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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市长,既然您压力这么大,下午就散散心吧。”我诚恳地说。
“怎么散心?”张副市长眼睛一亮,颇感兴趣地笑着问。
“您不是老想学开车吗?今天下午没安排事,学一学开车怎么样?”我心机玲珑地说。
张国昌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想学学开车,只是一直倒不出时间,当了几个月的秘书,我对张副市长的品性悟得虽然不到家,但是有一点我自认为看得很清楚,那就是他是一个喜欢刺激的人,凡是喜欢刺激的人,都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只要不断地给他提供刺激,他就离不开你,就像吸毒者离不开毒贩子一样,不过好的刺激可以使人上天堂,恶的刺激却可以使人下地狱。好在我是一个远离刺激的人,因为我既不想上天堂,也不想下地狱,我只想好好活着。
“我总认为这辈子不会开车不是个男人,走,今儿下午就学开车。”张副市长一拍大腿爽快地说。
植物园是东州市的大型风景区,由低山丘陵组成。去植物园的路车少路平,而且林木茂密,风景宜人,山色苍翠,曲径通幽,确实是学车的好地方。
车一出城,很快就上了通往植物园的小柏油路,路两侧是郁闭的森林,空气中散发着草木的清香。我让马厚把车停到路边,马厚刚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张副市长就迫不及待地坐在了驾驶位子上,我只好坐在后排座上。
马厚向张副市长简单地介绍了汽车的框架结构,就仔细地讲起了驾驶要点。讲完以后,让张副市长操作。张副市长一番手忙脚乱的操作之后,车是开走了,可我和马厚的心却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马厚的手紧紧握住手刹一点也不敢离开,怕张副市长紧张。马厚虽然提心吊胆的,但是面部表情却不敢有丝毫的紧张,还要表现得平静自然。
“张市长,挂档,对,踩油门的脚慢慢抬。”马厚耐心地说。
张副市长把车开走了觉得很开心,他知道,马厚的开车技术是一流的,有我和马厚,张副市长是放心的,再加上路上的车很少,张副市长不管是挂几挡,都是六十迈,弄得我和马厚不时地冒出冷汗。
张副市长正练着车,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哪位?”我问。
“雷默吗?我是赵奎胜,张市长跟你在一起吗?”
“在一起。”
“赶快把电话给他,我有重要事情向他汇报。”
“是赵奎胜的电话。”我把电话递给张副市长说,心里隐隐感到有好消息。
张副市长赶紧接过电话,“是奎胜啊,啊,啊,太好了,好,我一定做好准备。”
“张市长,有什么好消息吗?”我试探地问。
张副市长接完电话显得很兴奋,他把手机递给我说:“是好消息,赵奎胜说,香港黄河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有意将投资区域北移,而这个黄河集团董事局主席就是名声赫赫的世界著名实业家林诚昆先生。过两天,他要来东州与赵奎胜洽谈建一座五星级酒店的事,雷默,今天下午这个心散得好。”
“张市长,这位林先生您认识吗?”我好奇地问。
“两年前有过一面之交,”张副市长眼神里又恢复了往日里那种不可抗拒的自信,他神清气爽地说,“雷默,今天的车就学到这儿,打道回府,准备精神,迎接财神爷。”
29。困惑
傍晚,一辆中巴车停在省委党校家属宿舍区院内的一棵大杨树下面,李绍光、丁仁杰等一行人下车以后,信步走进五号楼二单元一楼。
李副书记敲了敲门,门开了,女主人一下子愣了,李副书记面对女主人惊奇的耳光微笑着说:“大嫂,我叫李绍光,是市委的,我接到常教授给我写的信,特意到你们家串个门,了解一下楼道灯的事。”
“李书记,”女主人兴奋地说,“您是李书记,我认识您,总在电视里见到您。”
“大嫂,常教授在家吗?”李绍光和蔼地问。
“在、在,”女主人既热情又有些手足无措地说,“老常啊,快来见见李书记。李书记,快请进!”
李绍光等人来到客厅。常教授从书房出来情绪激动地与李绍光握手。女主人给众人沏茶。
@文@“常教授,腿伤痊愈了?”李绍光关切地问。
@人@“李书记,劳您挂念,基本好了。快请坐!快请坐!”常润之感动地说。
@书@“常教授,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在省委党校学习时,还听过您的课呢!”李绍光坐在沙发上微笑着说。
@屋@“记得记得,那时候您在省政府任副秘书长,课堂上没少给我出难题啊!”常润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会心地笑道。
“常教授,我今天也是带着困惑来求教的。”李绍光谦逊地说。
“求教不敢当,共同探讨,共同探讨。”常教授随和地谠。
李绍光的确是带着困惑来的,他听过常教授的党课,觉得常教授是一个敢于突破思维定势的人。
“常教授,”李绍光开门见山地说,“我最近读了《资本论》、《哥达纲领批判》和《巴枯宁一书摘要》,不瞒您说,困惑多于心得啊!”
“说说看,真理不辨不明啊!”常教授饶有兴趣地说。
“常教授,”李绍光皱着眉头说,“我对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马克思所构想的社会主义之间的重大区别一直无法理解。按照马克思的论述,社会主义是共产主义的低级阶段,在这个阶段,马克思将所有制概括为‘社会所有制’也就是生产资料由社会占有,而非国家所有,这与我国现行的占主导地位的公有制完全不同,既区别于集体所有制,也区别于国家所有制。之所以不是国家所有制,是因为这时‘政治意义上的国家已经消亡’。按照马克思的构想,在‘社会所有制’下,商品生产和交换不再存在,使用劳动券按劳动量来直接分配消费资料。这显然与现实中的社会主义实践是完全不同的。”
“李书记,”常教授颇感兴趣地说:“您的困惑正是我目前研究的课题,回顾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所走过的曲折历程,其中一条根本的历史教训,就是将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实践与马克思所构想的社会主义社会等同起来,导致理论和实践上的种种误区,这是对马克思所构想的社会主义社会的误读!”
“误读?”李绍光不解地问,“那么怎么理解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与马克思所构想的社会主义的重大差别呢?”
“李书记,请不要忘记这样一个事实,”常教授用强调的口吻说,“就是马克思关于社会主义社会的某些具体论述,离不开巴黎公社革命的经验,离不开资本主义由自由竞争阶段向垄断阶段过渡这时代特征。”
“巴黎公社革命是一八七年爆发的,”李绍光若有所悟地说,“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理解马克思关于社会主义社会的论述,应该以巴黎公社革命爆发为分界线,着重理解一八七一年以后的论述。”
“不仅如此,”常教授进一步强调道,“还要将马克思关于社会主义的论述与关于共产主义的论述区别开来,很多人将两者的论述混淆了。”
“我觉得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的论述与马克思关于社会主义的论述也有区别。”李绍光若有所思地说。
“的确如此,”常教授深思熟虑地说,“按照马克思的构想,后资本主义社会可分三步走:第一步是‘由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过渡时期’;第二步是社会主义阶段;第三步是共产主义阶段。可见,按照马克思的设想,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还有一个‘过渡时期’。”
“可是,中国的社会主义是建立在半封建半殖民地基础上的,只有‘后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哪儿来的‘后资本主义社会’?”李绍光困惑地问。
“问题就在这儿,”常教授尖锐地说,“马克思所构想的社会主义社会是在扬弃资本主义社会基础之上建立的,与资本主义社会前后相继,中国走的路根本无法纳入‘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这一西方典型历史演进模式,所有的问题就出在非要往这个模式上套,这种思维定势时至今日还在不同程度地束缚着我们的头脑,成为认识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一种潜意识的框框。”
“常教授,您的意思是说,”李绍光顿悟道,“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与与现存的当代资本主义不是替代关系,而是并存关系?”
“大多数经济和社会发展落后国家,特别是中国的历史根本没有完全遵循‘五种社会形态’这一西方典型历史演进模式,与资本主义社会没有前后相继的关联,只能是并存的关系。”常教授一语破的地说。
“那么,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能否实现马克思的构想,取代资本主义呢?”李绍光咄咄逼人地问。
“马克思所构想的社会,作为一种后资本主义社会,本身就是资本主义的替代物,是作为扬弃资本主义的结果而出现的,所以它当然优越于资本主义,具有取代资本主义的合理性和必然性。我们所实行的社会主义是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基础上产生的,根本不是马克思所说的‘后资本主义社会‘,我们有什么理由要求我们所实行的社会主义具有马克思所构想的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有什么理由要求我们所实行的社会主义来取代现存的当代资本主义?应该说,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开辟了一条与资本主义迥然不同的现代化道路,这条道路以全体人民的福利为根本方向,确定了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典范,这才是值得我们骄傲的。”常教授深刻地说。
“看来,我们很多困惑都是照搬马克思的社会主义构想造成的。”李绍光深有感触地说。
“李书记,”常教授意味深长地说,“破除对马克思主义的教条化思维任重而道远哪,什么是解放思想?就是坚决地破除教条主义思维定势,否则改革就寸步难行。”
“常教授,听了您一席话,真是茅塞顿开呀,”李绍光呷了一口茶,释然地说,“今天到您家串门儿,一是来解惑,二是来了解一下楼道灯的情况。”
“李书记,”常润之客气地说,“您看您这么忙,还亲自关心我们这点小事,真让我们过意不去。”
李绍光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让一个楼道的灯亮起来是小事,让全市居民楼道里的灯都亮起来就是大事了。再说群众的事对我们党员干部来说都是大事。”
“李书记,”常教授的老伴接过话茬儿说,”我是区人大代表,我给市委、市政府提个建议,能不能搞一个楼道亮化工程,让东州市所有居民小区的楼道灯都亮起来,这样,老百姓晚上才有安全感。”
“好啊,这个建议提得好,”李绍光目光矍铄地说,“这些年我们忙着搞大项目,抓大工程,却忽略了老百姓身边亟待解决的一些问题,这是我们的官僚主义在作怪啊。仁杰啊,你们市建委牵头,电业局配合一下,尽快拿出方案来,在年底之前,争取让东州市所有居民小区的楼道灯都亮起来。”
丁仁杰点了点头,“李书记,明天我们就与电业局碰头,一定尽快摸清情况,解决楼道亮化问题。”
“李书记,”常润之表情凝重地说,“既然您来了,我就多说两句。我们省委党校家属宿舍都盖了快干年了,可我们还在烧煤气罐,我们的煤气开栓费早就交了,煤气管道也早就安了,可十年了也没开栓,市委、市政府能不能帮我们解决一下,早点让我们用上煤气。”
李绍光听了以后心里一惊,嗓子眼顿觉发干,他没有想到还有十年没有煤气开栓的小区,目光犀利地说:“仁杰,你们建委回去会同市煤气公司给我拿出一个调查报告,看看全市有多少小区还未开栓,然后拿出个解决方案报市委、市政府。”然后对常润之愧疚地说:“常教授,对不起呀,我们的工作没做好,让你们生活上有这么多不便,这两件事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快解决。”
说完起身告辞,常润之两口子紧握李绍光的手表示感谢。
30。银环路
上午十点,迎接林诚昆的车队在市公安局前导车的引领下驶进了东州机场。廊桥上,以张国昌、丁仁杰、李凤江为首的政府要员站成一排,礼仪小姐手捧鲜花,舱门打开,林诚昆一行在赵奎胜的陪同下走出机舱。礼仪小姐献上鲜花。
张国昌热情地迎上去,“林先生,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欢迎林先生莅临东州啊!”
林诚昆和蔼地笑道:“多谢张市长百忙之中来接林某。”
张国昌客气地寒暄道:“哪里,哪里,您是东州市的贵客。”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并肩走出廊桥。众人紧随其后。林诚昆七十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精神矍铄,脸部棱角分明,额头饱满,面相慈善,一副金丝边眼镜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