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南区花园。
陈峖棋不喜萧翼,原本并不想来王府参加昌华长公主的寿宴; 只是峖箐专门过来请她,道是顺宁郡主自回到王府便很想念她,想借着这次寿宴见一见她,也是为着将来能方便往来的意思。
峖箐便是雪青,安槿离开陈家后,陈老太爷回过一次家中,便许可了陈大夫人收雪青为义女之意,由着其将雪青改了名为陈峖箐。
陈峖棋想着虽然去王府心里有些膈应,但将来若是要和安槿继续往来,少不得都是要常去的,她又是和大伯母母亲还有峖箐一起,也不怕见着萧翼等人,所以也就应了下来。
只是她此时看着面前的萧翼,心里就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来王府,更不该听信了白千绯的话在这花园里陪她看什么菊花。
她心里苦笑,虽然自己和白千绯要好,但白千绯是白侧妃的亲侄女,萧翼的表妹,若是白侧妃和萧翼要求什么,白千绯又如何会为了自己拒绝?
她此时便是被白千绯给骗了,在花园的一个角落里“偶遇”到了萧翼。
萧翼看着眼前文秀有余娇柔不足的陈家大小姐,虽然因为叶以心的事,心里略有不满,但还是尊重客气的。
他温声自觉颇有风度道:“陈姑娘,前几日我让绯表妹约你,想在白家见一见你,可惜一直未能约到,所以今日才出此下策,还望陈姑娘见谅。”
陈峖棋出自书香世家,平日里书生学子见得多了,却不怎么待见萧翼这一款。萧翼看陈峖棋不够柔美,陈峖棋还觉得萧翼那副故作文人雅士的模样很做作。
她皱了皱眉,略退了小半步。
前几日白千绯的确请她去白家说话,可是因着婚事和外家之事,她这些时日心情都不好,对白家长房和白侧妃一系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更怕白千绯约她是白千绯的母亲林氏的手笔,因此如何还会在这个时候去白家长房?
但她也万万没想到竟是萧翼托了白千绯约的。
她按下心中对白千绯的恼意,冷淡道:“三公子,我和三公子并不相熟,却不知三公子找我何事?”
岭南男女风气开放,未婚男女私下相约也是平常事,更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因此萧翼的所为大面上其实也没啥好斥责的。
萧翼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好脾气地道:“陈姑娘,我不知道我母妃如何跟陈家说,别人又怎么看待,但我是真心求娶姑娘的,将来也会敬重姑娘。”
这却是萧翼有了些误会,萧翼有些痴,平日里有什么事白侧妃并不会跟他商量,这次也只告诉了他让他准备和陈峖棋定亲,然后他又隐隐约约从其兄长萧恒和白家那边得到自己即将和陈峖棋定亲,接着旧情人又梨花带雨的找她说因着陈家要求,白家已经强迫她定亲了云云。
这一切便让萧翼误会自己和陈峖棋的亲事已经是议好,只差最后流程了。
萧翼好脾气兼真诚的说了上面几句话后,又接着道,“只是陈家乃数百年的书香世家,最重规矩,应知为人妻者不可善妒。我虽然心悦叶姑娘,但她也是不能与你相提并论的,将来更是无论如何都越不过你去,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她。”
他到底在说什么?陈峖棋只觉五雷轰顶。
她又气又恼,只觉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他觉得自己是王府公子,全天下的女孩子都得以他为中心,围着他转?
陈峖棋努力忍了气恼,略一屈膝就道:“三公子请放心,我绝不会为难你的什么叶姑娘,李姑娘。因为我也绝不会嫁给你。”
说完也不管萧翼目瞪口呆的表情,径直就越过他挺直了背离开了。
她出得这片园子,就见到了站在外面略有些忐忑不安的白千绯。她被萧翼给气得不轻,此时自是更厌白千绯诓骗于她,便冷哼了声,无视她自顾往前走。
白千绯见状,忙快步跟了过来,走到她的身边怯怯的喊了声:“棋姐姐。”
陈峖棋脚步顿了顿,但仍是不想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然后就听到白千绯在后面跟着低声急急解释道,“棋姐姐,你别生气。翼表哥他心仪姐姐,一直缠着我,我看他这样不是个办法,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所以觉得还不若你们两当面说清楚,我……”
陈峖棋回头看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冷硬道:“你既如此想,觉得问心无愧,又何惧我生不生气?这世上没有事事都能周全的,你不过是选择了对你更重要的家族和你的姑母罢了。”
这还是陈峖棋第一次用如此冷淡的语气对她说话。
白千绯听言脸上顿失血色,不,不是的,她不是选择了家族和姑母,她,她私心里,其实也是希望峖棋能够嫁给翼表哥的,这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
华羲殿。
昌华长公主在侍女们的服侍下正穿着今日宴席的礼服。
黄色礼服,深青织金霞帔,内配红色绣金纹鞠衣,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那礼服表面如同有霞光暗暗流动,那绣纹不似绣在衣服上,而是全部活了过来,隐隐游动。
为着出席这个寿宴,昌华长公主也稍用了些胭脂,微微遮住了略显苍白黯淡的面容,便立时如同水洗过的宝石般绽放出原本的夺目润泽光彩,就是那华丽至极的衣裳在她身上也似乎只是陪衬。
若说安槿的样貌有那么几分像着病中着常服的昌华长公主,但此时昌华长公主着了盛装,那不自觉流露出的高贵睥睨的神态,立时便可看出安槿和她气质的不同。
安槿赞叹,道:“母妃,您真好看。”
昌华长公主一笑,拉了一旁的安槿过来,然后打开梳妆盒的下层抽屉,就取了一对红宝石插梳,慢慢插在了安槿两边发髻的两侧,然后笑着道:“她们都说你生得像我,你现在夸我,是在变相的夸你自己吗?也没见过你这般厚脸皮的。”
安槿摸了摸头上的红宝石插梳,对着镜子照了照,插疏每边五颗宝石,中间指甲盖大,然后两边大小递减。宝石色正而鲜艳,一看便知品质极好。
安槿笑道:“这也被母妃看出来了,还得了母妃这样好的东西。母妃,这么好的宝石做了插疏好浪费呀。”
昌华长公主笑道:“你戴了就不浪费了,做成什么压在箱底都是浪费。”
两人说着话,昌华长公主的眼光瞟到一旁榻上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和她身上一般颜色绣纹的衣裳,就转身问英术道:“查到那边有什么动静了吗?”
英术躬身禀道:“白侧妃已经将畲族圣女迎至王府中,就住在北园客房,听说是专门过来给娘娘祝寿的。”
“呵,难为她这次这么大方了。”
这畲族圣女是畲族现任族长的侄女,畲族内乱,现任族长带了一批族人避于山林,然后想求岭南王出兵帮他们平乱,就把侄女送来了王城,想献给岭南王为一侧妃,岭南王也不知是因为王妃中毒,还是考虑白侧妃的心情,并没要了这畲族圣女,就只让她在王城住了下来。
昌华长公主又问安槿道:“是有什么蹊跷吗?”
安槿就笑道:“嗯,猜到了些眉目,不过暂时还是不要和娘娘说了,否则娘娘到时候不够震惊,就不好了。”
“故弄玄虚。”昌华长公主笑骂了她一句,也没追问,一边就有侍女英芷过来在她身旁低语了几句,她便点了点头,让人下去准备了。
***
王府后殿。
寿宴上众人皆已到齐,就是岭南王此时也席地坐在了主位上,身侧的位置空了出来,显然是给岭南王妃留着的。
岭南男女大防不重,各色宴会也并不会特地让男女用屏风隔开这一说,此时宴席上各大世家便都有男女同席,席地坐于几前的。
白侧妃坐在了岭南王左侧下手略下的位置,她身边则坐着女儿萧珉。此时白侧妃正雍容大方的和下面两侧坐着的夫人们不时说上几句话。
岭南王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众人说话,脸上没有丝毫因为岭南王妃的迟到而露出不耐来。
大家都知王妃娘娘身体还未痊愈,之前岭南王就说过王妃会迟些来,因此大家便也没露出什么异样来。
不过听说今日那未来的世子妃京都来的顺宁郡主也会出席,这位世子妃都已经到了京都好几个月,快小半年了,也没在公共场合出现过,大家心里自然是好奇至极。
及至开宴时辰,连接侧殿的大门行入两列侍女,众人便知王妃娘娘到了。
众人起身恭迎王妃,但眼睛却没有依足礼仪眼观鼻鼻观心的等候,反是好奇的=看向了门口,等着王妃,也或许是未来世子妃的出现。
过了不到片刻,众人便见到了姜王妃昌华长公主着了一身黄色长裙深青织金霞帔的礼服,由一名十四五岁戴了面纱,身着烟霞色宫装少女扶着进了大殿中。
众人原是好奇那顺宁郡主,此时见到姜王妃,却不由得都被她的盛装给惊了惊,就是岭南王看到自己王妃这般盛装出现眼睛也是亮了亮,露出了些惊艳的色彩。
唯有白侧妃看到姜王妃艳丽夺目的样子那心就是一阵尖锐的痛,再转头看岭南王目不转睛的看着姜氏,眼神竟是说不出的专注,那手只掐得手心一阵生疼,也难掩心中的嫉妒。
其实就是白侧妃再欺骗自己,也知道若论相貌,昌华长公主真的出挑,若不是她性格太过刚强对岭南王不假辞色,恐怕岭南王的心早偏向她了。
这也是白侧妃一面高傲自大,坚信着自己才是岭南王的最爱,一面却又深深恐惧的根源。日以继日的嫉妒,惶恐和患得患失早已让她自己都认不清自己,情绪也越来越难以捉摸。
旁边的萧珉却没注意她的嫡母姜王妃的盛装或夺目光彩,也没注意到自己生母的情绪变化,而只是恨恨盯着扶着姜王妃的烟霞色宫装少女,然后鼻子轻轻哼了声。
此时岭南王也已起身下了席去迎自己的王妃,昌华长公主进来看见岭南王过来,便带着身后的众人先给岭南王行了一礼,岭南王上前扶了她,一起携着坐到了主位上。
而安槿则是被昌华长公主拉着,坐到了她右侧下手的位置,那个位置一直空着,却原来是给安槿留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最后一句写成了“姜璃被昌华长公主拉着。。。”。。。。。。
第38章 祈福舞
岭南王携了昌华长公主坐下,低声跟她说了几句; 便开始主持今日的寿宴。
接下来便是众人一一上前祝寿; 并送上贺礼; 昌华长公主则是以水代酒接受了众人的贺寿。
白侧妃送上的是一套米通骨瓷茶具,白底蓝花,通透如玉; 晶莹可爱,这真真是一套上品的骨瓷器了,不说岭南瓷器技艺相对京都官窑粗糙; 就是京都世家有这样的一套瓷器也估计是收藏了把玩的。
白侧妃亲手捧了瓷器,上前道:“姐姐; 这套瓷器是我偶然从京都销往海外皇室的上品货物中看见; 爱不释手,就求了他们买下来的。虽然极其喜欢; 但这次姐姐生辰; 我竟是找不到其他合适之物,然后觉得也就是这套京都来的骨瓷最适合姐姐。”
说完又垂眼看了看那套瓷器; 略带了些怅惘继续道,“虽然姐姐本就是京都人; 京都繁盛,可能对这些东西也觉得再寻常不过; 但我们岭南地僻,对我来说却已经是非常珍贵的了,也相信在我们岭南再难找到另一套相似的。”
白侧妃和岭南王自幼一起长大; 又做了几十年的枕边人,自然深知岭南王对京都对大齐那隐秘的心结,她说这样一番话,不过是在提醒岭南王提醒各当地世家姜王妃外来者的身份罢了。
将岭南贬得越低,京都抬得越高,各本地世家可能就会对昌华长公主越有隔阂,岭南王也越不会当昌华长公主是自己人。
昌华长公主看了一眼白侧妃,都懒得和她打什么言语机锋,她自嫁来岭南,这位白侧妃就是这般阴阳怪气,明里暗里的挑拨,其实手段根本不高明,相比宫中不少演技出神入化的后妃们,意欲实在太明显。
她看得出来,岭南王自然也看得出来,只不过心偏了,或者他自己就有这样的心结,不过是白侧妃看准了他的心思,把话说出来而已,自然也就吃那一套。
昌华长公主冷淡道“侧妃有心了”,便命人上前取了,收了下去。
她对白侧妃这样冷淡漠然的态度也是几十年不变,众人早已习惯。
但白侧妃出自岭南世家之首的白家,在岭南也是天之骄女,又和岭南王青梅竹马,昌华长公主对白侧妃这样傲然冷淡的态度,还是曾让岭南本土世家和岭南王心里很不舒服的。
当年,也愈发的怜惜白侧妃,对她心有愧疚。
白侧妃心里是什么滋味且不说,但面上倒没有什么不适的表情,她只扯了一下嘴角淡淡笑了笑,又躬身行了一礼就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坐下。
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