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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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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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制的,有的是水烟斗,带有很长的皮管子,吸烟者可任意选用。这种顺序是阿尔贝亲自安排的,也可以说是存心要乱顺序,因为当时不象现代,宾客们在早餐席上有过咖啡以后,都朝着天花板吞云吐雾的。差一刻十点时,一个仆人走了进来。他和一个名叫约翰的只会讲英语的马夫,是阿尔贝的全部侍从,当然府里的厨子是永远为他服务的,遇到大场面,还可以借用一下伯爵的武装侍从。这个仆人名叫杰曼,他深得他这位青年主人的信任,他一手拿着几份报纸,一手拿着一叠信,先把信交给了阿尔贝。阿尔贝对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信札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挑出了两封笔迹妩媚,洒过香水的信,拆开信封,用心仔细地看了一遍信的内容。“这两封信是怎么送来的!”

“一封是邮差送来的,一封是腾格拉尔夫人的听差送来的。”

“回报腾格拉尔夫人,说我接受她在她的包厢里给我留的那个位置。等一等,今天抽空去告诉露茜一声,说我离开戏院以后就应邀到她那儿去吃晚餐。给她带六瓶酒去,要花色不同的,塞浦路斯酒,白葡萄酒,马拉加酒,再带一些奥斯坦德牡蛎去。牡蛎要到鲍莱尔的店里去买,可别忘了说是我买的。”

“少爷什么时候用早餐?”

“现在是几点了?”

“差一刻十点。”

“好极了,到十点半吃吧。德布雷或许不得不去办公”阿尔贝看了看他怀中的记事册,“这是我和伯爵约定的时间,即五月二十一日十点半,虽然我并不十分肯定他一定能守约,但我还是希望他能按时到达。伯爵夫人起来了没有?”

“要是子爵少爷想知道,我可以去问一问。”

“是的,向她要一箱开胃酒来,我那一箱已经不多了。告诉她,我想在三点钟左右去看她,并请她允许我介绍一个人见她。”

跟班的退出了房间。阿尔贝往长椅上一靠,翻了几张纸的前面几页,然后仔细读了一下戏目,当他看到上演的是一个正歌剧而不是歌舞剧的时候,就做了个鬼脸,他想在广告栏中找到一种新出的牙粉,这是他听别人谈到过的,但却没能找到,于是,他把巴黎的三大流行报纸一份接一份地甩开,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些报纸真是一天比一天地乏味。”过了一会儿,一辆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仆人通报吕西安·德布雷先生到。来者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浅色的头发,明亮的灰色眼睛,紧绷着的薄嘴唇,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装,上装上钉着雕刻得很美很精致的金纽扣,脖子上围着一条白围巾,胸前用一条丝带挂着一只玳瑁边的单片眼境,他进来的时候,随着眼神经和颧骨神经的一齐用力,把那只单片眼镜架到了眼睛上,脸上带着半官方的神气,既不笑,也不说话。

“早上好,吕西安!早上好!”阿尔贝说道,“你这样守时真太令我吃惊了。我说什么来着,守时!你,我最没想到会来的人,竟会在差五分十点的时候到来,而所定的时间是十点半!真是怪事!部长倒台了吗?”

“不,我最最亲爱的,”那青年一边回答,一边在靠背长椅上坐了下来,“你放心吧。我们虽然总是不稳定,但我们决不会倒台的;我开始相信:我们大概可以舒舒服服地进入一种不变状态了,何况又发生了那件会极大地巩固我们的地位的半岛事件。”

“啊,不错!你们把卡罗斯先生赶出西班牙了!”

“不,不,我最亲爱的人,别误会我们的计划。我们把他带到了法国的边镜,请他在布尔日享清福呢。”

“布尔日?”

“是的,他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布尔日是查理王世时的首府。什么!你不知道那件事吗?全巴黎的人昨天都知道啦,交易所在前天就已得到了风声,腾格拉尔先生投机做空头,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象我们一样快地得到消息的,总之他赚了一百万呢!”

“那么你显然又赚了一个勋章,因为我看到你的纽孔上有一条蓝缎带。”

“是的,他们给了我一个查理三世的勋章。”德布雷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喂,别假装毫不在乎了,坦白承认你心里一定高兴得很吧。”

“噢,拿它来作装饰品倒满不错的。配上密扣子的黑衣服,看来倒非常清爽悦目。”

“简直可以使你象加勒亲王或立斯达德大公了。”

“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你才会这么早看见我。”

“这么说正是因为你得了查理三世勋章,所以才来向我报告这个好消息的吗?”

“不,是因为我整夜都在写信,总共写二十五封快信。我到天亮才回家,我拼命想睡觉,但头痛的很,于是我起来骑了一个钟头的马。跑到布洛涅大道时,疲倦和饥饿同时向我发起了进攻。要知道这两个敌人可是很少在一起的,可是它们竟联合起来进攻我,简直就象卡罗斯跟共和派订了联盟似的。于是我想起了你今天早晨请吃早餐的事,所以我就来了。我饿极了,给点东西吃吧。我也疲倦极了想法让我兴奋起来吧。”

“这是我做主人的责任,”阿尔贝一边回答一边拉铃,而吕西安则用他的金头手杖翻动着那些躺在桌子上的报纸。“杰曼,拿一杯白葡萄酒和一块饼干来。现在,我亲爱的吕西安,这儿有雪茄烟,当然是违禁品喽,试试看,能否劝劝部长,请他答应卖这种货给我们吧,别再拿椰果叶来毒害我们了。”

“呸!这种事我可不干,只要是政府运来的东西,总是要挨你骂的。而且,那也不关内政部的事,是财政部的事。你自己去跟荷曼先生说吧,他在间接税管理区,第一弄二十六号房间。”

“说真的!”阿尔贝说道,“你的交际之广,实在令我吃惊。抽一支雪茄哪。”—“真的,我亲爱的子爵,”吕西安一边回答,一边凑近一只涂着五彩瓷釉的烛台,在一支玫瑰色的小蜡烛上点燃了一支马尼拉雪茄,“象你这样整天在无所事事多快乐,你还不知道你自己是多么有福气啊!”

“要是你也什么事都不做,我亲爱的保国大臣,”阿尔贝用一种略带讥讽的口吻答道,“那可怎么得了呀?嘿!一位部长的私人秘书,即要过问欧洲的纵横捭阖,又要参与巴黎的阴谋;要保护国王,而更妙的是保护王后;要联络各党派,又要操纵选举;你在你的办公室里用笔和急报所取得的业绩,比拿破仑在战场上用他的剑和他的大小胜仗所取得的更多。除了你的薪俸之外,每年还有二万五千里弗的收入,有一匹夏多·勒诺出四百路易你都不肯卖的马,有一个永远不使你失望的裁缝,你可以自由出入戏院、骑士俱乐部和游戏场,这一切,还不够使你高兴吗?好,我来使你高兴一下吧。”

“怎么个高兴法?”

“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

“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我认识的男人已经够多的啦。”

“但你不认识这个男人。”

“他从哪儿来的,世界的尽头吗?”

“或许更远。”

“见鬼!我希望我们的早餐该不是托他带来的吧。”

“噢,不,我们的早餐正在大厨房里烧着呢。你饿了吗?”

“啊!承认这种事脸上可不好受,但我的确饿极了。我昨晚是在维尔福先生那儿吃的晚餐,而法律界的人请吃饭菜总是糟糕透了的。他们象是舍不得似的,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啊!瞧不起旁人的饭菜哪,你们部长大人们吃的公家饭菜很不坏呀。”

“是的,我们不请时髦人物吃饭,但我们却不得不招待一群乡巴佬,因为他们的立场和我们的一致,并且投我们的票,要不然,我向你保证,我们是决不会在家里吃饭的。”

“好吧,再喝一杯白葡萄酒,再来一块饼干吧”

“很愿意。你的西班牙酒味道好极了,你瞧,我们平定那个国家是很对的。”

“是的,只苦了卡罗斯先生。”

“嘿,卡罗斯先生可以喝波尔多酒,再过十年,我们可以使他的儿子和那位小女王结婚。”

“那时,如果你还在部里的话你就可以得到‘金羊毛勋章’了。”

“我想,阿尔贝,你今天早晨是想用烟来喂饱我是不是?”

“啊,你得承认这可是最好的开胃品,我听到波尚已经到隔壁房间啦。你们可以辩论一场,那就把时间消磨过去了。”

“辩论什么?”

“辩论报纸呀。”

“我的好朋友,”吕西安带着一种极其轻蔑的神气说道,“你见我看过报吗?”

“那么你们会辩论得更厉害。”

“波尚先生到。”仆人通报说。

“进来,进来!”阿尔贝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向那个青年迎上去。“德布雷也在这儿,他也不先读读你的文章就诋毁你,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他说得很对,”波尚答道,“因为我在批评他的时候也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早上好,司令!”

“啊!你已经知道那件事啦。”那位私人秘书一边说,一边微笑着和他握手。

“当然啦!”

“他们外界怎么说?”

“什么‘外界’?一八三八这么个好年头,我们的‘外界’又这么多。”

“就是你领导的政论界呀。”

“他们说这件事很公平,说你如果撒下了这么多红花的种子,一定会收获到几朵蓝色的花。”

“妙,妙!这句话说得不坏!”吕西安说。“你为什么不来加入我们的党呢,我亲爱的波尚?凭你的天才,三四年之内你就可以飞黄腾达的。”

“我只等一件事出现以后就可以遵从你的忠告,那就是,等出现一位能连任六个月的部长。我亲爱的阿尔贝,请允许我说一句话,因为我必须使可怜的吕西安有一个喘息的机会。我们是吃早餐还是吃午餐?我必须到众议院去一下,因为我的生活可不悠闲。”

“我们只吃早餐。我在等两个人,他们一到,我们就立刻入席。”

“你在等两个什么样的人来吃早餐?”波尚问道。

“一位绅士,一位外交家。”

“那么我们得花两个钟头来等那位绅士,三个钟头来等那位外交家了。我回来吃剩饭吧,给我留一点杨梅,咖啡和雪茄。我还要带一块肉排去,一路吃着上众议院。”

“别干那种事,因为即使那位绅士是蒙特马伦赛,那位外交家是梅特涅,我们等到十一点也会吃上早餐的。目前,暂且请你学学德布雷的样子,来一杯白葡萄洒和一块饼干吧。”

“就这么办吧,我等着就是了。我一定得做些什么来分散我的思想。”

“你象德布雷一样,但据我看来,当部长垂头丧气的时候,反对派应该高兴才是呀。”

“啊,你不知道我所受的威胁。今天早晨我得到众议院去听腾格拉尔先生的一篇演说。今天晚上,又得听他太太讲一个法国贵族的悲剧。去他妈的,这种君主立宪政府!正如他们所说的,既然我们有权选择,我们怎么会选中了那种东西?”

“我懂啦,那么你的笑料一定不少了。”

“别诋毁腾格拉尔先生的演讲,”德布雷说,“他们投你们的票的,因为他也属于反对派的。”

“一点不错!而最最糟糕的就在这一点。我等着你们派他到卢森堡去演讲,我好痛痛快快地嘲笑他一场。”

“我亲爱的朋友,”阿尔贝对波尚说,“看来西班牙事件显然是决定的了,因为你今天早晨的脾气实在不妙。请别忘了,在巴黎人的闲谈里,曾提到我和瓦朗蒂娜·腾格拉尔小姐的婚事,所以我从良心上不能让你诋毁这个人的演讲,因为有一天,这个人会对我说,‘子爵阁下,您知道,我给了我的女儿两百万呢。’”

“啊,这桩婚姻是不会实现的,”波尚说道。“国王封了他为男爵,他可以使他成为一个贵族,但无法使他成为一位绅士,而马尔塞夫伯爵的贵族派头太大了,决不会为了那两百万而俯就一次门户不当的联姻的。马尔塞夫子爵只能娶一位侯爵小姐。”

“两百万哪!这是一笔很可观的数目呢!”马尔塞夫答道。

“这笔钱够在林荫大道开一家戏院,或建筑一条从植物园到拉比的铁路了。”

“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马尔塞夫,”德布雷说,“你只管和她结婚。不错,你等于娶了一只钱袋,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情愿少要几个纹章多弄几个钱。你的武器上有七只燕子。给了你太太三只,你还有四只,那比基斯先生已经多一只了。而基斯先生的表兄是德国皇帝,他自己也几乎做了法国的国王。”

“老实说,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吕西安。”阿尔贝茫然地说道。

“当然啦,每个百万富翁都象一个私生子一样的高贵,就是说,他们能够高贵得象私生子。”

“别再说了,德布雷,”波尚大笑着回答说,“夏多·勒诺来了,他,为了医好你这种怪僻的谬论,会用他祖宗勒诺·蒙脱邦的宝剑刺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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