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惊道:“梁鸿楷断我们的后路,倘不急退,恐怕要求退而不可得了。”当下一面通知前军,一面急忙退到三水防守。在前敌的各军,得了撤退的命令,方想退时,后路早被沈鸿英、梁鸿楷等截断,当下溃散的溃散,缴械的缴械,只剩得少数部队,退往罗定等处了。叶举退到三水以后,急忙调集北江援军,折入河口,防阻滇、桂联军的东下。无奈军无斗志,屡战屡败,省城震动,一时人心非常恐慌,各团体纷纷派代表谒见陈炯明,请陈下野。到了十二年一月十五那天,情势更紧,部下都主张退保东江。陈炯明尚在犹豫未决,忽报海军总司令温树德已和滇、桂军取一致行动,魏邦平也态度不明,知道事已无可挽回,只得长叹一声道:“大势至此,只好退保东江,一切事情,由你们斟酌做去,我就徇了人民之请罢!”亏他老面皮。当日便通电下野,领兵退出广州,往守惠州根据地,一部分退往北方韶关一带,以便和吴佩孚派往援闽、师次江西的孙传芳部队联络。综计六月十五通电请孙中山下野,到十二年一月十五,陈炯明自己通电下野,整整不过七个月,距八月十五复回广州,不过五个足月。真是何苦。设陈氏能预知如此短促,当亦不复甘冒此叛变之名矣。作者于此,特地将他日子细算一番,调侃不少。陈部洪兆麟的军队,原属湘军,并非陈氏嫡系,这时见陈氏失败,便在汕头宣告独立,欢迎孙中山、许崇智回粤。陈氏叛变,洪兆麟最为卖力,此时叛背陈氏,亦最起劲,此辈心目中,固未尝知有信义也。孙中山此时尚在上海,许崇智则在福州,他从韶关战败后,便和黄大伟、李福林等退入福建,因福建督军李厚基祸国害民,致电声讨,恰好这时徐树铮到闽,暗地运动李厚基部的旅长王永泉和许崇智联络,反对李厚基,并通告设立建国军制置府,限李厚基于二十四小时内退出福州。李厚基见了这个电报,勃然大怒,即刻率领亲信部队,到水口来和王永泉决战。双方支持了几天,未见胜负。许崇智探得福州空虚,便派黄大伟和李福林,连夜前往袭取,福州既无守备,自难抵御,因此黄、李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福州。李厚基听说福州已陷,无心作战,王永泉乘势进攻,李军抵抗不住,立刻溃散。李厚基急忙逃入日本籍的台湾银行,第二天又逃入中国军舰。海军中人,对李厚基原无好感,当时便把他监视起来了。他还有留下的亲信军队史廷飏部,想复夺福州,再去声讨王永泉,不想也敌不过黄、李部队,只一仗,便大败而退,也被海军陆战队,截留遣散。
许崇智与徐树铮、王永泉,进了福州,便商量建设计划,徐树铮毫不客气,何必客气。决定依照自己所著的《建国真诠》,设官分职,以制置府名义,任王永泉为福建总抚,统辖军民两政。这些消息,传入陈炯明和北京政府当局的耳朵里,尽皆耽心。此时陈炯明虎踞广州,正是全盛时代,立刻便派洪兆麟为援闽总司令,尹骥为总指挥,率部讨伐许崇智。洪兆麟虽则接受此项命令,但到了汕头,便不肯前进,所以此路军队,和许崇智并未接触。北京政府所患的,却不在许而在徐,所以也派江西的常德盛师为援闽总司令,入闽讨伐徐树铮。常德盛进兵以后,又派李厚基为福建讨逆总司令,萨镇冰为副司令,高全忠为闽军总指挥。萨镇冰原属海军中人物,得北京政府的好处,便竭力为李厚基想法,因此李厚基得脱离海军监视,赴南京求援。
许崇智等在福州得了这个消息,便开会讨论。李福林道:“孙总统昨天电任我们为东路讨贼军一二三路司令,并说前福建第二师长臧致平,已经回到厦门,一定有所活动,南路可以无忧。常德盛未必肯死战,我们只派队堵截,也不必十分担忧。至于高全忠并无大不了实力,也不足虑。我们现在要留意的,只有海军一方面罢了。”许崇智等都称是,便决定防守西北路,一面向海军疏通,教他们不要帮助北京政府,至少的限度,要守中立。一面又通电,就东路讨贼军司令职。
许崇智部许济,奉了许崇智的命令,在杉关防守,常德盛的军队到了杉关,许济不战而退。常德盛兵占了杉关,又向光泽进展。许济接住,稍许抵抗了一会,便退守邵武,常德盛觉得非常奇怪,反而不敢轻进,竟在光泽逗留住,改攻势为守势了。许济得了这消息,立刻电报许崇智,许崇智大笑,和黄大伟又商量了一条密计,只过了两日,黄大伟便领着原部,投西北路上去了。
一日,忽然徐树铮来访,二人谈了一会军情,忽然说起制置府的事情。许崇智道:“制置府的存废,现在并无问题,只有总抚,闽人却非常反对。还是设法改变的好。”徐树铮默然,半晌,方道:“我改任王永泉为总司令,林森为省长,军民分治如何?”许崇智道:“这也是救急之法,不妨如此决定。”次日,徐树铮果然下令,裁撤总抚,改任王永泉为福建总司令,林森为省长。王永泉初时还不知是怎样一回事,后来听说是许崇智的意思,十分不悦,王永泉之反对许崇智,盖种因于此。对徐树铮的态度,也渐不如前。徐树铮见机,于十一月二日,离开福州去了。许崇智和王永泉,却仍似往日一般共事。
其时李厚基在南京得了齐燮元的帮助,携着巨款,到厦门和高全忠商量,要想反攻福州,谁料臧致平的旧部,已经接洽妥当,在夜间一齐发动,围攻高全忠。高全忠大败,和李厚基一齐逃到鼓浪屿去了。常德盛部此时已占领邵武,听了这个消息,一面又探报黄大伟已领兵到泰宁,将绕攻后路,便不战而退,竟连杉关也完全放弃。许济即跟踪前进,收复了杉关。吴佩孚听说援闽各军屡败,十分震怒,又令长江上游总司令孙传芳为援闽总司令,移兵入闽,一面又令驻扎江西的周荫人为总指挥。周荫人奉令,便带领一混成旅军队,开入邵武。孙传芳也运兵由武穴入赣,转入福建,准备厮杀。不料孙传芳军队,到得福建时,许崇智已由孙中山任命为广东总司令,拔队回粤。王永泉本已与许崇智不和,当时便联络萨镇冰、刘冠雄等,电致中央,声明拥护。孙传芳得了这报告,也电呈中央和曹、吴请示。吴佩孚知道他的意思,当即电请中央下令道:
迭据萨镇冰、刘冠雄电呈及臧致平、王永泉一再来电,详述前此不得已之情形,及拥护中央之赤忱,所有前此讨逆军总副司令名义,应即撤消,其援闽军队,着即停止进行。所有闽境主客各军善后事宜,即责成萨镇冰、刘冠雄、孙传芳妥为协商办理。总期彼此相安,毋再发生枝节,以重民生。此令。
除这一个命令以外,还有三道明令,同日颁布。一道是令李厚基来京,另候任用,一道是裁撤福建督军缺,一道是取消王永泉的通缉。比及孙传芳的军队到了福州,北京政府又下了一大批命令,一是特派沈鸿英督理广东军务善后事宜,一是特派杨希闵帮办广东军善后事宜,一是任命林虎为潮梅护军使,兼任粤军总指挥,一是任命陈炯明为广东陆军第一师师长,一是任命锺景棠为广东陆军第二师师长,一是任命黄业兴为广东陆军第一混成旅旅长,一是任命王定华为广东陆军第二混成旅旅长,一是任命温树德为驻粤海军舰队司令,一是特派孙传芳督理福建军务善后事宜,一是特派王永泉帮办福建军务善后事宜,任命臧致平为漳厦护军使。孙传芳等得了这命令,便通电就职,福建的事情,总算告了一个段落,暂且按下不提。
再说许崇智部不曾回到广东之前,广州各军,共同设立了一个海陆军警联合维持治安办事处,推魏邦平为主任。不料在海珠会议席上,朱培德因魏邦平前此曾经附和过陈炯明,言语之间,彼此发生冲突起来,滇、桂军恐怕他反动,索性将他扣留,一面将他所部陆军第三师缴械遣散,以前附和过陈炯明的粤军和刘震寰的部队,都离开广州去了。沈鸿英把自己的部队,也开到广州城外,通电欢迎孙中山先生回粤,主持善后,一面又电促许崇智急速回粤。许崇智率队到了大埔,不知怎样,和洪兆麟的军队,又发生冲突起来。洪兆麟不愿和许氏发生战祸,至危及自己的地位,传令部下退让。许崇智因此得通过饶平,到达潮州。这时尹骥的部队,驻扎汕头,正想派队堵截,忽又听说商会已接到许崇智的电报,勒令供饷二十万,不觉大怒,立刻派兵向许崇智进攻。因此许崇智军,不能直接回到广州。正是:
未见岭南弭战事,又睹闽海起风云。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自陆、莫相继失败,孙先生回粤主政,不但西南人民,喁喁望治,即全国人心,亦深盼北伐早成,以遂来苏之愿。不图陈氏叛党,喋血省垣,致革命事业,为之停顿,孙先生亦不得已蒙尘离粤,暂避凶锋。数月之间,内乱复起。各派纷争,甚且蔓延桂闽湘赣,同受兵灾,主将既倏离倏合,各派亦忽战忽和,而究其离合和战之故,虽个中人且不能自解,遑论其他。要之害民伤财,折兵损械,则为不可掩之事实,谁为祸首,贻此鞠凶,诚不能不深恨陈逆之狼子野心,祸延各地也。
第一百四十一回 发宣言孙中山回粤 战北江杨希闵奏功
却说许崇智回到潮阳的时候,孙中山先生已由上海回到广东,重任大元帅,派胡汉民、孙洪伊、汪精卫、徐谦四人驻沪,为办理和平统一的代表,任命徐绍桢为广东省长,沈鸿英为桂军总司令,杨希闵为粤军总司令,一面又发表一篇宣言道:
文曩在上海,于一月二十六日宣言和平统一及裁兵纲要,并列举实力诸派,藉共提携,推诚相与,以酬国人殷殷望治之盛心。其后迭得芝泉、雨亭、子嘉、宋卿、敬舆诸公先后复电,均荷赞同。文亦以叛陈既讨,统一可期,虽滇、桂、粤海诸将及人民代表,屡电吁请还粤主持,文仍复迟回,思以其时为谋统一良好机会;又以沪上交通亦便利,各方接洽亦最适宜,故陈去已将弥月,而文之返粤,固尚未有期也。不图以统筹全国之殷,致小失抚宁一方之雅。江防司令部会议之变,即上回海珠会议决裂、魏邦平被扣之事。哄动一时,黠者妄思从而利用,间文心腹,飞短流长,以惑蔽国人耳目,以致黎、张南下代表,因而中止,全为浅薄,已可慨叹。文之谋国,岂或以一隅胜负,断其得失也?而直系诸将,据有国内武力之一,乃独于文裁兵主张,久付暗默,怀疑之端,亦无表示。报纸所传,竟谓洛吴于自治诸省,均欲以武力削平,以平昔信使往还,推之当世要贤,不容独有此迷梦。贤者固不可测,文于今日,犹未忍遣以不肖之心待之,而深冀其有最终之一悟也。抑文诚信尚未孚于国人,致令此惟一救国之谟,或反疑为相对责难之举。藉非然者,何推之浙卢、奉张而准,而于举国人心厌乱之时,复有一二军阀,乘此潮流而趋,而至于悍然不顾一切也?以文与西南护法诸将,讨贼伐暴之初志,固有大梗,何难重整义师,相与周旋?顾国人苦兵久矣,频年牺牲,已为至巨,而代价复渺然不可必得,文诚思之心悸。万不获已,惟有先行裁兵,以为国倡。古人有言:“请自隗始。”以是之故,断然回粤,决裁粤兵之半,以昭示天下。文兹于今月二十一日(十二年二月),重莅广州矣,抚辑将士,绥靖地方外,首期践文裁兵之言。同时复从事建设,以与吾民更始。庶几文十余年来苦心经营之建国方略,一一征诸实现。
以吾地广人众之中华民国,卒与列强共跻大同之域,共和幸福,乃非虚语。天相中国,能进而推之西南诸省,以暨全国,其为长愿岂以企仗?胜一隅之与全国,渐进之与顿改,其图功之利纯,收效之速缓,昭然未可同日而语,称铢而计。故文之愚,尤以纯一为能,立供国民以福利,遂不惜举当世所碍之武力,以为攘窃权利之具者,躬自减削,以导国人。亦冀拥节诸公,翻然憬悟,知今日而言图治,舍裁兵,实无二法。文倡于前,诸公继之,吾民馨香之祷,岂有涯涘?若必恃暴力以压国人,横决之来,殊可危惧。诸公之明,当不出此。披沥陈言,鹄候裁教。孙文敬印。
此时恰值李烈钧回粤,孙中山便任为闽、赣边防督办,并令他收编潮汕陈炯明旧部,移驻闽边,所遗潮汕防地,让给许崇智填驻。不久,北京政府又有特派沈鸿英、杨希闵等督理广东军务善后事务的命令,沈、杨此时既已归心中山,当然谢绝不受。初志未尝不佳。中山见他们不肯接受北京政府的命令,自是欢喜,但因广州城驻兵太多,未免骚扰地方,因此着沈鸿英移防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