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若两人,岂不叫刘备瞧出破绽,那该如何是好?”
其实他并不知道贾仁禄之所以会在人前如此丑态,一半固是为了打消刘备的疑忌,另一半却也是天性使然。在他那个时代美女虽多,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而如今则大大不同了,他位高权重,富可敌国,且又畏妻如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长得太对不起观众,不过相比之下,这点缺点实在是微不足道。当时女子本就毫无地位可言,身为舞姬的更是低人一等,受人轻贱。众舞姬都听说了红袖之事,眼见嫁入贾家既可享受荣华富贵,又可受人尊重,不再是他人的玩物,如何不怦然心动,在贾仁禄面前如何不搔首弄姿?殿中舞姬一见贾仁禄的眼光望将过来,无不振奋精神,卖力表演,希望他能看上自己,将自己要了回去,从此之后自己便可以像红袖那样脱离苦海,重获新生。贾仁禄哪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见众舞姬在他面前轻歌曼舞,星眼流波,秋天的菠菜一筐筐送将过来,怎能不大晕其浪?现在这副表情,倒也无可厚非。
刘备眯着眼观看歌舞,手指不住在案上敲击,打着拍子,见献帝迟迟不答,问道:“贤侄,你怎么了?”
献帝见刘备一步紧似一步,看似喝醉了在说醉话,实是在试探自己是否真的不再觊觎帝位,若是自己应对稍有疏忽,立时大祸临头。他本有心向人求救,可刘备那看似惺松的睡眼不住瞧着他,两个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形格势禁,眼下恶劣局面只能靠自己应对,旁人根本没法帮忙,那可如何是好?想着想着,他心念一动,想起被董卓胁迫迁都的惨酷、李傕郭汜之乱时沦为人质的惊险、逃难洛阳无处安身的窘迫、被曹操牵着鼻子走的无可奈何、被逼禅位时的痛心疾首,不由得血气上涌,只觉脑中一阵晕眩,眼前一黑,身子向后便倒。
刘备吃了一惊,忙伸手去扶,跟着在他人中上重重捏了几下,献帝悠悠醒转,刘备道:“贤侄因何突然昏晕?”
献帝叹道:“老毛病了,小侄被人软困多年,心力交瘁,落下这个病根,常好端端的突然晕倒,没想到今天在叔父面前也是如此,太也失礼,还请叔父见谅。小侄不愿再掌山河,虽说是因自己懦弱无能,无法挑起兴复汉室的千钧重担,一小半也是因身患这无名恶疾,倘若在朝堂之上突然晕倒,岂不贻笑大方?”
刘备脸上满是诧异的神色,叹道:“贤侄受苦了,如今贤侄得脱大难,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这病自会不药而愈,话虽如此,还是请个太医看一下比较妥当。”大声叫道:“快传太医。”扶着献帝向内堂走去,一场宴会就此不欢而散。
贾仁禄牵着甄宓的小手,回到梁习为他准备的馆驿。甄宓似笑非笑,道:“皇上今天当真醉得厉害,说话东一句,西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
贾仁禄冷笑道:“醉得厉害?酒宴上头脑最清醒的就属他老人家了,咱们这些白痴才叫醉得厉害呢。”
甄宓笑道:“呵呵,还好长乐公……不对,颍川王突然晕倒了,要不然可有苦头吃了。”
贾仁禄见她眼神有异,道:“怎么,你以为是老子教他晕倒的?”
甄宓道:“难道不是么?”
贾仁禄悄声,道:“当然不是。老子是有心帮他,可皇上的目光时不时朝我这射来,老子哪敢给他提示,不要小命了么?”
甄宓道:“你装作色授魂倚的样子观赏歌舞,难道不是在提示他么?”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嘘,天机不可泄露,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这小子是挺聪明的,装傻不行就装晕,当真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太医听闻献帝在大殿上突然晕倒,吓得魂飞魄散,飞也似的奔到行宫,来到献帝榻前,伸出三指,搭在他腕脉上,号了半晌,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刘备急忙问道:“怎么?”
那太医道:“颍川王经历了太多不愉快的事,怨气凝于胸中,无法排遣,以致郁郁成疾。”
刘备道:“哦,原来如此。朕还打算劝他回心转意,南面为君,他这病应当不碍事吧?”
那太医查颜观色,已猜中刘备心思,道:“臣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刘备道:“但讲无妨。”
那太医道:“颍川王此病纯由心起,可说是无药可医,只有自己慢慢调养。若是颍川王再掌山河,面对繁重国事,不胜其烦,旧疾必然复发,介时性命怕是难保。唯今之计,只有让其归隐山林,修身养性,则此疾当可不药而愈。”
刘备甚感失望,道:“唉,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曹夫人跪了下来,道:“相公百死之余,心神俱疲,实已无法再应付繁重的国事,还请皇上怜其遭遇,准其归隐山林。”
刘备向献帝瞧了一眼,见他双目紧闭,神游太虚,像什么也没听见一般,长眉一轩,道:“既然贤侄不堪再为人君,朕也就不再强迫他了,不然反倒害了他。你们夫妇二人先在晋阳小住些日子,待朕诸事一毕,再随朕一同前往蓝田,朕也有日子没见董祀夫妇了,正欲一见。”
曹夫人道:“多谢……”
这时一名内侍急匆匆进殿,大声叫道:“启禀皇上……”
刘备瞪了他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示,那近侍赶忙住口。刘备挥了挥手,那近侍退了下去。刘备安慰曹夫人几句,告辞出殿,走到滴水檐前,问那近侍道:“出了什么事了?”
那近侍道:“好消息,好消息。卫将军徐元直凭其三寸之舌成功说服荥阳东门守将为内应。本月十三这日,张郃将军领军乘夜色掩护,攻至城下,东门守将竖起降旗,大开城门,放大军进城。荥阳守将不意我军猝至,刚要布置抵御,却听得东门守将归降,我军已攻进城来,吓得魂飞天外,当即弃城而走。城中守军见主将逃亡,纷纷投降,张将军十分轻松的占了城池。荥阳东门守将和陈留太守刘劭有旧,徐将军持其书信前往说降,刘劭见了故人书信,又为徐将军言语所打动,率众归我大汉。在刘劭的劝说下济阴、陈郡、梁郡、沛郡太守相继归降。徐将军特遣人上表告捷。”
刘备叫道:“好样的,好样的,元直真是好样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内侍道:“刚打二更。”
刘备道:“仁禄应该还没睡下,走,到他那坐坐去。”
章 武三年除夕这日,河东村民和附近的其他几个村子一样沉浸在欢乐之中,家家户户忙里忙外,准备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殊不知一场大灾难正悄悄的向他们逼近。
与此同时河西村高虿家中,高虿正与高二及其他几个村中骨干聚在小屋里密谋纵火之事。高虿向高二问道:“你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高二道:“照您的吩咐陷坑绊马索都已布置妥当。”
高虿侧头向边上一魁梧大汉瞧去,那大汉道:“村中丁壮已全部集结完毕,在三叔的带领下悄悄赶往指定地点。”
高虿道:“很好。那小子仗着会点三脚猫的功夫,目中无人,将我们打的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这次我要他好看。哈哈!这事可关乎全村人的性命,当千万保密,切莫走漏风声。”
那大汉道:“大哥放心,村里的弟兄们都恨那怪人入骨,一听说要放火将他烧死,无不拍手称快,还有哪个会吃里扒外,跑去邻村报信?”
高虿道:“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些好。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大汉道:“将近初更。”
高虿道:“嗯,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这就出发。都记住了,三更时分,大伙在东、北、西三路同时放火,独缺南面,放他一条走路。高二,你在南面埋伏,但有人逃到那里,不分男女,统统给我杀了。”
众人大声叫道:“大哥,你就放心吧。”
高虿脸上露出狞笑,道:“今天晚上,我就要让河东村从这个世上消失,为百余年来惨死在这帮猪狗手里的列祖列宗报仇!”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血脉贲张,豪气干云,或执锄头,或扛铁耙,仰天而啸,虽只廖廖数人,但声势之盛,直如千军万马一般。
别人不明就里,也就罢了,高二知悉全部阴谋,听他说的慷慨激昂,暗暗冷笑,心道:“你命人放火烧村,真是为了给列祖列宗报仇?怕不见得吧。”
当下众人又商议了几句,各自出屋,分头行事。高二眼见着白花花的赏银就要到手了,不禁容光焕发,似乎全身都要笑了出来。其时星月无光,四下黑漆漆的,看不清道路,好在这附近的一草一木,他都是烂熟于胸。当下辩明方向,哼着乡间小曲,心里反反复复只想着一句话:“烟翠,你等着,我马上就要发大财了,到时就有钱你赎出来了。”踏着长草乱石,一脚高一脚低,向东南方向行去。
过了小河,又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埋伏地点看看将到,忽地长草丛中窜出两条大汉。只见两道白光闪过,两柄钢刀一左一右架在他脖子上。
高二吓了一跳,定盯一看,微光下只见两人的装束打扮,像是本村人物,松了一口气,叫道:“你们这两个笨蛋,连自己人也不识得了?我是高二!”
右首那条大汉冷冷地道:“知道你是高二。”右手一挥,一道血箭从高二颈中喷了出来。
高二恍然大悟,不过为时已晚,魂魄已一点点离身而去,右手食指伸出,指着那大汉,道:“你……你……你……”身子仰天便倒,砰地一声,摔在地下。
第550章除夕大火
那大汉目无表情的瞧了高二一眼,举刀将他的衣襟割下一片来,擦拭钢刀上的血渍,跟着将布随手一掷,和另一人互望了一眼,二人将高二的尸体抬入一片长草丛中,丢在一块突起的山石之侧。二人草草处理了尸体,拨开乱草,进了树林,来到埋伏之处。
一名村民对那大汉道:“看到高二这小子了么?”
那大汉摇了摇头,那村民道:“这小子到底上去了,大哥可是让他负责此间,如今他迟迟未到,我们可怎么办?”
那大汉道:“这小子一向贪花好色,这会不知上哪快活去了。好在大哥也防着他一手,曾有言道,若是这小子迟迟未到,便由我代行其职。”
众村民道:“既然如此,那你还等什么?下命令吧。”
三更时分,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其时河水早已凝冰,虽然给村民汲水洗衣带来诸多不便,但河冰甚厚,却给村民通行带来莫大便利。河西村民早在初更时分,便于小河上游踏着坚冰过河,欺到河东村附近,隐于林间长草丛中。过了约摸一个时辰,高虿赶到,差手脚轻盈,轻功卓绝的村民欺到河东村哨探。
他年青时候上过几年私塾,孙子他老人家曰过的那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还是知道的。他知道这次哨探的结果,对此次计划成功以否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当下他将哨探时各种注意事项细细的向哨探们交待了一遍。他虽不是统兵将领,但群架打多了,于实战中学会了兵法,布置起来倒也头头是道,可是百密难免就有一疏,他思前想后,将一切可能发生的疏漏都考虑到了,却偏偏忘了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告戒哨探千万不可去栾祁家附近打探消息。
几名哨探齐道:“是。”行了一礼,转身飞奔,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过不多时,那几名哨探欺到村口,但听得劈哩啪啦之声不绝,河东村家家户户正依惯例燃烧爆竹。这时的爆竹,当然不等于现在的鞭炮,当时没有黑火药,老百姓只是将竹子放在火上烧烤,发出劈哩啪啦的爆裂声,以此来吓走传说中的牛鬼蛇神,以保全家大小来年大吉大利,诸事顺遂。
爆竹里虽然没有装填火药,但点将起来,动静却也甚大。竹竿爆裂声连绵不绝,此起彼伏,相互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几名哨探互望一眼,均觉良机莫失,当下低声耳语几句,各自散去。
一名身形瘦削的青年汉子被分派到村南路哨探,其时爆竹声甚巨,如雷贯耳,那哨探的脚步声完全被竹竿爆裂声淹没。他小心翼翼的缩身阴影之中,但见家家结彩,户户腾欢,家中丁壮站在火盆前,将一根根长竹竿扔到炭火上烧烤。那些竹竿事先就已晾晒干燥,上涂硫磺、焰硝等易燃之物,遇火即燃,紧接着便发出劈啪的一声爆响。山里人生活虽然窘困,但一年就烧这么一次钱,且这钱若是不烧,各路神明定然很不高兴,后果也就十分严重,没了神明庇佑,来年头痛脑热,固是在所难免,搞不好还要一命呜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是以老百姓还是乐意为此下血本的。村里孩童一年也就热闹这么一番,自是兴高采烈,站在父母身后,胆大的欢呼雀悦,拍手叫好;胆小的则以手捂耳,探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