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碚磊想好了进退之路,个别找监察部副部长顾凯煌谈话,神情秘密地对顾凯煌说:“分局党委召开专题会议,研究吕品重病隔离监护,造成驻港办事处瘫痪问题。古书记提出一些疑点,党委决定由纪委监察部负责调查处理。我考虑再三,还是让你来挂帅出征为好。因为我只不过是挂名的兼职监察部长,监察部的工作实际上是由你全面负责。你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工作积极性高,也是你锻炼的好机会,干出点成绩给人瞧瞧。要让人知道你是百炼成钢的好钢,我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你就放心大胆地干吧。但是要注意保密,要胆大心细,遇事不慌。在事情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之前,不要跟任何人讲,以免打草惊蛇,给自己的工作造成被动。这些你都要牢牢地记住,你听明白了吗。”
“石书记,您的话我记住了。”顾凯煌诚恳地说。
石碚磊这番话,叫人听起来可谓金玉良言。既有领导的风度和气质,又有对部下的关心和热爱;既有领导者的叮嘱和企盼,又有对部下的鼓励和鞭策。石碚磊把棘手的苦担子冠冕堂皇地推压给了部下,还顺理成章的给部下喂了个甜屁,叫部下挑起那份苦担子,嘴里还得叫着甜。真可谓两头尖,中间滑,尖到无缝不钻,滑如油,掉进油桶不沾油。
顾凯煌拿着石碚磊的令箭,踏上了香港调查取证的征途,顾凯煌与新上任的驻港主任生发一路同行来到香港。临行前,白金水跟他们各自交待了任务。生发的任务是重建驻港办事处,不论遇到什么情况,生发都不能卷入顾凯煌的工作圈子。顾凯煌调查吕品问题,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求生发协助,分散精力,两人都恪守职责,各不相干。但顾凯煌不可不找与吕品同时入港的四名同志,因为他们总会了解一些情况。
顾凯煌与第一批入港的四位同志长时间座谈后,又先后到香港隔离医院和银行调查,他在思考着这样几个问题。其一,美利坚迪斯米尔公司驻华总代理华夏陟怎么在香港巧遇吕品,这人与吕品突发事件又有什么联系,他为什么要把吕品送进传染病医院隔离监护?这里一定有名堂,找华夏陟直接了解情况,看他如何介绍?不能,暂时还不能,这样做有可能使自已陷入枯井,造成被动。其二,被隔离监护的那个人真的是吕品吗?顾凯煌去隔离区隔着玻璃看过,从外表看不出什么破绽。其三,吕品真的是患一号传染病,必须隔离吗?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到了香港就犯病。顾凯煌去医院查阅过病历,化验的结果是一号病。据医生介绍,这种病实属罕见,一旦传染开,将引起毁灭性的瘟疫,后果不堪设想,必须隔离封闭。其四,吕品患的是一号传染病,与失去记忆有直接的病因联系吗?其五,办事处帐号的钱怎么设置个人密码?既然吕品被隔离监护,失去记忆又怎么还会自己去银行办理冻结手续,银行帐户上一次用动过五千万,办事处的同志谁也不知道五千万的用途,那么她动用五千万干什么,两个亿动用过五千万,怎么冻结时仍是两个亿?这里面矛盾重重,漏洞百出。现在关键是选准突破口,那么突破口又在哪里?
顾凯煌经过认真的分析,只要找准一个突破口,其他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这个突破口就是被监护的吕品,只要想法证实被监护的是真吕品,还是假吕品?其它问题就不攻自破了。判断真假并不难,一是请家属出面,如果被监护的是假吕品,贴身的家属总会在他身上找出不同的地方,虽然隔离区隔着几米距离,还是会看得清的。但是要其家属出面有很大的难度。本来吕品全家人为此痛心疾首,悲伤至极,在这悲伤的当儿,让人去查自己的亲人,无疑是在人家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就算其家属深明大义,豁然大度,也不能在一点眉目也没有的情况下,给人一个沉重的打击。万一吕品事件完全是真的,又怎么向其家属交待,如何收得了场。二是求助于香港警方,警方查明被隔离监护的吕品也不是件难事。但是,纪委查案,与公检法立案是有区别的。移交公检法立案还不到时候,既然不是公检法立案侦查,就不能随便动用警方,更何况这里是英租界香港。顾凯煌想到这儿,不敢轻举狂动,得先返回中南,向石碚磊汇报,得到领导指示后,再走下一步棋。
顾凯煌返回中南分局,将在香港初步调查的结果向石碚磊做了汇报。
石碚磊想了想说:“你此趟香港工作很有成效,我还是那句话,在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除了向白分局长汇报外,对任何人都要保密。”
白金水听过顾凯煌的汇报,心里慌张起来。白金水的初衷是摆摆样子,走走过场,掩人耳目而已,没想到这小子倒认真了。白金水心里虽然慌张,表面上却很冷静,摆出一付领导者的架式,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小顾啦,工作积极性高是好的,办事要原则性加灵活性。你提的那些疑问客观上是讲得通的,我也那样想过,但仔细一想,又不对了。吕品本来就人财两空,已经就够凄惨的了,如果再节外生枝,叫她的家属还怎么活呀。你和吕品都是分局秘书提上来的,共事那么多年,又是你监察部的前任部长。事情能过得去就过,更何况她已经倒地了,你又何必再踏上一只脚呢?你无论怎样查她,她也不可能重返官场,再完整地回到中南分局来了。相反,别人将会对你另眼相看,影响你的前途发展,请你慎重考虑我的意见。”
顾凯煌对白金水的这番话很不理解,石碚磊不是说党委研究决定要查的吗?白分局长怎言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呢?既然是党委决定要查处,石书记又怎么叫我只与白分局长联系?顾凯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特别是白金水以影响前途相要挟,更叫人不寒而栗,倍感关系犬牙交错,错综复杂。是一查到底,还是激流勇退?顾凯煌陷入了矛盾之中。不查吧,党性、责任心不容,查吧,情义不容,长官意愿不容。是进是退?顾凯煌左右权衡,进则合符党性、责任原则,干纪检监察这行,反腐倡廉不能前怕狼,后怕虎,不能仰人鼻息,掩耳盗铃。但进对个人来说有很大的危险。一旦触犯当权者的利益,就等于自己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必碎无疑。退则可明哲保身,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但退对党纪国法是一种践踏,搞执法倡廉工作的人,在乱纪腐败行为面前退缩,畏惧不前,将是一种自我讽刺。不能退,不能践踏党纪国法,不能只顾个人前途而不顾国法党纪,心底无私天地宽,就是削职为民,开除公职也要一查到底,揭露真相于天下。
顾凯煌决心下定后,下一步是选准突破口的问题了。他认为家属是纪委查案阶段的最好突破口。要利用家属的情感,同时要假戏真做,表面上按白金水的指示去办,稳定白金水和吕品家属的情绪,在其夹缝中寻找破案线索。一旦证据确凿在握,到时候就容不得他白金水权大嘴大了。顾凯煌想好后向白金水表态说:“白分局长,你说得很对,其实你不这样说,我也会这样去做的。我长期在领导身边工作,最基本的一点就是领会领导意图。按领导意图办事,永远正确,不会走错路。你就放心吧,我会让你满意的。”
“这就对了,聪明,在领导身边这工作这么多年,没有白干。虽然当了监察部长,领会领导意图的传统没忘。小伙子,前途无量啊,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老家伙,日薄西山,今天不知道明天,中南未来的世界是属于你们的,把握机会,好好干吧。”
白金水以领导者的气度一边说一边拍着顾凯煌的肩膀,深藏着许愿暗示,还故弄玄虚地调着胃口,故意把监察副部长,说成监察部长。
顾凯煌无心去听白金水的热心关怀和谆谆教导,他一心想着如何选准突破口的问题。他想起宋代包公智宰“鲁斋郎”的故事:皇上的小舅子鲁斋郎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强奸民女,罪大恶极,就因为他是皇亲国戚,谁都奈何不得。包公要为民除害,镇压鲁斋郎,列举了鲁斋郎十大罪状,呈报皇上批宰,皇上一看是他的小舅子肯定不会批宰。包公想了想就将呈折中的鲁斋郎写成鱼齐即,皇上一看鱼齐即如此罪大恶极,立即批宰。包公得到皇上立宰不赦的圣旨,在鱼齐即三个字上分别加上日小点就成了鲁斋郎,连夜就将鲁斋郎杀了,等皇上知道了,鲁斋郎早成刀下鬼了。包公巧借皇上杀人的刀,为民除了一大害,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顾凯煌想,包公利用的是“鱼齐即”与“鲁斋郎”的文字错位法。他要查清吕品事件的真相,要利用其家属的情感错位法。首先要取得白金水的支持,让吕品的家属有机会去香港,看望被监护的病呆吕品,然后在家属的情感错位面前,查证吕品其人的真伪。想到这儿,顾凯煌诚恳地向白金水建议说:
“白分局长,我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我倒还想听听你的高见。如果对吕品事件处理得当,我第一个就要嘉奖你。”
“既然当讲,那我就斗胆直言了。据我了解,中南人对吕品事件有很多种说法,对分局很不利。我建议让吕品的家属去香港亲眼看一看吕品,回来后再召开分局机关大会,给吕品下个病退免职的决定,当众发给吕品家属五万元慰问金。既体现了分局领导对有病干部的关心,又名正言顺地镇住了各种谣传邪说,两全其美。你看我说得是否有道理。”顾凯煌大胆地讲出了自己的建议。
“嗯,有道理,太好了,我完全赞成。你就尽快陪同吕品家属去香港,快去快回。”白金水满口赞同顾凯煌的建议。
顾凯煌拿着白金水的令箭,陪同吕品母亲姚红梅父亲吕东昌直下香港。
姚红梅与吕东昌走后,虞虎彪心里就像猫抓的一样,坐立不安。他倒不是担心白金水的垮台倒霉,他是担心一旦东窗事发,把他虞虎彪也卷进漩涡里去。一旦陷入漩涡,就会断送自己的前程,多年来的艰苦努力就会前功尽弃,心中的宏伟目标就会付之东流。虞虎彪知道事情不妙,巧妙地指责白金水说:“白分局长,你怎么能让吕品的家属去香港呢?万一认出不是吕品,你我吃罪得起吗?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白金水猛然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脑门上,急切地说:“呦,我怎么这么犯糊涂,你咋不早说呢?说,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补救?”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请华夏陟出面,半路拦截姚红梅和吕东昌,找机会在去医院之前,向吕品家属摊牌,陈述利害关系。只要吕品家属一口咬定被监护的就是吕品,他顾凯煌就是有千张嘴,也奈何不得。”虞虎彪又献一计。
“那这事又要拜托你了。”白金水顺势又把虞虎彪推到前面。
“这事还用得着客气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叫咱们唇齿相依呢,唇亡齿寒嘛。”虞虎彪卖乖地说。
顾凯煌、姚红梅、吕老汉三人乘坐开往九龙的火车,车长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包厢。顾凯煌不坐飞机而改乘火车,目的是便于开展工作。一上车,顾凯煌就开始了侦察攻势,采用声东击西法,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连环套,套出吕品最独有的特征。他就不相信把一个假吕品包装得天衣无缝。总会找出破绽来。想到这儿,顾凯煌用唠家常人的口吻说:“你们是吕品最亲的亲人,到香港见到吕品后,不要过于悲伤,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吕品病得很重,病得模样儿都变了,也许你们一眼还认不出来。”
“那不可能,四十岁的儿女,哪里有块巴,哪里有颗痣,甚至身上长了几根毛我都一清二楚
。”姚红梅自信地说。
“我自己的儿女,别说是病坏了模样,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吕老汉补充说。
“你们都这么肯定?不见得吧。传染病医院不是普通医院,得隔着两米远站在隔离封闭区以外观看,吕品身上长着几根毛,你们看得见数得清吗?”
“那也不难,孩子从尺把长带大的,我最清楚。男变女后,虽然做了变性手术,毕竟还残留男性痕迹,不信你问他妈。”吕老汉一边说,一边用右手指着姚红梅。
姚红梅点了点头,表示老公说得对。
顾凯煌暗自高兴,心中已有了底,只要证实被监护的是假吕品,此案乃宣布告破。
顾凯煌、姚红梅、吕东昌三人到达香港住进了东方宾馆。姚红梅住了一个单间,顾凯煌与吕老汉合住一间。夜深人静,姚红梅翻来复去睡不实,她恨不得立即就见到自己的孩子,但她又怕见到她,如果真的是患了绝症,就等于判了死刑。如果不是病了,而是丢下父母出逃异国他乡,那就再也回不来了,全家人将背上沉重的政治和生活包袱。姚红梅不敢再想下去了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