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去,只见两个全身脏污的道士,衣衫褴褛地指着自己,他们身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白云山庄的总管,另一个则是甘俊之。梅映雪侧过头来说道:“没想到这两个臭牛鼻子道士,居然可以自己脱困。”
汤光亭仔细一瞧,果然便是那两个被他们点穴捆绑的崇真观道士。便道:“他们自己可能没这个本事,该是鬼使神差,让人发现给救了。”想起陈抟与吕洞宾的话,不愿在此多惹麻烦,阻挠了英雄大会的进行,拉着梅映雪的手,钻入人群,往后退去。
那会场上原本扰扰嚷嚷,道士打扮的也不少,由于崇真观道士不敢接近汤梅二人,远远地东指西指,甘俊之一时根本瞧不清楚所指何人,这会儿汤光亭拉着梅映雪往后一退,虽然刻意低调行事,但在人群之中,却显得不自然,甘俊之心下雪亮,飞身向前,伸臂一拦,说道:“两位道兄请留步!”
汤光亭道:“这位兄台有何贵干?”甘俊之道:“敢问道兄是哪一宫哪一观的?师尊道号怎么称呼?我好像没见过你?”汤光亭笑道:“这天下道士何止千百,兄台不识得在下也不能说是见识差了,是不是?兄台不必介意。”
甘俊之见他顾左右言他,不觉有气,又见梅映雪容貌秀丽,道袍领下颈项白皙,不禁动了疑心,说道:“那么这位道兄呢?你们两个是师兄弟呢?还是师兄妹?”伸手疾抓,要将梅映雪的道冠拉下,梅映雪见他动手,上身后仰,道袍底下飞出一脚,迳踢甘俊之的手腕,又急又准,手段高明。
甘俊之轻轻“咦”地一声,手掌一翻,便要转去抓梅映雪的脚踝,只见梅映雪的身子急拔而起,竟然在这喘息之间,凌空踢出第二脚。甘俊之吃了一惊,连退三步,“唰”地一声抽出配剑,说道:“你这不是道家的功夫。”梅映雪道:“你懂个什么?”话一出口,现出了女声。
甘俊之哈哈笑道:“原来还是位仙姑啊,打扮成这个样子,混进英雄大会来干什么?”梅映雪道:“这是英雄大会吗?我瞧是狗熊大会吧?”
两人刚刚的这一番拳脚往来,早已吸引了不少目光从擂台上转移而来,梅映雪的这一句“狗熊说”,立刻引来不少嘘声,有人便道:“瞧你这个道姑女扮男装,跟一个道士东拉西扯,暧昧不清,背着师父在外头,偷偷效那世间男女,阴图苟且之事吗?”
这话才刚说完还是热的,“啪”地一声,一道黑影打中那人的嘴巴,那人嘴一张,“哇”地一声,吐出了几枚牙齿,下巴襟上鲜血斑斑,脸上泪水鼻水齐流,他的神色显然是在说他又痛又吃惊,嗯嗯啊啊还想说些或骂些什么,却已是含混不清了。众人都是一惊,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甘俊之待瞧清楚这道黑影原来是条细铁炼时,忽然想起自己曾见过这般兵器,说道:“原来是你,想不到你居然敢回来。”他那天受了莫高天一脚,伤势不轻,一直休养到这几天才刚好,让他错失了高智阳推荐跟随赵光义的机会,一股怨气正无处可发,想这梅映雪当天与莫高天的样子相当熟稔,正好找她算这笔帐,续道:“那个自大老人躲在哪里?想躲一辈子吗?”
梅映雪道:“你明知他不在这里,故意大声嚷嚷,想吓唬一个姑娘家,这样也配称得上是英雄所为吗?”甘俊之“哼”地一声,道:“他若没来,你今天便是插翅也难飞了!”长剑一抖,斜划过去,梅映雪见他这一剑朴拙中蕴含机巧,是十分高明的剑法,头一低,从一旁窜了出去。
甘俊之挺剑追去,梅映雪左闪右躲,却始终不出手。甘俊之又进了几招,说道:“你是不屑与我动手呢?还是根本缓不出手?”梅映雪伸出右手食指在脸颊上一刮,说道:“哎哟,好大的口气啊,真是不知羞,我缓不出手来?你的武功有那么高吗?”心道:“看来看去,他的剑法倒是没什么破绽,我不如以快打快,扰他一阵,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那甘俊之脸上一红,心想多说无益,剑锋一转,喝道:“看剑!”梅映雪道了一声:“好!”身子一闪,忽然使了一招“旱地拔葱”,身子凌空越过众人头顶,飞身上了擂台。那擂台上本有两个人正在激斗,见天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尽皆罢手后退。甘俊之接着飞身上台,汤光亭见状,也急忙一跃而上。
甘俊之用剑尖指着梅映雪,说道:“你不跑了吗?”他这时也认出了汤光亭,知他是个混小子,没把他放在心上。
梅映雪道:“不跑当然可以,不过只是死缠滥打,那没意思,总要有点规矩。”甘俊之道:“我就是要擒住你,要什么规矩?”梅映雪笑道:“你抓我干什么?真不害臊。”甘俊之正色道:“莫高天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你和莫高天是一夥的。”梅映雪道:“莫高天与你有仇,那你去找他去啊,赖我做什么?王爷,你说是不是?”说着妙目流盼,看向台下,原来赵光义在张苍松与康永疑的护卫之下,已经来到了前面。
赵光义笑道:“冤有头,债有主,姑娘所言甚是。”甘俊之满脸尴尬,嗫嚅道:“王爷……”丁白云站在一旁,也认出了汤光亭,连忙上前道:“王爷,这两人之前大闹筵席,是与人专唱反调的顽劣分子。不如叫人拿下,免得他们又破坏了这一次的英雄大会。”回头道:“来人啊!”赵光义阻止道:“且慢!”
丁白云急道:“请王爷三思。”赵光义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几步,满脸堆笑,说道:“姑娘,那依你而言,便当如何?”梅映雪亦笑道:“我人既在这个擂台上,要上来挑战的,当然就得遵守打擂台的规矩。”
张苍松道:“姑娘,我们这可不是打什么擂台,你想玩耍的话,可找错了地方。”梅映雪道:“不是吗?那他们这一群人打打闹闹,打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人流血受伤,打得太客气了吧!”赵光义插嘴道:“姑娘难道觉得要有人受伤才有趣吗?他们都是我大宋的盟友,只不过是为了决定地区领导,都是点到为止,没有必要伤了对方。”张苍松补充道:“难道你也是要上台争夺盟主之位吗?”梅映雪道:“那有何不可呢?”
丁白云道:“只可惜你资格不符,地方盟友必须在地方上有势力,有人力,你现在是代表你个人,还是千药门呢?”梅映雪往下一看,只见那万回春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现场,便装得若无其事地道:“都不是。”
张苍松愀然不悦,说道:“王爷,他们只怕仍是来搅局的。”赵光义道:“姑娘,你说连自己也不代表,本王可真有点听不懂了。”梅映雪道:“我们乃是铸剑山跑马寨的代表。铸剑山位于南唐境内,寨中人马不止三千,个个刀枪娴熟,马术精良,不知道这样子有没有资格角逐啊,丁庄主。”丁白云道:“你什么时候又成了跑马寨的代表了?当真胡说八道。”梅映雪道:“我不是,我们少寨主是。”说着伸手往汤光亭一指,汤光亭点了点头,笑着上前一步。
丁白云冷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一个浑小子,什么少寨主?说谎也不打草稿。”赵光义略感失望,道:“噢,是吗?”身旁一人却在此时说道:“启禀王爷,这人名叫汤光亭,确实是铸剑山上跑马寨寨主汤广成的儿子。跑马寨寨中人马众多,下辖三十六洞,人数确实是在三千以上。”
赵光义转头一看,原来是林延秀,喜道:“此话当真?”丁白云却是一阵错愕,疑道:“林兄,你如何得知?”林延秀道:“我在铸剑山上待了将近一个月,对于他们的组织略知一二。另外可以附带跟王爷一提的是,这汤广成的父亲,原来是吴时杨渥大将张颢的部将,张颢为徐温所杀的时候,带了一些从众,躲到了铸剑山上,后来落草为寇,据山立寨。所以汤广成这一帮人,对于行军打仗,也是十分在行的。”赵光义眼睛一亮,心道:“这铸剑山北岸正是采石矶,若能得这一支伏兵,宋军要渡江,就更万无一失了。”便朗声道:“这位汤兄弟,你果真愿意加入我们这一方吗?”
原来林延秀在铸剑山上的那半个月,汤广成以礼相待,半点没有将他当成俘虏看待,现在他又归顺了宋廷,看到汤光亭突然出现,顺水推舟,一方面是为汤光亭解套说项,算是报答当日汤广成的礼遇,二方面也是想到自己可以利用铸剑山的资源,转而充实成自己的实力。
那汤光亭也是这时才听说自己的父亲居然是将门之后,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骂:“老头子瞒得我好苦,早知如此,我在蓝瓶面前也不用老是觉得矮了一截。”又想:“陈前辈与吕道长都说,让赵匡胤统一天下,可以让天下从此太平,叫我不可为了私人恩怨,破坏英雄大会,不如我索性积极一点,下次碰到吕道长,说不定他还会夸我一番。”于是将道冠道袍除去,缓缓说道:“没错,我父亲常说,大宋皇帝励精图治,甚得民心,将来一统天下,非宋莫属,所以一得知王爷在此召开英雄大会,纵使未收到请柬,厚着脸皮,依然让我来给王爷带个口信,便是这个……嗯,这个只要王爷你不嫌弃,有用得着跑马寨的地方,尽管吩咐,我爹他水里来火里去,要是他皱一皱眉头,他不算英雄好汉。”又想:“阿雪这一招十分高明,既保住了和气,最少也能全身而退。”
那丁白云听了,连连在肚子里大喊:“放屁!放屁!”但见赵光义微笑点头,倒也不敢造次,只听得张苍松说道:“既是如此,这铸剑山乃是铜官山的一脉,附近有九华山的九成宫,与芜湖的黑龙堡,不知王爷是要让这位汤兄弟的跑马寨自成一家呢?还是要……”赵光义看上他家的兵员,想那是非要拉拢不可,便道:“九华山与芜湖都与铸剑山离得远了,那自然是自成一家就可以了。”
此言一出,甘俊之与丁白云几人都颇感气沮,但想那赵光义都如此说了,那也不能说什么。汤光亭站在台上,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这么轻易就解决了,不禁暗暗窃喜,忽见林蓝瓶也来到了台下,便挥手向她致意,表示自己自今日起,也与她成为了夥伴,关系也更亲密了。但林蓝瓶脸上并不见得有特别高兴,反倒是秀眉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汤光亭才想:“她是怎么了?有人欺负她吗?”忽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擂台下,与赵光义行礼,说道:“王爷且慢!”赵光义道:“原来是玄玑道长,不知有何高见?”玄玑道:“跑马寨既未受邀,这位姓汤的朋友是否便真的代表他的寨主老子,尚有可议之处。王爷总不希望到头来,才知道是被这小子给戏弄了吧?”
赵光义略一沉吟,说道:“本王以诚待人,相信汤兄弟不致负我。”玄玑道:“他若未曾得到授权,欺骗在先,王爷诚意在后,就算他后悔不愿辜负王爷,亦无法可施。”赵光义道:“那依道长所言,该当如何?”
玄玑转过头来,与汤光亭说道:“你说你奉你父亲之命而来,可有何书信凭证?”汤光亭笑道:“老子要儿子办件事情,要什么凭证?道长真会说笑。他只说:‘喂,臭小子,去给你老子办件重要的事情,要是事情办成了,回来给你娶媳妇。’就这样。这么吧,要是我回去娶了媳妇,算不算凭证?”人群中有人吃吃笑了出来。
那玄玑不动声色,道:“你父亲既说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怎么不亲自前来?就算要派人代表,又怎么会让一个三脚猫来参加英雄大会?”汤光亭正色道:“这道长可想错了,我父亲指派自己的儿子前来,固然是基于私心,但是寨中能人高手甚多,当天就有许多人不服,争着要代表来参加,我可是技压群雄,好不容易才取得这个资格的。”
此言一出,现场有几个看过汤光亭拳脚的,登时便笑了出来,均想:“以你的武功便能技压全寨,那寨中所有的人岂不都是三脚猫?”玄玑亦忍不住莞尔,说道:“这么说,你的武功是全寨中最好的啰!”汤光亭道:“最好的不敢当,我父亲的武功就比我高,几个叔叔伯伯爱护我,故意让我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比起一些沽名钓誉之辈,在下自信,还强那么一点两点。”前面几句还有一点自我陶侃,颇有说笑的意思,最后两句,可就是公然挑衅了。
玄玑说道:“既是如此,那此事倒也好办。”转身与赵光义道:“启禀王爷,这跑马寨既然如此重视此次英雄大会,则断不可能指派武艺低微之人,若是王爷同意,贫道建议,不如便仍以武功决定,若是他能在武艺上胜过我们所指派的人,那就算他是跑马寨的代表。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赵光义尚未答应,那汤光亭便抢着道:“如此甚好,虽然在下对于你们把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