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你们家里会心情愉快,肚子也痛快。给可怜
的朝圣者开开门吧,如果你们不对他们发发慈悲的
话,他们就会饿死在你们门口。
打麻人 哈!哈!你们是朝圣者吗?刚才你们没有对我
们说过。请问,你们从什么圣地朝拜回来的?
掘墓人 等你们给我们打开门,我们再告诉你们,因为
我们是从遥远的地方来的,说来你们也不信。
打麻人 给你们开门?想得倒美!我们不能信任你们。
喂,你们是从普利尼的圣西尔万来的吗?
掘墓人我们到过普利尼的圣西尔万,但我们到过还要
远的地方。
打麻人 那么你们到过圣索朗日啰?
掘墓人 我们当然到过圣索朗日;但我们到过更远的地
方。
打麻人 你们撒谎;你们从来没有到过圣索朗日。
掘墓人 我们到过更远的地方,这会儿我们是从孔波斯
泰尔①的圣雅克来的。
①孔波斯泰尔,西班牙城市,是个著名的朝圣地。
打麻人 你们对我们胡扯些什么呀?我们不认识这个教
区。我们看出你们是坏人,强盗,穷光蛋,骗子
手。滚远一点去胡吹瞎扯吧;我们防守严密,你们
别想进来。
掘墓人 唉!伙计,行行好吧!我们不是朝圣的人,给
你们猜对了;但我们是不幸的偷猎的人,正被看守
人追赶着。警察就紧追在我们后面,如果你们不让
我们躲在干草房里,我们就会马上被抓住,押进监
狱。
打麻人 有谁能给我们证明,这回你们是像你们所说的
那种人呢?因为已经有一个谎话,你们不能自圆其
说了。
掘墓人 你们肯给我们开门的话,我们会给你们看看我
们打死的一只好大的猎物。
打麻人 马上拿出来,我们不相信。
掘墓人 那么,请打开一扇门或者一扇窗,我们把猎物
塞进去给你们看。
打麻人 噢!不行!没有这么蠢!我从一个小孔里瞧着
你们!在你们中间我既看不到猎人,也看不到猎
物。
这当儿,有一个放牛的小伙子,身材矮壮,有大力士一样的力气,他从人丛中走出
来,刚才没人注意到他,他举着一把扎上草束和缎带的大铁叉,叉着一只拔了毛的鹅,
举到天窗旁边。
“真是不错呀!”打麻人小心地伸出一条手臂去摸那要烤的鹅,嚷着说:“这既不
是鹌鹑,也不是山鹑,既不是野兔,也不是家兔;这有点儿像一只鹅或者一只火鸡。你
们真是出色的猎人!这只猎物根本不用你们去奔跑。滚远一点吧,你们这些家伙!你们
的谎话都被识破了,你们可以回去烧你们的晚饭啦。你们吃不到我们的。”
掘墓人 唉!我的天呀!我们到哪儿去烧我们的猎物
呢?给我们这么多人吃,这实在太少了;再说,我
们既没有火,也没有地方。这会儿家家门关广阔,
人人都睡觉了;只有你们家在办喜事,你们让我们
在外边冻僵了,心肠实在太硬。善良的人们,我们
再求一次,请开开门吧;我们不会让你们破费的。
你们看,我们带着要烤的野味;只占你们炉膛的一
点儿地方,一会儿就能烤熟,我们便会满意而去。
打麻人 你们以为我们家地方太多,木柴也不费钱吗?
掘墓人 我们带了一小捆干草,用来烧火,这点就够
了,只要让我们把铁叉伸进炉膛就行啦。
打麻人 压根儿不行;你们让我们讨厌,一点儿得不到
我们同情。我看你们吃醉了,什么也不需要,你们
想进我们家抢走我们的火和姑娘们。
掘墓人 既然你们根本听不进好言相劝,那就怪不得我
们用武力闯进去了。
打麻人 愿意的话,就试试看吧。我们关得严严实实,
用不着害怕你们。既然你们蛮不讲理,我们就不再
理会你们了。
说完,打麻人砰的一声关上天窗;从梯子下到房间里来。他牵着新娘,同青年男女
一起,欢乐地又跳又嚷起来,而那些已婚妇女失声唱歌,发出哈哈大笑,对外边企图进
攻的人表示蔑视和挑战。
那些围攻的人也发起狂来:他们朝门放枪,惹得狗在狂吠,还猛敲墙壁,摇晃护窗
板,发出可怕的叫嚷。总之,这阵喧闹震天价响,使人互相听不清楚,一片灰尘烟雾,
使人互相看不清脸。
但这场进攻是假装的:打破礼节的时刻还没有到来。如果有人在四处巡看时终于发
现一条没有设防的通道或者一个缺口,就可以突然闯进屋去,这时,拿铁叉的人把要烤
的东西放到火上,那么炉灶就算被占领了,这幕喜剧便告结束,新郎算是胜利了。
但是,房子的进出口并不多,不至于会忽略应有的小心,在决定搏斗的时刻未到来
以前,谁也不得擅自窃取动用武力的权利。
待到跳得累了,叫得累了,打麻人才想到让对方投降。他重新爬上天窗,小心地打
开窗户,对着那些灰心丧气的围攻者哈哈大笑。
“喂,孩子们,”他说,“你们真够惭愧的!你们以为闯进来太容易不过了,现在
你们看到我们防卫得很好了吧。我们开始可怜你们,只要你们愿意屈服,接受我们的条
件。”
掘墓人 说吧,正直的人们;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才能
接近你们的炉灶。
打麻人 你们得唱歌,我的朋友们,但要唱一支我们没
听过的歌,而且我们拿不出一支更好的歌来回答。
“那并不难!”掘墓人回答,他用有力的嗓门唱起来:
“半年前,正是春天。”
“我在嫩草上漫步。”打麻人用略微有点嘶哑、但很可怕的嗓门答唱起来,“可怜
的人们,你们给我们唱一支这样老掉牙的歌,不是在开玩笑吗?你们看,头一句我们便
把你们截住了!”
“从前有一个公主……”
“她要想出嫁。”打麻人应和着,“换一只,换另一只!我们太熟悉这一首。”
掘墓人 你们要听这一首吗?——从南特归来……
打麻人 ——我精疲力竭,啊!我精疲力竭。这一首是
我祖母时代的歌,再换另一首吧!
掘墓人 ——那一天,我在散步……
打麻人 ——沿着这迷人的树林!这一首太没意思!我
们的娃娃都懒得和你对唱!怎么?你们就知道这一
些?
掘墓人 噢!我们要唱得你们对不上来。
像这样唇枪舌剑,要过整整一个钟头。由于两个对手都是当地的唱歌能手,他们的
节目似乎没完没了,有可能持续一整夜,尤其因为打麻人要点花招,让对方唱某些十节、
二十节、或三十节的哀歌,他保持沉默,佯装认输。于是新郎方面得意洋洋,大声合唱,
以为这回对方对不上来了;可是,唱到最后一节的一半时,他们听到老打麻人像患感冒
一般的粗嗓子吼出了最后几句诗;唱完后,他嚷着说:
“孩子们,你们用不着唱一首这么长的!我们对它了如指掌!”
可是也有一两次打麻人做个鬼脸,皱皱眉头,沮丧地转过身来,望着那些专心倾听
的已婚妇女,掘墓人唱起非常古老的歌,他的对手记不得了,或者他从来就不会唱;但
那些大婶大妈马上用海鸥一样的尖嗓子哼出那得胜的叠句,掘墓人不得不认输,再试另
外的曲子。
要等到胜利属于哪一方,实在是太长了。新娘的一方宣布,只要赠送给新娘一件相
称的礼物,就不再为难。
于是唱起了彩礼之歌,曲调像教堂的赞美歌一样庄严。
外边的男子用男低音合唱着:
把门打开,打开,
玛丽,你多么可爱,
我有重礼相赠。
唉!亲爱的,让我们进来。
屋里的女人用悲伤的假嗓子回答:
我爸烦恼妈悲哀,
我呀这千金之驱,
这时不能把门开。
男人们重新又唱第一节,而第四句改成这样:
我有漂亮手帕相赠。
但女人们以新娘的名义,同第一次一样对答。
男人们至少要唱二十遍,历数所有的彩礼,最后一句诗总要提到一件新物品:漂亮
的围裙,漂亮的丝带,呢料衣服,花边,金十字架,一直到一百只别针,这样,给新娘
的简朴彩礼就算齐全了。但大婶大妈们却始终予以拒绝;末了,小伙子们终于说出“有
一个漂亮的丈夫相赠”,于是她们既对着新娘开口,又同男人们一起和唱:
把门打开,打开,
玛丽,你多么可爱,
是漂亮的丈夫来找你,
快,亲爱的,让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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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婚礼
打麻人立刻抽掉把门从里面关上的木闩:那时候,我们村里大多数人家还只知道用
这种锁。新郎的一帮人闯进了新娘的屋子,但不是没有战斗;因为守在屋里的小伙子们,
甚至还有老打麻人和大娘大婶们都有责任把守炉灶。拿铁叉的人在自己一边的人支持下,
要把烧烤的家禽放到炉膛内。这是一场真正的战斗,尽管大家不许打人,争夺中也毫无
怒气。但大家推推搡搡,挤作一团,并且在这种试一试力气的场合中,有那么多自尊心
在活动着,以致结果可能是严重的,只不过在欢笑歌唱中显示不出来罢了。可怜的老打
麻人像头狮子一样挣扎着,被人群挤得贴在墙上,连气都透不过来。不止一个被推倒的
斗士被人乱踩着,不止一只手抓住铁叉,被戳得皮破血流。这类玩意儿是危险的,近来
发生的事件相当严重,我们乡里的农民决意废止送彩礼的仪式。我相信在弗朗索瓦丝·
梅扬①的婚礼中看到的是最后一次,而那次争斗就是假装的。
①弗朗索瓦丝·梅扬是乔治·桑的女仆,她于1827年结婚。
在热尔曼的婚礼上,这种争斗还相当激烈。一方要侵占吉叶特大娘的炉灶,另一方
则要保卫它,都认为有关荣誉。大铁叉在互相争夺的强有力的手腕底下,扭得像螺丝一
样。有人开了一枪,把屋顶下挂着的柳条筐里一小束扎成玩偶的麻打着了火。这个意外
事件转移了注意力,正当一部分人忙着扑灭火,怕酿成火灾时,那个不被人发觉,爬上
了阁楼的掘墓人顺着烟囱爬下来,抓住了铁叉,这时,牧牛人正在炉灶旁保卫它,高举
过头,不让它被人夺去。攻击开始前,有年纪的妇女刚刚小心地熄灭了火,生怕在炉旁
争夺时,有人会跌进去烧伤。风趣的掘墓人得到牧牛人的会意,毫不费力地夺到了铁叉,
把它扔到烤肉铁扦架上。大功告成了!再也不允许碰它一碰。他跳到屋子中间,点着了
剩下的裹在铁叉上的干草,算作烧烤那只鹅,因为鹅已经撕成碎块,扔得满地都是。
于是满屋子都是欢笑声,争相自吹自擂。每个人都让别人看他受到的殴打,因为往
往这是朋友的手打的,也就没有人抱怨和争吵了。那个几乎给挤扁了的打麻人揉着他的
腰说,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但他认为他的伙伴掘墓人的诡计不怎么的,要不是他给挤得
半死,炉灶不会这样轻易被夺取的。大嫂们打扫干净地面,秩序恢复如常。桌子上摆满
了一壶壶新酒。大家干过杯,歇过气来的时候,新郎被带到屋子当中,他拿着一根小木
棒,又要接受新的考验。
在争斗的时候,新娘和她的三个女伴由她的母亲、教母和姨母、姑母藏了起来,让
这四个姑娘坐在房间的一个冷角落的长凳上,用一条大白被单蒙起来。这三个女伴选得
同玛丽一般的身材,帽子也一样高,被单从头盖到脚,很难分出哪个是谁。
新郎只许用木棒去点出他猜想是自己女人的那一个。大家给他观察的时间,但只能
用眼睛去看,已婚妇女站在他旁边,严格监视,不许有任何作弊。如果他点错的话,一
晚上他不能同新娘跳舞,而只能同他点错的那位跳舞。
热尔曼面对着像裹在同一条尸布里的几个幽灵,非常害怕点错;事实上,尽管十分
小心谨慎,有许多人还是点错了。他的心怦怦乱跳。小玛丽很想用劲呼吸,让被单晃动
一下,但她狡猾的同伴也如法炮制,用手指晃动被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