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通俗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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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 第1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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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光绪帝亲政,已是数年,这数年内丧师失地,一言难尽。光绪帝很是不乐,默念衰弱至此,非亟思变法不可。只朝臣多是守旧,一般顽固的官员,恐怕朝廷变法,必要另换一种人物,自己禄位不能保住,因此百计营谋,私贿李莲英,托他在太后前极力转圜,不可令皇上变法。太后因中日一役,多是皇帝主张,未经慈命,轻开战衅,弄得六旬万寿的盛典,半途打消,未免生恨;又经宠监李莲英,从旁撺掇,遂与皇帝暗生嫌隙。只是外有恭王弈䜣,再出为军机大臣领袖,老成稳练,内有慈禧后妹子醇王福晋,系光绪帝生母,至亲骨肉,密为调停,所以宫闱里面,还没有意外变动。光绪二十四年二月,恭王得了心肺病,逐日加重,太后率光绪帝视疾,前后三次,又命御医诊治,统是没效。四月初旬,病殁邸中,遗折是规劝皇上应澄清仕途,整练陆军;又言一切大政,须遵太后意旨,方可举行。恭王虽亦阿附太后,然心地尚称明白,遗折劝光绪帝遵奉慈命,亦是地位使然。若恭王尚存,戊戍之变,庚子之乱,当可不作。太后特降懿旨,临邸奠辍,赐谥曰忠,入祀贤良祠,即令恭王孙溥伟承袭亲王。光绪帝亦随附一谕,命臣下当效法恭王竭尽忠悃。懿旨在前,太后之有权可知。但天下事福不双行,祸不单至,醇王福晋又生成一不起的病症,缠绵床褥,服药无灵,竟尔溘逝。慈禧后未免伤心,光绪帝尤为悲恸,外失贤辅,内丧慈母,从此光绪帝势成孤立,内外没有关切的亲人。

当时军机处重要人材,一个是礼亲王世铎,一个是刑部尚书刚毅,一个是礼部尚书廖寿丰,一个是户部尚书翁同龢。这四个军机大臣内,刚毅最是顽固,翁同龢要算维新。刚毅在刑部时,与诸司员闲谈,称皋陶为舜王爷,驾前刑部尚书皋大夫,“陶”本读如“遥”,他却仍读本音;每遇案牍中有“庾毙”字样,常提笔改“瘦”字,反叱司员目不识丁;到了入值军机,阅四川奏报剿办番夷一折,内有‘追奔逐北’一语,连说川督糊涂,拟请传旨申斥。适翁同跂在旁,问他何故?他道:“‘追奔逐北’一语,定是‘逐奔追比’四字误写。”翁同龢仍茫然不解。他又说道:“人人称你能文,如何这语还没有悟到?逆夷奔逃,逐去捕住,追比他往时劫掠的财物,方是不错。若作逐北字样,难道逃奔的逆夷,不好向东西南三面,一定要向北么?”讲的有理,我倒很佩服他。翁不禁失笑,勉强忍住,替他解明古义。他尚摇头不信,只不去奏请。算他知几。

翁同龢系光绪帝师傅,帝五岁时,翁即入宫。他本是江苏省常熟县人,江苏系近世人文荟萃的地方,翁又学问淹博,看了迂疏愚蠢的满员,好似眼中钉,满员遂与翁有隙。光绪二十年,翁曾奏参军机孙毓汶等,经光绪帝准奏,罢斥孙毓汶,此外亦有数人免职,遂将翁补入军机。还有李鸿藻,潘祖廕二人,亦同时补入。李鸿藻系直隶人,与同治帝师傅徐桐友善。两人为北派领袖,素主守旧。潘祖廕亦江苏人,与翁同龢友善,为南派翘楚,素主维新。两派同直军机,互争势力。守旧派联结太后,维新派联结皇帝。于是李党翁党的名目,变称后党帝党。后党又浑名老母班,帝党浑名小孩班。

门户纷争,不祥之兆。

光绪二十三年,潘、李统已病故,徐桐失了一个臂助,遂去结交刚毅、荣禄诸人。刚与翁本无夙怨,不过刚毅生平,素有满汉界限,他脑中含着十二字秘诀。看官!你道他是那十二字?乃是:“汉人强,满人亡;汉人疲,满人肥”十二字。无论什么汉人,他总是不肯相容。徐亦汉人,何故友善。荣禄因翁曾讦发私事,应八十三回。暗地怀恨,徐桐与他联络,势力益固。这边翁师傅孤危得很,恭王在日,尚看重他的学问,另眼相待,恭王一死,简直是没有凭藉,单靠了一个师傅的名望,有什么用处?况这光绪皇上,名为亲政,实事事受太后压制;还有狐假虎威的李莲英,常与光绪帝反对,从中播弄。这李莲英本是宫监,专务迎合,为什么单趋承太后,不趋承光绪帝?其间也有一个原因,小子正在追述祸根,索性也叙了一叙。

莲英有个妹子,貌甚美丽,性尤慧黠,并识得几个文字。莲英得宠,挈妹入宫,慈禧太后见她韶秀伶俐,极力赞美;入侍数月,太后的一举一动,一嚬一笑,统被她揣摩纯熟,曲意承欢。慈禧太后怜爱异常,比李莲英尤加宠幸,常叫她为大姑娘,每日进膳,必令她侍食,且赐旁坐。连太后自己的胞妹,还没有这般优待。六旬万寿的时节,醇王福晋蒙懿旨特召,入园看戏,福晋因自己身分,反敌不过莲英妹子,佯称有疾,不肯赴召。嗣经懿旨再三催促,勉强入园。慈禧后还按礼接待,那莲英妹子,却昂然列坐,连身子都不抬一抬。福晋眼中,实在看不过去,仍托疾避席,还归邸中。但莲英献妹的意思,不是单望太后爱宠,他想仗着阿妹的恣色,盅惑皇上,备选妃嫔,将来得生一子,作慈禧太后第二,自己的后半生,还好比前半生威显几倍。第二个李延年。因此光绪帝入园请安时,他的妹子,起初遵兄吩咐,很献殷勤,眉挑目语,故弄风骚。偏偏这假痴假呆的光绪帝,对了这种柔情,好象守着佛诫,无眼耳鼻舌生意,恁她甚么美艳,甚么挑逗,总是有施无报,惹得美人儿生了懊恼,遇着皇帝入园,索性一眼不睬。这还是笼络手段,莫认她是无情。光绪帝才窥透心肠,暗想李莲英如此阴险,不可不防,辜负美人厚情,皇帝真也少福。于是把莲英也渐渐疏远。

莲英一计不中,又生一计,时常到太后面前,捏报光绪帝过失。慈禧后起初倒也明白,遇皇上请安,只劝他性情和平,宽待下人。后来经莲英兄妹,百端谗构,遂添了太后恶感。太后回宫,皇帝必在宫门外跪接,稍一迟误,便生间言。若皇帝到园省视,也不能直入太后室中,必跪在门外,候太后传见。李莲英又作了一条新例,不论皇亲国戚,入见太后,必须先索门包,连皇上也要照例。外面还道皇上什么尊贵,谁知光绪帝反受这样荼毒,积嫌之下,不免含恨。本可与别人谈叙,借为排遣,奈内外左右,多是太后心腹,连皇后也是个女侦探,替太后监察皇帝。旁皇四顾,郁将谁语?只有翁师傅素来密切,还好与他密谈两三语。翁师傅见皇帝忧苦,遂保荐一个人材。看官!你道是谁?就是南海康先生有为。

此时康先生才做了工部主事,他生平喜新恶旧,好谈变法事宜,只因官卑职小,人微言轻,没有一人服他伟论。独翁师傅竟垂青眼,一手提拔。光绪帝特别召见,奏对时洋洋数千言,仿佛淮阴侯坛上陈词,诸葛公隆中决策,每奏一语,光绪帝点一点头,良久方令退出。自从清朝开国以来,召见主事,乃是二百数十年来罕有的际遇。康主事感怀知己,连上三疏,统是直陈利弊,畅所欲言。光绪帝本有意变法,经他迭次陈请,自然倾心采用,遂于二十四年四月中,接连降旨,废时文,设学堂,裁專г保奈淇浦贫龋锰乜疲窒戮鲆獗浞ǖ纳馅偷溃

数年以来,中外臣工,讲求变法自强。迩者诏书数下,如开特科,裁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学堂,皆经一再审定,筹之至熟,妥议施行。惟是风气尚未大开,论说莫衷一是。或狃于老成忧国,以为旧章必应墨守,新法必当摈除。众喙哓哓,空言无补。试问时局如此,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梃以挞坚甲利兵乎?朕惟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宋明积习,于国政毫无裨益。即以中国大经大法而论,五帝三王不相袭,譬之冬裘夏葛,势不两立。用特明白宣示,中外大小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发愤为雄,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博采各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救空疏迂谬之弊。专心致志,精益求精,毋徒袭其皮毛,竞腾其口说,务求化无用为有用,以成通经济变之才。京师大学堂,为各行省之倡,尤应首先举办,着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会同妥速具奏!所有翰林院各部院司员,各门侍卫,候补候选道府州县以下,各官大员子弟,八旗世职,各武职后裔,其愿入学堂者,均准入学肄习,以期人才辈出,共济时艰。不得敷衍因循,徇私援引,致负朝廷谆谆告诫之至意,将此通谕知之!

这谕未下的时候,光绪帝也预备一着,先往颐和园禀白太后,太后亦未尝阻挠,恰说:“变法也是要紧,但毋违背祖制,毋损满洲权势,方准施行。”太后自问,曾毋违祖制否?又言:“翁同龢断不可靠,应及早罢官为是。”光绪帝唯唯而出,遂一意饬行新政,特设勤政殿,谘商政要。常召康主事密议一切,拟旨多出康手,康荐同志数人,如内阁候补侍郎杨锐,刑部候补主事刘光第,内阁候补中书林旭,江苏候补知府谭嗣同,统称他才识淹通,可以重用。光绪帝便各赏四品卿衔,令在军机章京上行走。康有高弟梁启超,及胞弟康广仁,亦经康主事荐引。因他未曾出仕,一时不能超拔,只好缓缓录用。但这班维新党人,统是资卑望浅,一旦擢用,盈廷大员,靡不侧目。且朝变一制,暮更一令,所有改革事宜,多需礼部核议,弄得礼部人员,日无暇晷。礼部尚书怀塔布,系太后表亲,又有许应骙,亦是太后平日信任,两人素来守旧,见了这番手续,愤闷已极,恨不得将维新党人,立刻撵逐。因此一切新政,关系礼部衙门,免不得暗中搁置。御史宋伯鲁、杨深秀,与康有为等气味相投,上书参劾许应骙,说他阻挠新政。光绪帝览奏震怒,本拟即行革职,因碍着太后面子,令他明白复奏。许即按照原奏,逐条辩驳,并劾康有为妄逞横议,勾结朋党,摇惑人心,混淆国事,请即斥逐回籍。光绪帝见许复奏,揭康短处,心滋不悦。过了数日,御史文悌,又参奏:“宋伯鲁、杨深秀二人,欺君罔上,若非立加罢斥,必启两宫嫌隙。”顿时触怒天颜,斥他莠言乱政,挑动党争,命即夺职。

文悌忙求怀塔布往颐和园乞救。太后不答,但迫令光绪帝速斥翁同龢。一经下手,便劅本根,太后手腕,毕竟不同。光绪帝没法,只得令开缺回籍。次日,又由太后特降懿旨,令简荣禄为直隶总督,裕禄在军机处行走。光绪帝又不能不允。两禄揽权,明夺光绪帝天禄。暗中探听消息,乃是从怀塔布谗构所致,遂也赫然下谕,把礼部尚书怀塔布、许应骙,及侍郎坤岫、徐会澧、溥颋、曾广汉等六人,一律免职。守旧党见了这旨,吓得神志颓丧,陆续至颐和园,钻营运动,求太后重执朝政。太后恰从容不迫,谈笑自若,城府深沈。暗地里恰着着安排。

还有一个不自量力的王照,次第上书,先请翦发易服,继请皇帝奉太后游历日本。这等奏牍,守旧党闻所未闻。又有最关重要的一着,触犯李总管莲英。维新党人,以欲行新政,必斥太监,光绪帝深恨李莲英,正想乘此开刀,急得李莲英走头无路,率着娇娇滴滴的妹子,泣诉太后,磕头无数,不由太后不从,当下与莲英密议,定了一个秘计,密寄荣禄。荣禄随即上折,请帝奉太后往天津阅兵。光绪帝览到此奏,满腹踌躇,即到颐和园禀闻太后。太后很是喜欢,命光绪帝即行下谕,定期九月初五日,奉太后赴津阅操。光绪帝回宫,虽遵照慈命,准即阅操,心中总怀疑不定,遂传召一班维新人物,到勤政殿面议。康主事造膝密陈:“此去阅操,前途很险,预乞圣裁!”光绪帝连忙摇手,令他出外商妥,入宫详奏。康主事退出,与同志暗地商量,议定一釜底抽薪的计策,先杀荣禄于天津督署内,既杀荣禄,即调陆军万人,星夜入都,围住颐和园,劫太后入城,圈禁西苑,俾终余年。无权无勇,奈何得行此策。商定后,即由康主事入宫密奏,光绪帝沉吟不答。经康力劝,方说待天津事定后再办。康乃退。

这时候,朝旨已命全国立官报局,任康为上海总局总办。又设译书局,命康徒梁启超总办。康梁因密图大事,尚留住京师。光绪帝听了康主事秘计,筹划了好几日,暗想畿内兵权,握在荣禄手中,不便轻举,除非得一胆大心细的人物,先夺荣禄兵权,万难成事。日思夜想,觅不出这样人材。适值直隶按察使袁世凯入觐,光绪帝闻他胆大敢为,当即召见,先问他新政是否合宜,袁极力赞扬。光绪帝不得不信,随又问道:“倘令汝统带军队,汝肯忠心事朕否?”袁即磕头道:“臣当竭力报答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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