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答非所问地说:小刘哇,这里吵得很,难得清静了。
大师很躁的样子,多次从沙发上站起来,背着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以前大师可不是这个样子,他总是从容不迫,看破红尘的样子,闭着眼睛在那里养神。
大师说:外面那么多车,一天到晚没有个停歇的时候,总有一天,我会在这种吵闹中死去的。
康阿姨说:教授,您没想过要搬搬家,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去养老?您是古城的财富,也是国家的财富,只要您提出来,领导会考虑的。
刘公达对康阿姨说:当初是教授不肯搬,还是王书记特批的,保留了教授这个小院。
大师仍在那里踱着,半晌,他停下来,望了望窗外,那樱桃树还在,大师却再也找不到当年那种感觉和意境了,他就那么茫然地望着窗外。
大师说:吵死人了,真的要吵死了。
刘公达和康阿姨在大师那里坐了一会,康阿姨说:教授,您休息吧,我和小刘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打扰您了。刘公达就陪康阿姨走出来,大师也不挽留,他把两人送到门外,分手的时候,仍是那句话:吵死人了。
在回来的路上,康阿姨说:这个教授也不像你说得那么神嘛。
刘公达说:教授是有点不一样了,以前,他可不是这个样子。
第十四章
66
那天,石丹对李明说:总有一天,我要去流浪。
自从石丹停笔不再写小说,也许是感情上的空虚感使她更走近李明。她心里也爱着李明。和李明接触这么长时间,她慢慢地感觉到,李明是重感情的男人,他让她感到踏实。来到古城,她无亲无故,只有那些漂泊的朋友,李明可以说是她古城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他们之间从友谊到爱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石丹和李明的故事发展到现在,是在一种不由自主的惯性下进行的。
经历过一段新婚的激情后,石丹慢慢冷静下来,她早就预感到自己和李明不会有什么结果。他爱她,她也爱他,但石丹知道,自己不会这么甘于平庸地生活下去。
从爱好上文学那一天开始,她就被自己骨子里那股疯劲吓着了。她可以舍弃一切去爱好文学,人生一开始就要走一条和别人不一样的路。她不知道这条路的结果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未来仿佛施展了一种魔力,吸引着她走下去。
在和李明交往中,她时时刻刻都在警醒着自己,不要陷得太深,就是爱上李明那一刻,她也在这么警告自己。
她明白,自己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平静地生活,平静对许多女人来说是终生追求的东西,可她不是,否则她就不会只身来到古城。她会上学,然后找一份安逸的工作,找一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男人,生子,居家,过和许多人一样的生活。正因为如此,她在爱李明的时候,也警醒着自己把握合适的分寸。然而她终于没有把握住自己,和李明有了更进一步的关系。
石丹知道自己不是把贞操看得很重的女人,但她心里有一个尺度,就是一定要把自己献给所爱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会爱上什么样的男人,结果李明走进了她的生活。
她和李明相爱的过程中,仍然透着那股疯劲,她要让自己的爱充分燃烧,哪怕烧成熊熊大火,把自己烧死,也无怨无悔。
一次次死去活来的爱,使她领悟了男女之间许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情感。她相信,任何事情都是有悟性的。这种深层次的悟性,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快乐,她在这种快乐里恣意汪洋,纵横驰骋。这很符合她的个性,这是她所追求的。
同时,李明也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他们相互给予着快乐。一天,李明附在她的耳边说:丹,咱们结婚吧。
她昕了这话,浑身一冷,她搂抱着李明。这是她最怕听到的话。她知道李明迟早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说出来了。她自己心里也是矛盾的,一方面她喜欢这样的话,李明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另一方面,她预感到,她和李明的关系就要走到尽头了。她不可能嫁给他,冥冥中那个梦还在向她展示诱人的魅力,她无法抗拒,因为她就是为那个梦而生的。
她一方面希望李明爱自己,今生今世自己是李明的唯一。
同时,她又不希望李明这么爱自己,那样的话,她会被这种爱所羁绊,最后扼杀了自己的梦想。
李明还在期待着她的回应,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
她用手托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一次之后说:傻瓜,难道咱们现在爱得还不够吗?
他说:我要爱你一辈子。
她抚摸着他结实的肩头,她相信,李明对一般女人来说是一个称职的丈夫。然而,她需要的不是丈夫,而是人生的梦想。她无法给李明什么许诺和答复。
李明又问:难道你不爱我,还要考验我?
她摇摇头说:不,正因为我爱你。我对你说过,你还不真正了解我。
他说:我了解你,你是个好女人。
她微笑着,摇摇头。这时她进一步确信,她和李明不是一类人。
李明需要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她不能给予的正是这种实际的东西。
想到这,她岔开话头说:周末,咱们去游泳吧。
李明当然不会拒绝。
周末,李明把刘公达的车开了回来,他经常把这辆车开回来。
石丹准备好一应物品,有吃的,有玩的,当然,她没忘了带那顶色彩斑斓的小帐篷。这是她梦想的一部分,她就是带着这顶小帐篷离开老家的,那时她向往的就是流浪,也许到天涯海角,她知道会用得上这顶小帐篷,这是她流浪的标志。
他们上车的时候,李明问:咱们去哪?
她说:随便,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李明深深地被石丹的话感动了。
不知为什么,李明竟把车开到了他和石丹以及光头画家等人上次来过的地方。还是那面小山坡,还是那条清澈流淌的小溪,夕阳西下,他们站在山坡上,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石丹冲着夕阳闭着眼睛,她张开双臂,喃喃地说:李明,我要飞起来了。
李明笑着说:别动,我给你照张相。
照完相,石丹仍那么站着。李明呆呆地望着石丹,他被石丹此时的样子吸引了,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她。他也闭上了眼睛,那一瞬,李明沉浸在一种永恒里。
月光泼洒,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草地上,身旁是那顶帐篷。
石丹抬头望着夜空,夜空宁静而又高远,星月很近又很清晰在头顶亮着。
石丹说:这里真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李明说:那我们以后,就常来这里。
石丹没有说话,她慢慢脱去自己的衣服,月光下,石丹的裸体有惊人的魅力,虽然李明对石丹的身体已不陌生,但在此时此刻,他还是感到震惊。
石丹脱去所有的衣服,便向那条小溪走去,她走到小溪里,双脚蹚着水,发出明亮的水声。石丹躺在了水里,水刚好漫过她的身体,轻轻的,柔柔的,凉凉的。石丹说:李明,过来,太美妙了,你一定没洗过这样的澡。李明呆怔之后,几把便将衣服脱掉,赤条条地向石丹跑去,他站立在石丹面前时,竟有几分羞怯,他还从来没有和石丹这么赤裸地面对过。
石丹用双手垫着头,她的目光依旧望着天上的星空。
她轻声命令似的说:躺下。
李明躺在了水里,就躺在石丹身边,他也感受到那种美妙。
他也把双手垫在脑后,望着星空。渐渐,他的身体放松下来,身体变得很轻,恍若置身于幻境之中。
他轻声说:真好。
石丹说:别出声,闭上你的眼睛。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水在周身流动的那份感觉。
石丹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身体上爱抚着。
她的手经过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他都感到一阵颤栗。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从里到外,都燃烧了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抱过石丹,他也感到了石丹身体的炙热,他的手在她的身体上一寸寸滑过。
石丹仍闭着眼睛,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吟哦声。她说:真好。
在水里,他们又一次结合了。水花的声息惊醒了沉寂的星空。
半晌,石丹大叫了起来,她大声地叫着李明的名字,她说:李明!我爱你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水面平息了下来,他们的身体仍胶着着。夜空里,只剩下了他们大声的喘息。
她如梦如幻地说:真好,我现在就是死也值了。
他用嘴堵住了她的嘴,他们长时间地相抚相爱着。
最后,他把她从水中抱了起来,走过草地,向那顶小帐篷走去。
两个人相拥相偎着躺在那里。
他喃喃地说:丹,我爱你,没有你我会死掉的。
她睁开了眼睛,朦胧中望着他说:别说傻话,别让爱累着自己。爱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何必让它累着呢。
他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了,他的身体又一次炙热起来,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结合成了一体。
那山,那水,那星空可以作证,这里有两个相爱的人,共同走过了人生的某一夜。
67
朱青不知何时学会了吸烟,她吸的是那种加长的“摩尔”女士香烟,以前,她偶尔吸烟,那是在拍戏累了,或者朋友聚会时。
自从当上副总经理,她的应酬多了起来,她便养成了吸烟的习惯。
朱青现在正筹划一部系列情景喜剧,这种戏,成本低,收视率高,如果成功的话,会给公司带来一些效益。
让刘公达生气的是,朱青做这么大的事,从来没有和他说一声,公司的人,似乎也看出了刘公达在老头子面前的失宠,他们都相信,照这样下去,公司的老总一定会是朱青的。
公司效益不好,上上下下意见很大。现在朱青当上了副总经理,又成了老头子面前的红人,人们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朱青的身上,希望她能带领大家,把公司的局面挽回来。最近有消息说机关将要精简,古都影视公司所有员工都是在编人员,是从几个文化口调到这里来的,如果公司效益不好,政府肯定不会背这个包袱的。有的人已经后悔当初调到这里来了,有的人已开始四处活动,准备调走。
以前刘公达众人拥戴的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朱青的门前热闹异常,人来人往的,包括金小龙,也经常进出朱青的办公室。他们聚在一起,策划剧本,研究投资,刘公达反倒没什么事了。
外面的人,似乎也看清了公司内部的一些变化。那些合作单位,有什么事,都直接去找朱青了。外面都在说:现在古都影视公司,朱青是实权人物。
刘公达在冷清的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他不停地踱步,思考着扭转被动局面的办法。如果这样下去,自己灰溜溜地走人是迟早的事。康阿姨为他联系了几家赞助单位,那几家单位的老总都是老头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康阿姨这点面子他们是会给的。
刘公达能有机会扭转眼前的被动局面
但他还没有找到好的剧本。经过几次失败之后,他也知道了剧本的重要性,老早他曾找金小龙商量剧本,金小龙说:朱青策划的系列喜剧就不错,我想会有很好的卖点。
他没人商量,只有李明忠于职守地坐在外间办公室里。他就悲哀地想:我现在唱上空城计了。
朱青办公室里那种车水马龙的热闹,时时刺激着刘公达的神经。唯一令他安慰的是,康阿姨帮他拉到几份赞助,陆续地到了公司的账上。按公司规定,不管谁拉到赞助都会有百分之二十的提成。
那天,刘公达又来到了田园路甲五号,康阿姨正在客厅里眉飞色舞地打电话。康阿姨从美国回来后,社交活动明显多了起来。刘公达坐在沙发上,一边等康阿姨打电话,一边想,环境真是能改变人呢。
等康阿姨打完电话,刘公达把一个存折放在康阿姨面前,康阿姨拿起存折看了一眼,掩饰不住兴奋地说:小刘哇,这怕不好吧。我知道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每份劳动都会得到报酬,可这是不是多了点,不要因为我,让你犯错误。
刘公达笑着解释说:康阿姨您放心,这都是按规定办事。况且提款时,是以我的名义,和您没有关系。
康阿姨就坐近一些,对刘公达说:小刘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老早我就和老王说,小刘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刘公达就说:阿姨,您过奖了,现在公司运转很难哪。
康阿姨便以长辈口吻安慰着说:不怕,干事业嘛,哪能没有困难!你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不像我和老王都是快到站的人了。哎,这个老王哇,只顾忙工作,就是不顾家。人家美国人,工作一辈子,到退休时会有一大笔退休金,然后人家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别看老王现在是个官,一退休,还不是两手空空回到家里。
刘公达说:王书记我还不了解吗,他可是个好领导。说别的领导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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