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通俗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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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 第7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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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道:“这是拒谏,并非求谏;人臣只好不言,一经启口,便犯此六语了。”乃具论以闻。太皇太后即改诏颁行,言路才得渐开。

嗣召光知陈州,并起程颢为宗正寺丞。颢正拟就道,偏偏二豎缠身,竟尔去世。颢与弟颐受学周门,以道自乐,见二十四回。平时有涵养功,不动声色。既卒,士大夫无论识否,莫不衔哀。文彦博采取众论,题颢墓曰“明道先生。”惟光受命赴陈州,道经阙下,正值王珪病死,辅臣等依次递升,适空一缺。太皇太后即留光辅政,命为门下侍郎。蔡确等只恐光革除新法,又揭出三年无改的大义,传布都中。光独指驳道:“先帝所行的法度,如果合宜,虽百世亦应遵守,若为王安石、吕惠卿所创,害国病民,须当亟改,似救焚拯溺一般。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并不是以子改父哩。”与强词夺理者不同。

众议自是少息。

太皇太后又召吕公著为侍读,公著自扬州进京,擢授尚书左丞。京东转运使吴居厚,前继鲜于侁后任,大兴盐铁,苛敛横征,至是被言官交劾,谪置黄州,仍用鲜于侁为转运使。司马光语同列道:“子骏甚贤,不应复使居外,但朝廷欲救京东困弊,非得子骏不可。他实是个一路福星呢。当今人才甚少,怎得似子骏一百人,散布天下呢!”原来子骏即侁表字,侁既到任,即奏罢莱芜、利国两冶,及海盐依河北通商,人民大悦,有口皆碑。于是司马光、吕公著两人,同心辅政,革除新法,罢保甲,罢保马,罢方田,罢市易,削前市易提举吕嘉问三秩,贬知淮阳军,吕党皆坐黜,并谪邢恕出知随州。越年,改为元祐元年,右司谏王樱В鄄倘贰⒄聬⒑恰⒄怒b等朋邪害正,章至数十上。右谏议大夫孙觉,侍御史刘挚,左司谏苏辙,御史王岩叟、朱光庭、上官均,又连章劾论确罪,乃免确相位,出知陈州。当下擢司马光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公著为门下侍郎,李清臣、吕大防为尚书左右丞,李常为户部尚书,范纯仁同知枢密院事。

光时已得疾,因青苗、免役诸法,尚未尽革,西夏议亦未决,不禁叹息道:“诸害未除,我死不瞑目了。”遂折简与吕公著,略言:“光以身付医,以家事付愚子,只国事未有所托,特以属公。”公著为白太皇太后,有诏免光朝觐,许乘肩舆,三日一入省。光不敢当,且上奏道:“不见天子,如何视事?”乃改诏令光子康扶掖入对,且命免拜跪礼。光遂请罢青苗、免役二法,青苗钱罢贷,仍复常平旧法,诸大臣没甚异议。独免役法议罢后,光请仍复差役法,章惇力言不可,与光辩论殿前,语甚狂悖。太皇太后亦不免动恼,逐出知汝州。会苏轼已奉诏入都,任中书舍人,独请行熙宁初给田募役法,条陈五利。监察御史王岩叟,谓五利难信,且有十弊,轼议遂沮。群臣又各是其是,诏令资政殿大学士韩维,及吕大防、范纯仁等,详定上闻。轼本与司马光友善,竟往见光道:“公欲改免役为差役,轼恐两害相均,未见一利。”光问道:“请言害处!”轼答道:“免役的害处,是掊敛民财,十室九空,敛从上聚,下必常患钱荒,这害已经验过了。差役的害处,是百姓常受役官府,无暇农事,贪吏猾胥,且随时征比,因缘为奸,岂不是异法同病么?”光又道:“依君高见,应该如何?”轼复道:“法有相因,事乃易成。事能渐进,民乃不惊。从前三代时候,兵农合一,至秦始皇乃分作两途,唐初又变府兵为长征卒,农出粟养兵,兵出力卫农,天下称便。虽圣人复起,不能变易了。今免役法颇与此相类,公欲骤罢免役,改行差役,正如罢长征,复民兵,恐民情反多痛苦呢。”光终未以为然,只淡淡的答了数语,轼即辞出。越日,光至政事堂议政,轼复入白此事,光不觉作色。轼从容道:“昔韩魏公刺陕西义勇,公为谏官,再三劝阻,韩公不乐,公亦不顾。轼尝闻公自述前情,难道今日作相,不许轼尽言么?”以子之矛,刺子之盾,坡公可谓善言。光始起谢道:“容待妥商。”范纯仁亦语光道:“差役一事,不应速行,否则转滋民病。愚意愿公虚心受言,所有谋议,不必尽从己出。若事必专断,恐奸人邪士,反得乘间迎合了。”光尚有难色,纯仁道:“这是使人不得尽言呢。纯仁若徒知媚公,不顾大局,何如当日少年时,迎合王安石,早图富贵哩!”语亦透澈。光乃令役人悉用现数为额,衙门用坊场河渡钱,均用雇募。先是光决改差役,以五日为限,僚属俱嫌太急促,独知开封府蔡京如约,面复司马光。光喜道:“使人人奉法如君,有何不可?”待京辞退后,光乃信为可行,拟坚持到底,其实蔡京是个大奸巨猾,专事揣摩迎合,初见蔡确得势,就附蔡确,继见司马光入相,就附司马光;这种反复小人,最足误人国事。司马光忠厚待人,哪里晓得他暗中机巧呢?为后文蔡京倾宋张本。

王安石宦居金陵,闻朝廷变法,毫不为意,及闻罢免役法,愕然失声道:“竟一变至此么?”良久复道:“此法终不可罢,君实辈亦太胡闹了。”既而病死,太皇太后因他是先朝大臣,追赠太傅,后人称他为王荆公。乃是元丰三年,曾封安石为荆国公,所以沿称至今。了王安石。安石既死,余党依次贬谪,范子渊贬知陕州,韩缜罢知颍昌,李宪、王中正等,罚司宫观。郑绾、李定放居滁州,吕惠卿贬为光禄卿,分司南京,再贬为建宁军节度副使,安置建州。相传再贬吕惠卿草诏,系出苏轼手笔,内有精警语数联,传诵一时。其文云:

吕惠卿以斗筲之才,穿窬之智,谄事宰辅,同升庙堂,乐祸贪功,好兵喜杀;以聚敛为仁义,以法律为诗书,首建青苗,次行助役。即免役法。均输之政,自同商贾,手实之祸,下及鸡豚,苟可蠹国害民,率皆攘臂称首。先皇帝求贤如不及,从善若转圜,始以帝尧之仁,姑试伯鲧,终焉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尚宽两观之诛,薄示三苗之窜。此谕!

还有贬范子渊草制,亦由轼所拟,内称“汝以有限之才,兴必不可成之役,驱无辜之民,置之必死之地”四语,亦脍炙人口,称为名言。新法党相继罢黜,吕公著进任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韩维为门下侍郎。司马光又上言:“文彦博宿德耆臣,应起为硕辅。”太皇太后拟用为三省长官,言官以为不可,乃命平章军国重事。六日一朝,一月两赴经筵,班宰相上,恩礼从优。彦博此时,年已八十有一了。老成俱老,宋祚安得不老?光又与吕公著,交章惇程颢弟颐,遂有旨召为秘书郎。及颐入对,改授崇政殿说书,且命修定学制。于是诏举经明行修的士子,及立十科举士法:(一)行义纯固,可作师表。(二)节操方正,可备献纳。(三)智勇过人,可备将相。(四)公正聪明,可备监司。(五)经术精通,可备讲读。(六)学问该博,可备顾问。(七)文章典丽,可备著述。(八)善听狱讼,尽公得实。(九)善治财赋,公私俱便。(十)练习法令,能断清谳。这十科条例,统由司马光拟定,请旨颁令。

光见言听计从,越觉激发忠忱,誓死报国,无论大小政务,必亲自裁决,不舍昼夜,海内亦喁喁望治。就是辽、夏使至,俱必问光起居,且严敕边吏道:“中国已相司马公了,勿轻生事,致开边衅呢!”国有贤相,不战屈人。无如天不佑宋,梁栋濅颓。光因政体过劳,日益清瘦,同僚举诸葛亮食少事烦,作为劝戒,光慨然道:“死生有命,一息尚存,怎敢少懈呢!”嗣是光老病愈甚,竟致不起。弥留时尚呓语不绝,细听所谈,皆关系国家事。及卒,年六十八。光生平孝友忠信,恭俭正直,居处有法,动作有礼。在洛时,每往夏县展墓,必至兄室。兄名旦,年将八十,光奉若严父,爱若婴儿,自少至老,未尝妄语。尝谓吾无过人处,惟一生作事,无不可对人言。陕、洛间闻风起敬,居民相劝为善,稍有过恶,便私自疑惧道:“君实得无闻知否?”既殁,远近举哀,如丧考妣。略述行谊,为后人作一榜样。太皇太后亦为之恸哭,与哲宗亲临光丧,赠太师温国公。诏户部侍郎赵瞻,内侍省押班冯宗道,护丧归陕州夏县原籍。予谥文正,赐碑曰忠清粹德,都人罢市往奠。岭南封州父老,亦相率具祭,到了归丧以后,都下及四方人民,尚画像以祀,饮食必祝,这可见遗德及民,无远勿届呢。小子有诗咏道:

到底安邦恃老成,甫经借手即清平。

如何天不延公寿?坐使良材一旦倾。

光殁后,当然是吕公著继任,欲知后事如何,且至下回续表。

…………………………

本回叙高后垂簾,及温公入相,才一改制,即见朝政清明,人民称颂。可知前时王、吕、蔡、章等之所为,实是拂民之性,强行己意,百姓苦倒悬久矣。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此所以一经著手,不啻来苏,宜乎海内归心,讴歌不已也。但司马光为一代正人,犹失之于蔡京,小人献谀,曲尽其巧。厥后力诋司马光者,即京为之首,且熙丰邪党,未闻诛殛,以致死灰复燃。人谓高后与温公,嫉恶太严,吾谓其犹失之宽。后与公已年老矣,为善后计,宁尚可姑息为乎?读此回犹令人不能无慨云。

第四十四回 分三党廷臣构衅 备六礼册后正仪

却说司马光病殁以后,吕公著独秉政权,一切黜陟,仍如光意,进吕大防为中书侍郎,刘挚为尚书右丞,苏轼为翰林学士。轼奉召入都,仅阅十月,三迁清要,寻兼侍读;每入值经筵,必反复讲解,期沃君心。一夕值宿禁中,由中旨召见便殿,太皇太后问轼道:“卿前年为何官?”轼对道:“常州团练副使。”太皇太后复道:“今为何官?”轼对道:“待罪翰林学士。”太皇太后道:“为何骤升此缺?”轼对道:“遭遇太皇太后,及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道:“并不为此。”轼又道:“莫非由大臣论荐么?”太皇太后又复摇首。轼惊愕道:“臣虽无状,不敢由他途希进。”太皇太后道:“这乃是先帝遗意,先帝每读卿文章,必称作奇才奇才,但未及进用卿哩。”轼听了此言,不禁感激涕零,哭至失声。士伸知己,应得一哭。太皇太后亦为泣下。哲宗见之对哭,也忍不住呜咽起来。十余岁童子,当作此状。还有左右内侍,都不禁下泪。大家统是哭着,反觉得大廷岑寂,良夜凄清。太皇太后见了此状,似觉不雅,即停泪语轼道:“这不是临朝时候,君臣不拘礼节,卿且在旁坐下,我当询问一切。”言毕,即命内侍移过锦墩,令轼旁坐,轼谢恩坐下。太皇太后问语片时,无非是国家政要。轼随问随答,颇合慈意,特赐茶给饮。轼谢饮毕,太皇太后复顾内侍道:“可撤御前金莲烛,送学士归院。”一面说,一面偕哲宗入内。轼向虚座前申谢,拜跪毕仪,当由两内侍捧烛导送,由殿至院,真个是旷代恩荣,一时无两。确是难得。

轼感知遇恩,尝借言语文章,规讽时政。卫尉丞毕仲游贻书诫轼道:“君官非谏官,职非御史,乃好论人长短,危身触讳,恐抱石救溺,非徒无益,且反致损呢。”轼不能从。时程颐侍讲经筵,毅然自重,尝谓:“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责经筵。”因此入殿进讲,色端貌庄。轼说他不近人情,屡加抗侮。当司马光病殁时,适百官有庆贺礼,事毕欲往吊,独程颐不可,且引《鲁论》为解。谓:“子于是日哭则不歌。”或谓:“哭乃不歌,未尝云歌即不哭。”轼在旁冷笑道:“这大约是枉死市的叔孙通,新作是礼呢。”谐语解颐,但未免伤忠厚。颐闻言,很是介意。是不及乃兄处。轼发策试馆职问题有云:“今朝廷欲师仁宗之忠厚,惧百官有司,不称其职,而或至于偷。欲法仁宗之励精,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而流入于刻。”右司谏贾易,右正言朱光庭,系程颐门人,遂借题生衅,劾轼谤讪先帝。轼因乞外调。侍御史吕陶上言:“台谏当秉至公,不应假借事权,图报私隙。”左司谏王觌亦奏言:“轼所拟题,不过略失轻重,关系尚小,若必吹毛求疵,酿成门户,恐党派一分,朝天宁日,这乃是国家大患,不可不防。”范纯仁复言轼无罪。太皇太后乃临朝宣谕道:“详览苏轼文意,是指今日的百官有司,监司守令,并非讥讽祖宗,不得为罪。”于是轼任事如故。

会哲宗病疮疹,不能视朝,颐入问吕公著道:“上不御殿,太皇太后不当独坐。且主子有疾,宰辅难道不知么?”越日,公著入朝,即问帝疾。太皇太后答言无妨。为此一事,廷臣遂嫉颐多言。御史中丞胡宗愈,给事中顾临,连章劾颐,不应令直经筵。谏议大夫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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