匮交给赵光义。”万回春一开口说话,速度就慢了下来,还好转过墙角,汤光亭还在眼前,又弯过几处楼台亭阁,丁白云忽道:“师父,我觉得这姓汤的小子好像故意放慢脚步,在等我们。”
经丁白云这么一说,万回春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他不愿意先入为主地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可是这下子由自己的徒弟提出,心中除了懊悔,也有些恼怒。正做没理会处,那跑在前面的汤光亭可听到了,忽然回头,笑道:“我怎么好意思让两位白追我一段呢?你们要这金箔打的盒子是吧?送给你们!”说罢左手一抬,将金匮扔了过去。
万回春见金匮朝自己门面飞来,心中殊无喜意,反而有被嘲弄的感觉。伸手一接,将金匮揽了过来。但见铸工精巧,绝非汤光亭所能临时找来冒充的。金匮是真品无错,但打开盒盖,只见里头铺了一张红色的鹅绒缎布,别无长物。丁白云大叫一声,说道:“我们快回去!”万回春叹了一口气,道:“他既有准备,只怕是来不及了。”丁白云道:“不搏一搏,怎么知道?”扔下汤光亭,转头就跑。万回春不忍拂逆其意,跟着奔去。
丁白云回到楼阁前,但见后来出现的那个侍卫首领还在那里,他的手下四散开来,在楼阁内外穿梭来回,忙得不可开交。他趋向前去,向那首领问道:“阁楼里的刺客抓到没有?”那侍卫首领道:“什么刺客?你们不是追去了吗?”丁白云道:“这刺客有好几个。”那侍卫首领道:“这里我派人上下都搜过了,没有别人,只有王继恩跟两个王府侍卫,他们也是追刺客到这里来的。”
丁白云不禁扼腕,又不能说他错了。万回春细声道:“他拿了金匮遗命,一定是去交给赵光义,现在赵光义人在福宁殿,我们赶去那边截他,就没错了。”丁白云低头道:“要是他已经交给赵光义了呢?”万回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只好连夜出城去,不要再想追求仕途这一条路了。”丁白云道:“那德芳皇子呢?不去投靠他吗?”万回春道:“赵光义知道德芳皇子找人对付他,一但让他顺利登基,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剷除异己,还有那些对他有威胁的人,到时德芳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哪还顾得了我们?”丁白云也忍不住叹气道:“没想到我们计划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杀出了个程咬金。”两人计定,便往福宁殿而去。
那林蓝瓶与梅映雪护着王继恩,直往福宁殿而去。福宁殿旁戒备森严,四周都有宫廷侍卫重兵把守,一队队的大内禁军不住来回穿梭巡守,只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按规定除了殿内带刀侍卫之外,谁都不能带兵器进福宁殿。林蓝瓶与梅映雪便在殿外缴械,王继恩一向是伺候皇上的人,所以倒还能带着梅林两人进到殿内,但是走到寝宫前,却被其他内侍挡了下来,说道:“万岁爷要单独和晋王爷讲话,吩咐所有人在门外等着,没有召唤,谁也不能进去。”
王继恩道:“是。”便与梅林二女在外头等着。过了一会儿,王继恩询问道:“请问一下,王爷进去多久了?”那内侍道:“有一会儿了。”王继恩道:“是。”伸手入怀,摸了摸那张从金匮里面拿出来的太后遗命。
相对于王继恩的侷促不安,林蓝瓶则是好奇地极目往里头用力张望,只想能不能看透了这张纸窗,瞧清楚里面的动静。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门窗内烛光人影摇晃,寝宫内彷彿有两个人影进退走动,可是按内侍的说法,这寝宫内就只有赵匡胤与赵光义兄弟俩,难道病入膏肓的赵匡胤居然站起来了?林蓝瓶尽力睁大了眼睛,巴不得自己有天眼神通,要不然的话,就是门忽然被风吹开了也行。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有个沉重的撞击声传出来,听那声响,有点像是斧柱撞在木板所发出来的,接着便听到有人大声说道:“你好好放手去干吧!”语调淒厉,寝宫外人人闻之变色,王继恩也是惊疑不定,惶惶不知所以,但是无人召唤,又有谁敢贸然进去呢?
好不容易大门一开,赵光义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惊惶失措地道:“来人,快,快去请皇后,还有诸位皇子过来,皇上驾崩了!”
众人一听,尽皆相顾失色,就是林蓝瓶也吓了一跳。当下便有两个内侍抢了进去,另有人分头飞奔跑去请皇后皇子。赵光义道:“王继恩,你在这候着。”王继恩道:“是。”赵光义又道:“东西呢?”王继恩道:“在小人身上。”赵光义想了一想,道:“先拿过来。”王继恩道:“是。”伸手入怀,尚未摸出,赵光义又道:“不了,不用了,先放在你身上吧。”王继恩道:“是。”赵光义来回走了两步,又道:“那东西你见过了?”王继恩道:“小的当场确认过了,当时还是小的亲手收藏起来的,不会错的,文末还有:‘臣赵普谨记’五个字。”赵光义道:“嗯,这件事你办得不错。”王继恩道:“托王爷鸿福。”赵光义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林蓝瓶听着赵光义与王继恩,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事先套过招一样的对话,再看那赵光义神情彷彿有些紧张,目光始终不能在同一个地方稍作停留,心想:“我和梅姊姊站在这里,只怕他这时也是视而不见了。”
不久殿外人声响起,皇后率先赶到,入内一瞧,便即嚎啕大哭,声未少歇,其他皇子也陆续赶到。门里门外,顿时哭成一团。林蓝瓶趁乱拉着梅映雪也混了进去,但见那个躺在牙床上的中年男子,方头大耳,身材肥胖,年岁不过五十,年轻时与赵光义只怕十分相似,看样子确是赵匡胤无疑了。但见他此时目定口开,脸色惨白,好似死不瞑目一般,心想:“他好不容易并吞了这么多国家,年纪也还不能算老,统一天下已是指日可待,无奈阎王要他三更死,自然是死不瞑目了。”
那皇后与皇子德昭、德芳等,抚床痛哭,久久不能自己。王继恩趋向前去,下跪磕头道:“启禀皇后,先帝已经崩逝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另外先帝生前曾奉昭宪太后遗命,传位晋王,有金匮密封,可以复视。现在四境未平,契丹铁骑虎视眈眈,便请晋王尽速嗣位,然后治丧,以保社稷。”
那金匮誓盟是皇后早就已经知道的了,既然未能劫下,就不能说服朝中大臣支持,再说赵光义手握大权,先帝已逝,宫内宫外都是他的党羽,若是能保得母子性命,已属万幸了,如何能与他相争?连一个宫廷内侍都敢跟她这么说话了,此时又能说什么呢?一时百感交集,悲从中来,哭哭啼啼,更不可遏。
赵光义看不过去,宽慰了几句,那皇后突然与他哭道:“我母子性命,今后都托在皇叔手上了!”赵光义道:“本王当共保富贵,皇后切勿多虑!”皇后听他亲口说了,这才稍稍止哀。
林蓝瓶见赵匡胤已死,赵光义也已经确然继位了,心想这些哭哭啼啼的场面可没什么好看,便与梅映雪偷偷出来。殿外与汤光亭碰到了面,汤光亭问道:“里面那么热闹,是什么事啊?还有,你见着赵匡胤了没有?”林蓝瓶道:“一句话回答你两个问题:我见着死了的赵匡胤了。”汤光亭惊道:“他死了?你们东西送到没有?”林蓝瓶道:“送是送到了,不过还没派上用场,皇后就认输了。”汤光亭道:“是吗?”颇有些失望。
林蓝瓶吐了一口长气,说道:“我们走吧,我实在不想在待在这里了。”汤光亭道:“也好,反正这里也没我的事了。”带着梅林二女,趁着夜色出了皇宫。
至于而那丁白云师徒两人,也因为来到福宁殿前时,王继恩已经带着梅林二女进了殿内。他们两个不得其门而入,一直守在外面,直到宫廷内侍出来大喊:“皇上驾崩!”便知大势已去,早他们三个出宫城去了。
第二天一早,赵光义便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以今年为太平兴国元年,封前皇后为开宝皇后,弟弟赵光美避主讳,改名赵廷美,并授开封府尹,进封齐王。所有赵匡胤与赵廷美子女并称皇子皇女,封德昭为武功郡王,德芳为兴元尹,同平章事。那李煜降宋之后,赵匡胤原本封他为违命侯,颇有羞辱之意,这时也得以加封陇西郡公,算是沾光分红。
那汤光亭三人此刻再度踏上旅程。这会儿出了城门,汤光亭道:“上哪儿去?”林蓝瓶道:“看你想上哪儿,便上哪儿去,我这一生要做的事情,好像已经都做完了似的,现在的我脑袋一片空白。”汤光亭道:“那便先往北去吧!”心里想的是,辽沁两州既然已经在宋国的版图之下,便可以由那儿,经东阳关进太原。走了一会儿,林蓝瓶忽道:“有件事情,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汤光亭道:“什么事?”林蓝瓶道:“昨天赵光义怎么那么急着找我们?而且一入宫,便差了人跟我们去拿金匮遗书?他好像知道他皇兄昨天就会死了一样。”
汤光亭想想也是,便道:“也对,我昨天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林蓝瓶听他赞同己见,显得有些得意,又道:“还有那时我们在皇帝寝宫门前等待,那里头就他们兄弟俩人,结果一阵稀哩哗啦之后,赵光义就出来说他哥哥死了,我看这个其中,哼哼!”汤光亭道:“现在还在天子脚下,可别乱说话。”
三人走了一阵,林蓝瓶又道:“汤哥,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可惜啊?”汤光亭道:“可惜什么?”林蓝瓶道:“你帮了赵光义这个大忙,武功又高,要是留在京城里不走,说不定他会给你个一官半职做做,将来富贵荣华,三妻四妾,简直妙不可言。”汤光亭道:“我才不要咧,你没瞧那赵光义当了皇帝,他弟弟就要跟着改名字,我要当官,岂不是要改成‘汤廷亭’?万一赵光义又挂了,换成赵廷美当皇帝,那我的名字不就全都改了?不当,不当。”
林蓝瓶听着觉得有趣,笑了出来,说道:“这样正好,我也不爱听人指挥,受人控制,从今天起,你到哪里,我便跟你到哪里,你说好不好?”话一说完,才发觉这么说有点表明这辈子要跟着他的意思,不禁觉得有些害臊,希望他急切之中听不清楚,又希望他真真切切地听明白了,不要辜负自己的一番心意。
那汤光亭既有心又无意地道:“那是当然啰,你哥哥已经把你托给我了,要我好好照顾你,我到哪里,你自然得跟着到哪里。”林蓝瓶可不让他如此赖皮,走到他面前,将他拦了下来,说道:“汤哥,我心里有件事情,趁着现在,我想说个清楚。”
汤光亭见她神色凝重,便收起嘻皮笑脸的神情,停下脚步来正色道:“瓶妹妹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千万别搁在心里,无端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林蓝瓶道:“我知道你心里喜欢梅姊姊,但是你瞧瞧她现在的样子,也不知何年何月可以痊癒。你若心里对我有感情,总不能叫我无止境地等下去吧?”汤光亭道:“不会的,再怎么样我也会想尽办法治好她,你看她不是一日好过一日吗?我相信他很快就能痊癒的。”
林蓝瓶摇摇头,说道:“你说的还是个未知之数,我可不爱听,今天如果我和梅姊姊的处境对调,我想她也不会接受的。”汤光亭道:“如果今天中毒的是你,我也会为你走遍千山万水,想办法一定要医好你。”林蓝瓶道:“这个我相信,可是问题不在这里。”
汤光亭有点招架不住,几近哀求道:“那到底什么才是问题呢?”林蓝瓶娇嗔道:“哎呀,你实在很讨厌,跟你说了半天,也听不明白。我这么说好了,你要听清楚了……哎呀,我一个姑娘这么问人,是很难为情的。”汤光亭倒是乖觉,将眼睛闭上,说道:“那我不看你,这总成了吧。”
林蓝瓶噗嗤一笑,道:“那你就闭着眼睛,不许张开哟。好,我问你,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干咳了几声,续道:“我跟梅姊姊,你到底喜欢谁多一些?”
汤光亭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原来拐弯抹角了半天,却是问这个。可是他此时此刻却答不出这没什么了不起的问题,吞吞吐吐了几声,最后才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好,我也说不上来,就好比春兰跟秋菊吧……”林蓝瓶娇叱道:“连春兰秋菊都出来了,不行,那你到底是喜欢春兰多一些,还是喜爱秋菊多一点?”汤光亭还是不愿松口,说道:“我春天的时候喜欢兰花多一些,秋天的时候喜爱秋菊多一点。”林蓝瓶道:“梅姊姊说你是个无赖,还真是说对了呢!”汤光亭还要强辩:“可是……可是我是个痴情的无赖。”
林蓝瓶说不过他,气呼呼地想了一会儿,灵机一动,说道:“也许是题目太大了一些,你不好回答。好,我就从你的话头问,请问你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