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见她神色不对,急道:“是什么法子?我能帮你吗?”梅映雪缓了一口气,轻道:“这个方法不但异想天开,而且过程也实在凶险得紧。这是一种倒转经络,逆天而行的法门。现在没空多做解释了……待会儿我一运起这个心法,我的心跳、呼吸都会逐渐停止,就连体温也会逐渐冰冷,麻烦大哥帮找一个安全的处所,在泥土地上挖一个大坑,然后……然后脱去我身上的……我身上的衣服……”她说到这里,声音已是细如蚊声,要不是汤光亭这会儿搂着她,将耳朵凑在她的唇边,哪里听得到?汤光亭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要我立誓娶她,是为了这层缘故。”不知为何,心下微感怅然。
只听得梅映雪续道:“……再将我全身埋入土中,只露出口鼻。如果我算得不错的话,七天七夜后,我就会转醒。”汤光亭从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急道:“七天七夜后,你若是不醒呢?”梅映雪苦笑道:“那就糟啦。”说着从脖子上用力扯下一物,交在汤光亭手里。汤光亭拿来一瞧,却是一条红绳打着结花穿过一对叶片金坠子,坠子上镶着一颗拇指般大小的明珠。这珠子看起来虽然颇为名贵,但却不见有什么特出之处。
汤光亭端视半晌,耳里听梅映雪说道:“你已吃了我一颗解毒丹,合算应该可以延你七日之命。这珠子中间是空心的,里面藏有一颗药丸,是我父亲临终之前交给我的。他说这颗丹药世间罕见,不但其中所含配制的药材难寻,就是炼制炮制的工夫也是煞费苦心。不过当时我问他,这颗药丸究竟有何功效时,他却答不上来,只吩咐我此药阴阳有别,女子并不能服用,哪朝一日我有了夫家,便可传给我的夫婿了。如今我已是你的未婚妻子,这药已是你的,倘若是七日之后我没能转醒,那你身上的四种剧毒世上只怕再无人能解。哎,大哥,我父亲将这颗药丸说得如此神奇,可是他却到死也没吃它。我很是为你担心,但不是阿雪不管你,那时你也只好将这药丸服下,碰碰运气了。”说到这里触动心事,不禁落下泪来。
汤光亭低头见她越发憔悴,更与方才不同,便道:“你放心吧,凡事有我,七天之后,你就能医治我啦。”梅映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半晌,缓缓从衣袖里掏出从冯云岳身上得来的药丹散丸,头一仰,一股脑儿全吞了进去。汤光亭来不及阻止,大惊之余,却见梅映雪开口对他说道:“我准备好了。”汤光亭忽然害怕起来,说道:“你……你这就要开始了吗?”梅映雪微微一笑,迳自阖上双眼。
汤光亭没想到她会说开始便开始,连唤了几声:“阿雪!阿雪!”都没反应,忙将怀里的她摇了几下。梅映雪忽然脖子一歪,正好倒在汤光亭的肩上。汤光亭虽然明明知道这是梅映雪运功的缘故,却还是有些害怕,忍不住伸指去探她的鼻息,还有她颈子上的脉搏,果然一切都如梅映雪所说,现在的她,就跟一个死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四周彷彿至此忽然沈寂下来,时间也宛如停滞不前。汤光亭搂着梅映雪,心里闪过数十个念头,茫茫然却抓不到一个。对他来说,这几天的遭遇实在是太过刺激了,就好像是做梦一样。他也想,要真的是做梦就好了,可是梅映雪软绵绵的身子就这么实实在在的搂在怀里,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这也许是他最不愿意祈祷上苍,让这一切成为梦境的那一部份了。
便这么灵魂出窍似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梅映雪的身子逐渐在他的怀中冰冷下来,汤光亭这才猛然惊醒。梅映雪之前对她自己的预言,眼下已然实现一半了,而最重要的后半段呢?汤光亭实在无法也不敢多想,只寻思着梅映雪先前给他的指示。他想,这个地方他路头不熟,如何能够抱着一个大姑娘,在山林里头找到一个安全的处所呢?更何况万小丹可能就在附近,若是被他看到梅映雪现在这个样子,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他左思右想,决定兵行险着,找出梅映雪那一条用来当作兵器的铁炼,利用它的铁柄,寻了一个地势较高,干燥隐蔽的地方,就地挖坑。
单以挖坑来说,那圆棒状的铁柄使来并不顺手,兼之双手原就有伤,汤光亭挖挖停停,直耗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凑和掘出一个,看来恰好能够埋住梅映雪的浅坑。在略事休息之后,下一个步骤,便是要褪去梅映雪身上的衣物了,虽说这明明是梅映雪交代他这么做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再怎么说,他毕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十七岁少年,对于男女之事虽然懵懵懂懂,但也多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尤其梅映雪秀丽绝伦,体态窈窕,光想就足以让汤光亭血脉贲张,意乱情迷的了。脑海中忽然想起梅映雪要求自己立下重誓,互许终身的情景,不禁暗暗佩服这位姑娘当机立断的胆识与豪情。
想到这里,汤光亭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是了,你既已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当今世上,也只有我能给你脱衣服了。”有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汤光亭便不再迟疑。那梅映雪身上穿的是汤光庭原来的衣服,本来就显得十分宽松,脱起来毫不费事,兼之赏心悦目,那真是比在地上掘坑的粗活,实有天壤之别。
汤光亭将梅映雪像剥粽子般,三两下便脱个精光。但即使是在这阴暗的山洞角落里,梅映雪处子般的胴体仍宛如散发出一种,如白玉般晶莹玉润的光泽,让人不敢逼视。汤光亭瞧着瞧着不觉得呆了,实在舍不得让她细致柔嫩的肌肤,与四周坚硬的土石直接接触,不过转念想到:“既然阿雪是这么交代了,自然是有她医术上的道理,我如果在这坑里铺上衣服,说不定反而害了她。”继而想到,说不定时效上也有某一些禁忌,于是便抱起她的身子轻轻放入坑中,又凝视了半晌,这才缓缓将四周的土石往梅映雪的身上堆去。
虽然汤光亭在这段与梅映雪肌肤肉体有直接碰触的时间里,极力地克制自己的情欲,但终究还是在接近掩埋完毕,梅映雪全身上下只露出脸面的那一刻,终于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脸颊,这才继续推堆泥土,只剩下口鼻的部份。为了怕会有什么野兽来挖刨侵扰,汤光亭更是搬来许多大石头,细心地堆砌在她身子的上方,如此不但通风良好,而且也更为隐蔽。最后再将梅映雪脱下来的衣服,就直接藏在石堆当中,这才算大功告成。
如此闹了大半夜,一颗心上的石头落下,汤光亭忽然觉得饥肠辘辘,待寻出洞口,但见曙光初露,天色微明,原来已过五更天了。
这时汤光亭才想起林蓝瓶来,心想:“莫前辈要我好好照顾林姑娘,我怎地把她给忘了?要是莫前辈知道我独自放她一人留在千药门一整天,回来非得有一顿好脸色看不可。”虽然分开才一天一夜,但想起莫高天,汤光亭忽然有一种对亲人期待的依恋。接着又想:“莫前辈说他两三天就会再回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万小丹是千药门的大师兄,我若回千药门等莫前辈,只怕逃不过他的眼睛。”左右为难之际,挨不住肚子饿,于是便决定先潜回千药门看看情况再说。
他来时是半夜,这会儿天已大亮,四周景物看来颇有不同,为怕重蹈先前迷路的覆辙,便动手在这山洞口不起眼的地方作了个特别的认记,然后再用树枝石块稍微做了一番掩饰,这才放心离开。
凭着记忆,汤光亭终于一步一步寻回昨日引他走上岔路的晒药棚。正想再往前去,忽然心想:“那个凶婆娘,又不见得会听我的,我这么上去找她,总不能打晕了他带走。不如我到村子口等莫前辈,反正这进谷的路就只有一条。”摸摸衣袋里冯云岳留下的几锭碎银与几枚铜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先去吃个饱再说。”
打定主意,便往相反的方向,择了一条小路走去。穿过林子不久,远远地便瞧见有个姑娘快走在一畦一畦的花田当中。他只想:“这背影好熟哦,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加紧脚步追了一会儿,再仔细一瞧,那可不便是林蓝瓶吗?这么一大清早起来,却不知要上哪儿去?汤光亭不敢喊她,只是远远地跟着。
走着走着,汤光亭见四周景色越来越眼熟,忽然心念一动:“啊,她要逃出谷去!”心想也没错,自己若是换成了她,那还不趁着没人注意时赶紧开溜。既然两人的目的地相同,汤光亭便不忙叫住她。只是怎么拖住她以待莫高天来会合,这才是伤脑筋的地方。
他一路跟着一边思索,不知不觉顺着溪涧出了谷口,汤光亭童心忽起,绕路赶过林蓝瓶,接着拦路一跃而出,大叫:“慢着!留下买路财!”林蓝瓶大吃一惊,待定眼一瞧清楚是汤光亭的时候,不禁勃然大怒,道:“一大清早放着正事不做,躲在这里吓人干什么?”汤光亭道:“那你呢?一大清早行色匆匆……”说着使了一个眼色,接着小声道:“是不是想逃走?”
林蓝瓶颇不自然地“呸”了一声,说道:“逃?我干嘛要逃?姑娘我有的是脚,想上哪儿去便上哪儿去,旁人管得着吗?”说完眼角猛往四处飘。汤光亭知道她的心意,也不道破,只道:“看你精神不错,病大好了吧?”林蓝瓶道:“好是没好,不过也死不了。”汤光亭道:“那怎么不把病养好了再走?”林蓝瓶眼睛一瞪,拉着汤光亭的领口退到一旁,说道:“你是怎么了?睡了一宿,换了一件怪里怪气的衣服,脑袋也不清楚啦?我们给那个怪老头莫名其妙地抓到这边来,这会儿还不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赶快走?怎么?你不想回家啦?要不是看在这几天你有帮着照顾我的份上,当你是个朋友才告诉你。否则光说你刚刚故意吓我,我就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汤光亭自然不能让她知道他与莫高天之间的约定,便道:“那是。却不知莫前辈上哪里去了?”林蓝瓶道:“那不是更好,没来由的知道做啥。”汤光亭道:“我总觉得他老人家神通广大,说不定正躲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呢!”林蓝瓶啐了他一口,说道:“我瞧你那天晚上胆子挺大的,现在却变得这般胆校”一把推开汤光亭,迳自走了。
汤光亭随后追上跟在一旁,林蓝瓶不再言语,便让他跟着。两人便这么走着走着,不久终于又回到了初来时问路的小镇上。虽然前后只不过是一天一夜的光景,两人也是同进同出,然而各人遭遇不同,心情也是两样。林蓝瓶轻吁了一口气,神态顿时轻松不少,扔了汤光亭,一阵快步,自顾走了。汤光亭原地站定,朗声道:“你现在打算上哪儿去?”林蓝瓶不料他有此一问,先是一愣,回过头来又发怔半晌,最后才道:“我要先去找我哥哥,然后我们兄妹联手,一起去找李从嘉报仇。”汤光亭道:“可是我现在肚子饿了,我说应该先找个地方填饱肚皮。”
林蓝瓶被他这么一提,倒也真觉得饿了,只是她千金小姐脾气拗,对汤光亭虽然不像初时那么充满敌意,印象却也不怎么好,兼之明白他的父亲在山里当强盗,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如何能听他的号令?双手往腰里一插,便道:“你爱吃便吃吧,本姑娘可没空陪你。”说完扭头就走。汤光亭一阵哈哈大笑,直到林蓝瓶回过头来,这才止祝林蓝瓶知道他这笑声冲着自己,便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汤光亭笑道:“敢问令兄现在何处?”林蓝瓶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不是被你爹捉走了吗?那自然是在你家啰。”汤光亭道:“那再请问你,我家在哪里?要走哪一个方向?距这儿有多远?”一连三个问题,林蓝瓶只有瞠目以对,张口不能答。汤光亭见她如此模样,不觉暗暗好笑,只接着道:“所以我说,还是先吃早饭再说吧。”说完换他掉头就走。林蓝瓶见状,心里虽有千百个不愿意,但也好跟着走。
走走汤光亭忽然停下脚步,指着面前的摊子,道:“咱们就喝粥吃馅饼吧,我请客!”不料林蓝瓶将头一摇,说道:“我不要,我们吃面,我请客。”汤光亭道:“刚刚走过面摊的时候,你怎么不讲?”林蓝瓶道:“谁说我要吃摊子?我要上馆子。”汤光亭望前看去,果然在对面街角处,有一家颇具规模的饭馆,心想:“这小妞养尊处优,早给惯坏了,路边摊贩顶着太阳,风砂又大,自然吃不习惯。”
两人进了饭馆,店小二过来招呼就坐。林蓝瓶却不愿意坐在一楼,偏偏要往二楼上去。店小二解释,因为白天客人不多,一楼已经够坐了,所以二楼要到傍晚才开放。林蓝瓶听了当然不依,说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怕麻烦,要多花工夫整理,本姑娘付你银子就是了!”往腰间一摸,才猛然想起,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