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于是乎纷纷过起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幸福而腐败的生活。
在领导同志的示范带头下,大顺中级层干部、普通士兵纷纷效仿。在赏赐不足的情况下,大家就以“革命”的名义,勒索各明官、地主富商“追赃助饷”,发展到后来,普通的北京市民也成为“被革命”的对象。更有甚者,在“分妻”中落单的部分大顺军,跑到居民家中,横刀相向,欲“借妆妻女姊妹作伴”,“革命的风暴”正大股大股吹散了普通民众对大顺朝原来美好的期望!
其时的北京城,原来的社会管理者——各级明官,成为了“革命专政”的对象,交好运的下岗在家,倒霉的正把牢底坐穿;而现在的社会管理者——各级大顺官员,却一头雾水、不知所干。结果就是北京整个迅速进入了“无政府状态”,人民过上了“有今天、无明日”的恐惶生活!
不仅是北京,在整个大顺“解放区”,大顺政府的行政作为都是和北京一脉相承的——“有政府、无管理;有组织、无纪律;有破坏、无建设。”!
整个大顺朝上下就在这“革命狂欢的盛宴”中渡过了一个多月的美妙时光,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把大家的美梦惊醒。
吴三桂的两次入关
惊醒大顺朝美梦的人,叫吴三桂,现任职务为亡明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惊醒大顺朝美梦的过程,是个说来话长的过程。
早在三月初,吴三桂就忽然接到崇祯帝的圣旨:一、封吴三桂为平西伯;二、放弃宁远,率部入关进京“勤王”。
这道忽来的圣旨,让吴三桂又喜又忧。喜的是多年封爵耀祖的夙愿终于实现,忧的是放弃宁远入关进京“勤王”。
放弃宁远就意味着吴三桂和他手下在宁远所占的土地统统放弃,大家都由“有产阶级”变成“无产阶级”。
进京“勤王”就意味着五万宁远铁骑要和百万大顺军死拼,个中风险不言而喻。
但大明公司还没有破产,崇祯老板的话还是要听的。吴三桂不敢再犹犹豫豫了,简单动员后,带着军队、军属及宁远百姓共五十万人,扶老携幼、牵羊拽牛,满含热泪,挥手告别温馨的家园,沓沓而行。一路上,这支黯然神伤的“逃难大军”,一步三回头,每天只能走三十多里,直到三月十六日才抵达山海关。
接下来的五天里,吴三桂在山海关附近的几个县安顿了一下带来的军属和百姓,在解决了后顾之忧后,才率部向京城方向挺进。三月二十日抵达丰润,却听说李自成已在前三天攻破京城,崇祯死难。
吴三桂和他的手下现在只能用“骤失所依、欲哭无泪”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是啊!皇上死了,大明亡了,他们这支孤军,又路在何方?
现在在吴三桂的面前,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路就是带着现在的五万关宁铁骑冲入京城,和李自成亮剑血拼,捐躯赴国难,纵死侠骨香,做一个当今响当当的岳飞、于谦。但已三十三岁的吴三桂早已不是当年杀入数万军中,舍身救父的“愤青”了。岁月的风霜、战场的刀剑、官场的磨难己经一步步使他变得成熟和圆滑。他认为,他的生命,不仅是在为自己而存在,也是为身后的弟兄及宁远百姓而存在。如果他带着手下的这帮弟兄们玩命死光了,那么他们的妻儿老小在这战火纷飞的乱世又何去何从呢?
第二条路是暂时把队伍拉回山海关,据关而守、依势而动,“降顺”还是“反顺”得看形势进一步明朗后再做抉择。他要在这改朝换代的岔路口,为自己和手下选择最合适的路径。
他让行进中的队伍转向,后队变前队,急行军返回山海关。
在他踯躅徘徊了五天后,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山海关,给他带来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感动。
来人就是吴三桂的老同事,原大明居庸关总兵——唐通,他现在是作为李自成的特使,带着八千人来“和平接管”山海关的,作为交换条件,他给现任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开出的条件不可不谓优厚:
1、李自成的“招聘通知书”,聘书表示吴若归顺,将不失封“候”之位;
2、预支工资白银四万两,请吴给久未开资的手下“表示表示”;
3、其父吴襄一封“语重心长”的亲笔劝降信,请他为全家三十四口人的性命及个人前途考虑,不可犹豫观望,速降李自成。
影响一个没有忠贞理想的人决策的核心东西永远离不开“利益”二字,在李自成“大棒和葫芦卜”的双重攻势下,吴三桂决心识时务者为俊杰,归顺李自成。
在将山海关防务交与唐通后,吴三桂与手下的五万关宁铁骑再次踏上了回京的道路。这一次,他们不是以“勤王”的使命进京的,而是以“朝见新主”的名义回京的。一路上,“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的明朗心情在吴三桂的胸中荡漾。他相信,自己朝见李自成后,在新朝“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将不仅会给自己谋一份好的前程,也会给手下兄弟及带回关的众多宁远百姓一个合适的安置。
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麻烦,吴三桂沿途广贴行军文告:“本镇率所部朝见新主,所过秋毫无犯,大家不必惊慌。”
但事实将无可辩驳地告诉吴三桂,乐不可极,乐极而生悲!
大军行至河北玉田时,碰见了一批又一批来自北京城的难民队伍,个个蓬头垢面,人人惊慌失措,急于了解“北京最新信息”的吴三桂,马上召集这些来自各行各业的基层人士举行了一个小型的“现场座谈会”。
军方代表发言:大顺军不优待俘虏,任意抢夺其个人财物,对军官更是刻薄,已投降的三大营统帅李国桢被折磨至死,家破人亡;
民间代表发言:大顺军“变脸”真快,一进京还纪律严明,现在却烧杀抢掠、无恶不做。
公务员代表发言:大顺朝贼性不改、拷掠追赃、虐待广大的公务员队伍。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大顺政府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反政府、反社会、反人类”的恐怖组织,无法给民众带来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这样的政府,注定是不会长久存在的。
吴三桂顿时感到事态的严重和复杂,他立即让队伍就地驻扎,并派出多名亲信人员,前往京城打探消息。
一位亲信不到一天就返驻地了,他给吴三桂带来了一个从京城逃出来的吴府家仆,这个风仆尘尘的家仆一席话,改变了三桂同志的后半生,也改变了明清历史的轨迹。
吴问家仆:“吾家可好?”
家仆答:“被大顺政府抄了。”
吴强装淡定,不露声色地继续问:“家父可好?”
家仆答:“不好,被抓了。”
吴依然装淡:“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待我回京后,家产会完好无缺地返还的,家父也会安然无恙回家的。还有,我的小妾陈圆圆呢?”
家仆吱吱晤唔:“被、被大顺军的权将军刘宗敏抢击了。”
淡定的吴三桂顿时血压急骤升高,脸色忧如被扔进铁锅中的蕃茄,先是红色,接着变紫色,最后就像是被大火炒成一团焦味十足的黑茄。
如果非要找个词语形容吴三桂此时的心情,那就是耻辱,再加一个词语,那就是愤怒。
“李自成啊!李自成!你们也太不把豆包当干粮了,家产抢了、老爹抓了,是能还回来的,这在男人心里,可以不算个事。但老婆被抢了,即使还回来,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带兵打仗的统帅,威望何在?脸面何存?”
面对家仆复杂的表情,吴三桂仰望苍天,拔剑乱砍,尔后发疯似的狂呼:“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上不能保存社稷,下不能保存妻小,生者何用!生者何用?”
聊发了一阵少年狂后,吴三桂开始冷静下来,此时此刻,在这个战乱纷扰的世界上,“尊严诚可贵,前途价更高;投降李自成,两者皆得抛!”。他仿佛看见血肉模糊的李国祯正向他招手!
现在,要把尊严和前途找回来,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这些朝夕与共、同生共死的部下了,而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抚部下这些也同样神情不定的心灵,让他们看到光明和希望,还让他们懂得,未来的流血和牺牲,决不仅仅为了我吴三桂一家的私恨家仇。
他揣着一颗流血的心,将几个重要的部下召来,以坚定而平静的口吻说:“我之所以降顺,不是为别的,就是想让我和各位能在这改朝换代、天崩地裂的时刻,能有一个坚实的依靠,上使国家重归太平、下让父母妻儿各有所养,然而,大顺朝现在在北京的所作所为,只能说明,这是个贼性不改的政府!这是个不能托靠的政府!因此我们,不能将自己的前途命运交给这样一个毫无希望的政府。”
隔着四百年的层层迷雾,我们今天不能只凭一句“冲冠一怒为红颜”来诠释吴三桂那时的抉择。但是,他的威信、他的魅力、他的成功,使他的众多部下多年来产生了一种无可替代的信赖。大家此时,更明白风雨同舟、相濡以沫的内涵,众部下异口同声地说:“我等一切听将军号令!”
吴三桂决定和部下树起“扶明灭顺”的大旗,马蹄声碎、军号声咽,他们再次拔营返回山海关了。一路的奔波,是“孤村落日残霞,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凄凉。
回望北京,吴三桂不胜感叹!“父亲,家人,原谅我吧!在这个世上,想要赢得他人的敬重,生命、财产、尊严、家庭等都是可以放弃的,但却有一样东西是永不能放弃的,那就是——功名前途。”
第二章 山海关之战
醒悟
刚到山海关没几天的唐通总兵,正在山海关上望长城内外,叹江山如此多娇呢!却没想到已去“朝见新主”的吴三桂会郁闷地杀回来。
两军混战,惊慌失措的唐通军那里是“大明第一精锐”关宁铁骑的对手,几个时辰下来,唐通军就被同仇敌忾的关宁军打得落荒而逃。
不过,唐通也未敢远遁,而是在山海关附近的一片石驻扎下来,派人快马加鞭把吴三桂“反水”的消息第一时间报给了大顺最高领导李自成。
此时正在北京准备“登基”的李自成,每天过着“痛!并快乐着”的双重生活!
“痛”是因为进京这么多天来,他发现自己正陷入巨大的“网”中,当实现多年济世救民梦想的机会在一夜之间忽然降临时,他发现自己似乎力不从心了。每天的奏折,虽然不是很多,但自己没看几份,却早已睡意沉沉了,“政治圈里的世界很精彩,政治圈里的世界很无奈”,每天,他觉得自己似乎来去匆匆、日理万机;又似乎饱食终日,无所事事。
“快乐着,”是他发现:在紫金城里,帝王的生活实在太幸福了。“天下是自己的私产,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其自己一人之淫乐。”这就是帝王生活的真实写照。作为一个从血流成河的死人堆里走出来的自我,不是为了过今天这样一份幸福的生活吗?
他时常这样安慰自己,虽不厚自奉养,只用“天天换新衣、日日听小曲”的低级趣味来麻痹自己沸腾的神经。
但这当口,不识时务的吴三桂却先降后反了,扪心自问,李自成想:“朕有何对不起他呢?封候、赏银、让其父写信,面面俱到,恩威并用,吴三桂又为何冒着身家性命和自己过不去呢?这实在是个问题!”
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李自成决定出宫找刘宗敏调查调查,研究研究。
久未出宫的李自成在大街上发现,“此北京已非彼北京”,和三月十九日进京时“百姓箪食壶浆迎王师”相比,这时的京城已是“千家薜荔人遗失万户萧疏鬼唱歌”,街上商店关门、人烟稀少,只剩三三两两的大顺军士敲门砸窗,威呵百姓、抢财夺物。!
在刘宗敏大将军兼司长的府前,竟有数十根剐人柱,正有交不出白银的明官在此细细挨剐,惨嚎声直冲云霄。问之,士兵答曰:“刘司长早已是杀人无虚日,现在更是一天不剐人就睡不好觉。”
刘府中,更是一副活脱脱“人间地狱”。宽大的院子里,被用夹棍夹过的几十名明官,有的在有气无力地哀号;有的连哀号的力气也没有了,其情其景,惨不可状。在这些被夹棍伺候的官员中,已没有多少大官大贵了,有的,只是翰林、科臣这些清贫小官员。
李自成一见刘宗敏,就怒不可遏地问:“你们做得太过了!你们难道不能帮朕做个好皇帝吗?”
刘宗敏以牙还牙、以眼瞪眼,俨然以一种对“黑帮”老二对老大讲话的语气回敬道:“我这不是帮你做个好皇帝吗?不让这些家伙们吐出银子,咱们那么多军队,吃什么?喝什么?我不担心民变,就担心军变呀!”
虽然已是黄袍加身,李自成对刘大将军的粗暴无礼现在却是无可奈何!
他转而语重心长地对刘开导:“民心是船、军心是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