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
从小餐馆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她靠在他怀里,却发现他没有带着她回他所封闭的海滩,而是沿着西集市继续朝里走。
走着走着,就看到不远处有不少索马里人,围着篝火,手里正握着酒瓶,高声碰杯谈笑,俨然是聚众的狂欢,还带着家庭式的温暖。
热闹,但也很让人心感安定。
“去看看。”他对她说。
她看他一眼,心想他到底是有多了解自己。
两人一同走近人群,这些黑人也是真的好客,全然不顾他们是异乡人的肤色,一见到他们,就热情地让开道路,让他们一起加入到其中。
到最后,不知怎么的,他俩还被直接推到了跳舞的那一堆人里。
周围簇拥着的,都是人,她被他护在怀里,看着他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冷漠表情,忍俊不禁,“……难为你了。”
柯轻滕的手始终环着她的腰,以防其他人撞到她,过了几秒,才淡淡回应,“还好。”
她看着他,突然想到了很多。
只要和心底的人在一起,无论身在何处,应该都会觉得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时刻。
沙漠之中,他陪她在露天井水边洗澡。
苏丹拍卖会后,他失明带着她飙车枪战。
南苏丹的难民营,他用自己的世界观一句句感化她。
埃塞俄比亚的河边,他揭穿庞大的秘密,心甘情愿地让她留在他的身边。
索马里的海滩,他陪她一起跟着当地人跳舞。
……
他对自己的耐心,是不是真的永远用不尽?天荒地老,只要她想做的事情,他都会陪她一同完成?
突然想到,景湛在电话里,说她对待柯轻滕没有原则,永远不像对其他人的爱憎分明。
可那又如何?柯轻滕对她,又何曾有过原则了。
想到那通来自景湛的电话,她突然贴近他、开口道,“今天谈判桌的结果是什么?”
柯轻滕眉眼一低,答非所问,“所有参与谈判的各方势力都已经离开了。 ”
“那么最后,究竟是谁拿到了你手里的这份东西?”
他眸光一闪,却没有回答。
耳边索马里人传唱的歌声高高低低的,她盯着他的眼睛,心中有些七上八下。
“你在南苏丹难民营的时候,对我表达过你厌恶战争的想法。”半晌,他抬手抚了抚她的眼角,“战争可以让一个国家变得面目全非,用一百年去复苏他们一天所受到的创伤,也可以让所有的生命,在炮火下形同蝼蚁。”
“是。”她咬了咬唇,冷静地回答。
“我将石油和军火联系在一起,我亲手挑起过很多交火、战争,曾经因为我而直接或者间接的,导致过不计其数的人死亡。”
他就这样平白直接地叙述,声音冷而淡, “这些可能死亡的人里,有你见过的难民、武装分子,也有你身边的这些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甚至还有老人和孩子。”
她闭上眼,长吁一口气,“我知道。”
她从最开始就知道,对于许多人来说,他是无情的死神,手上沾了无数鲜血,但他同样的,颠覆了她的观念,也颠覆了她的世界。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尹碧玠,被一个人改变自己的固有观念和信仰,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
“可是来不及了,不是么?”她回答得很快,还抬手,用冰凉的手掌,碰了碰他的脸颊,“是你告诉我的,我现在的信仰,是你。”
她的脸颊上,有骄傲,有冷静,也有笑意,有往日的强硬,也有柔情的耐心,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相信我么?”
良久,他低下头,嘴唇贴着她的嘴唇。
亲昵的摩挲,亲昵的探究,亲昵的确定。
长夜漫漫,冷世孤独。
他一生至此二十九年,从不在意人情冷暖,更没有一天有所牵挂。
可她就这样走进来,将所有的黑色,都变得有了温度。
所以,他的世界,又何尝没有被她颠覆?
黑夜里,她执迷于他的双眼,很轻,却坚持地,点了点头。
她相信他。
如果最初,她对他的,是她自己也不能控制的情愫,那么现在,她却能毫无保留地跟随他。
因为她知道,他即使将所有人都算进他的局,却会留给她一颗最纯白的心。
“你再这样看着我,可能我们又要以天地为床了。”他带着她,转了个圈,流连地吻她的额头、鼻子、嘴唇和下巴。
“……不要再为你想野战的心找借口了。”她弯了弯唇。
他低笑一声,抚在她腰间的手,已经掀开她的衣服下摆,轻轻摩挲她腰间细滑的皮肤。
以他的胆智,她是真的相信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到一个最好的方法,尽情占有她。
可他这亲昵的摩挲,却没有往下深入,过了一会,还将她的衣服整理好,规矩地收回手。
这一支舞将要结束,她突然轻拉他的衣袖,“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兜兜转转那么久的宝藏,最后到底花落谁家了?
“等我们回到纽约后,我会告诉你。”他的眼睛里有忽明忽暗的光,“……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
她没有深究他的话语,只是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
“口渴么?”他的声音又从她的头顶传来。
“有一点。”
“在这里等我一会。”他松开她,嘱咐道。
“好。”
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突然感觉到心脏的跳动逐渐加快起来。
那种危险的预知感,逼近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来了。
……只希望这是错觉。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等了一会,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嘴角一勾,她以为是他故技重施,回过头,她的神色却陡然降至冰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后的其他索马里人,都不见了踪影,她眼前站着景湛,而景湛的身后不远,站着一个个持枪的、严阵以待的SWAT特工。
可这还不是最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为首的罗宾逊,正和另外两个特工一起,钳制着一个人,重重地铐上手铐。
这个人,前一秒还温柔地拥着她,前一秒还在黑夜里对她低喃,前一秒还因为她口渴帮她去找水。
柯轻滕。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轻轻抬头朝她看过来。
这一眼,容纳了整个黑夜。
“尹碧玠。”她浑身冰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却听到景湛的声音响在耳边,“我也不想这样的。”
从来嬉笑的朋友,如今看着她的眼神,却是麻木和冷漠。
“你有过好几次机会,无论哪一次,都能避免有今天。”景湛说着,边用身体挡住了她望着柯轻滕的视线,拿出一副手铐,将她的双手铐住,将她带往海岸边。
不远处的海岸边,不知何时,已经停靠了一艘巨大的白色游轮。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去几章,看直播,才有感觉~~
38
第三十七章夕阳迷航(一)
**
印度洋,夕阳游轮。
等整个人再次处在一个静止状态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尹碧玠用力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抬头看四周。
整洁而封闭的房间里,仅有的一扇小窗外,是茫茫黑夜里的海平面。
上了这艘游轮,景湛将她带到这间位于船舱里的房间后便离开不知去向;她坐在椅子上;觉得被绑住的双腿有些发麻;而始终被手铐铐着的双手;更是早已没有了知觉。
她知道;柯轻滕也同样被带上了这艘游轮;可是被关押在与她不同的地方。
谁能告诉她,他,还平安吗?
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她想麻痹自己不去思考现在的处境,即将发生的境遇,可分离前他看向自己的最后一眼始终历历在目,让她浑身止不住地就发颤。
她从来没有一刻,对自己所做的事,那么悔恨。
如果她不心血来潮、独自跑出他所控制的海滩区域,如果她不让他来找自己,如果她不接起来自景湛的那个电话,如果他不为自己去找净水……
如果他现在在自己身边。
只要让她能看到他,那么,哪怕再可怕的后果,她都能承受,只要看到他目空一切的矜傲和胜券在握。
因为他是她的信仰和倚靠。
所以,她明白,这一生,她已经再也没有办法离开他。
“咔嚓”一声。
房间门传来了开锁声,打断了她再继续思考脑中的种种。
她侧过头,看见阴沉着脸的景湛,一步一步走进了房间。
只见他关上门,抽开桌子旁的另一张椅子,在她的对面弯腰坐下。
“你在想,这个场景很讽刺,对么?”四目相对,他看着她,慢慢开口。
她心念一沉,轻摇一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这无间道,是当真玩得千辛万苦,呕心沥血。”
他张了张嘴,神色有些迟疑,便听到她略带讥讽的冷漠声音继续说道,“大学四年,连我自己都数不清我差使你帮我做了多少事情,帮我打水帮我打饭帮我抄笔记帮我去拿限量版的演唱会门票,我在学校里如果横行惹事你去帮我在校长面前说好话,我只是不明白,这七年你在我身边,只是为了今天,你不觉得你真的太亏了么?”
她也是曾真心把眼前这个人当好朋友的,七年的时间真的不短,她可以说她也认真信任过这个人、一起度过了很好的时光,可是如今他身份一转变为这样,让她在失望的同时,也不禁要感叹他心机城府之深。
“我并非是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目的接近你。”景湛听完她的话,眉眼间神色更为阴郁,“四年前联邦找上你去接近柯轻滕的时候,我也是刚刚接受这个任务。”
也就是说,他前三年,并不知情这一切。
“理由。”她听罢,逼视着他,“你应该清楚他们找上我是因为尹氏需要大量的资金注入防止破产,那你呢?”
他抿了抿漂亮的薄唇,一时没有答话。
“景湛。”她忽而一笑,“我不想打煽情牌,我们认识七年,我现在没时间追究这七年里你装作毫不知情欺骗我几年,但是你必须要在我死之前,给我一个清楚的交代。”
“你不会死。”他扬声打断她,郑重地厉声说,“尹碧玠,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
安静的房间里,英俊到妖冶的男人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不是以往的玩世不恭,也不是前几次要带她离开时的惊慌。
是炙热、决绝,还有一股让她心惊的情感。
她看了一会,忽然抬手捂住了嘴。
景湛看得清楚,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见她伏在椅子的扶手上,不断地犯着恶心,整个眼眶都因为难受而变红了。
他的神色,陡然就变了。
原本想要抚在她头发上的手,慢慢收回,他的眼底渐渐出现了一丝痛苦和冰冷。
“我答应帮联邦的忙,潜伏在你身边,是因为我的长辈曾经欠了他们一个人情。”他俯视着她,“家族的偿债、做完就能收手,当时我和联邦的交换条件是我始终陪在你身边,直到他们抓获柯轻滕,让我和你平安回S市。”
“我以为你告诉我你恨他,是真的,我以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心底都冰冷,为了达成目的,进退也不会留下任何的余情。”
“我让你失望了,是么?”她努力忍下喉间一阵阵的恶心,强撑着、以骄傲的目光回视他,“我对我应该完成的目标动了真心,不能如你和联邦所愿,促使推动他的死亡。”
景湛没有说话,浑身散发着更多的冷意。
良久,他用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弯下腰,更近距离地直视她的眼睛。
很近很近的距离,有那么一瞬,她甚至以为他会直接低头吻上她的嘴唇。
“告诉我,他拿了联邦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现在被哪一股势力拿走了?”
他的呼吸萦绕在她脸侧,让她无端地感到更难受。
别过头去,她很干脆地回答,“我不知道。”
“不可能。”他反驳。
“你不是很聪明么?”她冷冷地勾起嘴角,“你和联邦都能够将他抓获了,还能想不出他手里的东西是什么、被送到什么地方了吗?”
他看着她眼里拒人千里的冷意,只觉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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