就已经把过去的那个lily埋葬了。只是你们都不知道而已。
只有我知道。
顾源显然并没有想到顾里顺着他的计划,在背后构建了另外一个庞大陷阱,而那只正一步一步走向这个陷阱的猎物,是我的上司宫洺。
顾源望着顾里,眼睛里闪烁着恐惧的光芒,“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要进M。E的?”
“从我桌子上出现你父亲的公司提供给M。E的报价计划的时候,亲爱的,大概,两个月前吧。”顾里轻轻地笑着,水晶灯反射的彩虹光,照耀着她精致完美的脸庞。
“Onestepatatime。我最喜欢的一句话了。”顾里举起红酒杯,“说得好啊,一步一步来。”
亲爱的顾源,最了解她的人,应该是你啊,你应该早就认识到,这才是顾里。
如果说四只小绵羊要集合起来对付大灰狼的话,我心里肯定只会发出冷笑。而现在我面前的,是四只尖牙利爪的狼,它们集合在一起,正在慢慢靠近一只看上去沉睡着的狮子。
对于顾里来说,早在学生时代,她就单枪匹马地在金融学院组织的模拟财富生存数字系统里,以两百万的虚拟资金,最终达到了四亿七千万的虚拟货币财富,并且在这个过程里,她毫不留情的让五个同学院的竞争对手输得血本无归。她在虚拟世界里将对手杀的片甲不留,终于席卷进了真实的世界。
而Neil,在他华丽公子哥的外形之下,我所知道的,是他在大学作为法学研究生的时候,就曾经以律师的身份,利用一家公司的财务漏税和美国金融界最简单的定律,让一个十三天前还拥有七亿美元身家的人,瞬间变得倾家荡产。
而顾准,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沼泽。我不了解他,他是一团黑色的雾。
但是,即使是这样,我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因为他们面对的宫洺,是在顾里顾源还在高中悄悄提前学习大学的高等函数时,就已经在普林斯顿里递交《金融危机下的曲线小圆面积理论》论文的少男了。
我看了看对面脸色苍白的顾源,他一直看着顾里,最后,他像是放弃什么一般轻轻叹了口气,说:“你计划好了的话,我就听你的。”
天空迅速地暗下来,整个上海像是一条滚动不息的银河,瞬间燃气密密麻麻的灯光。
唐宛如躺在床上,头顶一盏莹白色的光冷冷地照着她的脸。
她盯着手里的手机看了很久,最后小心地按了“110”三个按键,“你好,我想报警,我知道一些关于我一个朋友的事情……”
冷气打的太足,我感觉自己像是要感冒了。
我望着身边的南湘,她静静的吃着饭,不时的在餐桌底下发着短信。我不知道她发给谁,但我知道她是聪明的,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也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但是,宫洺的脸却不时地浮现在我的面前,很奇怪,那张脸在冲我温馨的微笑。
“哦对了,等下简溪也过来。我打电话叫他的,我之前误会他了,他没有对不起你,他是爱你的。”顾里看着我好像魂不守舍的样子,望了望顾源,然后对我说。
我莫名其妙的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完全没有什么感觉,我脑海里翻滚着的全部都是宫洺的脸,他那张难得微笑却格外温柔而迷人的脸,他温柔的嘴唇仿佛纯净的花朵般芬芳。
而这个时候,门开了,简溪的脸出现在玻璃门的后面,但是,他的表情却像是身后跟着一群怪物一样。
而下一个瞬间,几个穿这警服的警察,真的从他的身后,走进了我们的包间里面。
所有的人都慌忙的站了起来。
一个警察看了看我们,冷冷地说:“你们停下,有话问你们。”
顾里脸色苍白地站起来,她和Neil彼此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那个警察环顾一圈之后,说:“你们谁是南湘,站出来。”
我回过头去,南湘低着头坐着,没有动,她的手依然维持着切割牛排的动作,刀在她手上停留着。
仿佛一面巨大的黑色沼泽,朝我迎面撞来。
巨大的腥气、粘糊的寒冷,在几秒钟内迅速吞没了我。
白晃晃的手铐“咣当”两声,铐在南湘纤细如同白玉的手腕上。
虚铜时代 chapter。08
车从南京西路上开出来已经半个小时了。街道两边的风景,也从LV、HERMES的橱窗展示,变成了眼下灰尘扑扑的小高层居民楼。八月热辣辣的阳光从挡风玻璃上迎面朝我撞过来,视线里一直都是这样仿佛曝光过度的照片般的视觉效果。顾里家里那辆价值百万的宝马750Li,此刻正被一个刚刚拿了驾照3个月的新手司机驾驶着。对,那个司机就是我。我身边坐着已经拿了驾照两年的顾里。她此刻戴着一个巨大的墨镜,她那巴掌小脸,有三分之二都被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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