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当他为集会的一员。了解你要生活的世纪,你要经历的年代;了解当代的流行服饰风格,休闲时间的打发方式;了解你猎食的地方;更要去感受时光变迁岁月流逝的意义!」
「是的,去感觉心爱事物死亡的创痛……」这跟阿曼德的告诫,正好相反。
「当然,你是缔造来战胜时间,而不是逃避时间的。你会因隐藏妖怪身份,与必须杀戮而备受煎熬。为平息你的良知,你可能尝试只在作恶之徒身上餐宴。你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只要你能坚守秘密,你可以很靠近人类的生活圈,你也适合人类生活;正像你告诉巴黎老集会的成员,你是如假包换的人模人样!」
「这正是我想要的,我真的想要——」
「那麽照我的劝告去做吧!另外要了解一点,所谓的永生乃是过完如凡人的一生後,再过另一个一生,周而复始。当然,其间可能有长时期的退隐、有打盹的时候,或只是冷眼旁观。不过我们会一而再、再而叁的投入洪流,投入时尽可能纵情的游泳,直到时间或悲剧意外打倒我们,正如凡人的遭遇,一无两样。」
「你会结束退隐,再投入洪流吗?」
「当然,一定会的。当时机来到,世界又缤纷有趣时,我就不能抗拒了。那时我会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闲逛,我会取一个名字,会做些事情。」
「那麽就现在呀!跟我一起!」哦!阿曼德痛苦的回声。卡布瑞离开十年後徒劳的恳求。
「这个邀请比所意识的更吸引诱惑呢!」他回答道:「但我若跟你一起,会对你造成很大的伤害,我会站在你和世界的中间,我没办法呀。」
我摇摇头,满怀苦涩的往外看。
「你要继续活下去?」他问道:「或者你要卡布瑞的预言成真?」
「我要继续活下去!」我说。
「那你非得走不可——」他说:「从现在起一个世纪,或者更快些,我们将再相见。我不会仍在这个岛屿上,我会带「那些必须照顾者」到另一个地方;但是不论我在哪里,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那时将倒过来,我会不要你离开我,我将成为请求你留下的人;我将爱死了与你为伴,爱死了与你聊天。其实仅仅只是看到你,看到你的精力,你的鲁莽,你对任何事的质疑与不盲信——所有关於你的一切,我已经爱得太情难自己了。」
我几乎不能听下去了,我快崩溃啦,我恨不得恳求他让我留下来。
「绝对不可能吗?」我问:「马瑞斯,你这一辈子不能割爱给我吗?」
「绝对不可能——」他说:「我可以永远不断得告诉你故事,然而故事绝非真正人生的代替品。请相信我,我曾尝试割爱,但从没成功过。我不能教导你人生能教导你的事。我在阿曼德那麽年轻时缔造他,乃大错特错;几世纪以来他的愚行和受苦,即使到现在,我仍觉得罪衍难赎。你在本世纪把他赶进巴黎中心,对他是好事,但是我担心,对他来说仍嫌太晚了。相信我,黎斯特,我说的话总有道理在。你必须好好去过完整多彩的一生,那些人生经历机会被剥夺者,总不免受困於不满足的网里。最终不是逃不出来,就是在不满足里自我毁灭。」
「那麽卡布瑞呢?」
「卡布瑞曾有她丰富的生命,也几乎面临了她的死亡。只要她愿意,她有再进入世界的力量,不过,也许她宁可无限期住在世界边缘地带呢!」
「你认为她会再进入世界吗?」
「我不知道。」他说:「卡布瑞正在对我的认知——不是我的经验——挑战,她太像潘多娜了。但是我从来不了解潘多娜。一般而言,女人大多脆弱,不论是凡人或非凡人;一旦坚强起来,她们就绝对深不可测。」
我摇摇头,闭目片刻。我不愿意想卡布瑞,不管我们在这儿说什麽,卡布瑞已经走了。
我仍无法接受我必须走的事实。对我来说这里似乎是伊甸园。但是我不再争论了。我知道他是很坚决的,虽然并不会强迫我;他只会让我开始担父亲,让我反过来去找他,告诉他我必须离去的事实。我只有几个晚上能留在伊甸园了。
「不错!」他温柔地回答:「还有其他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我张开双眼。他耐心而深情款款地看我,我感到对他爱的渴慕,正如对卡布瑞一样的强烈;我感到自己正在抗拒盈眶的热泪。
「你从阿曼德那儿学了很多。」他说。他的声音稳定,仿佛在帮助我内心静默的挣扎。「但是你从自己那儿学得更多。不过,仍然有一些事情,我或许可以教你。」
「是的,请你——」我说。
「唉!譬如说一件事!」他说:「你的力量已异乎寻常,但你不能期待未来所缔造的,在往後五十年里,有你或卡布瑞相同的力量。你的第二个孩子,力量可能仅止於卡布瑞的一半,以後的孩子力量将更小。我输给你的血液会让你有些不同,如果你喝——如果你喝阿可奇和恩基尔的血,当然也许你不想喝……情况也会有些不同。不管如何,一个世纪里只能缔造一个孩子。新生儿总是软弱的,然而,这也未必是坏事。老集会的规条中,指出力量应随年岁而增长,倒是智慧之见。此外古老的真理是正确的;你可能造出大力士或低能儿,谁也不知道为什麽或怎麽回事。」
「无论如何,会发生的总会发生,但要小心选择伴侣。之所以要选择他们,乃因为你喜欢看他们,喜欢他们说话的声音,他们有你想探测的深邃秘密。换言之,选他们是因为你爱他们。否则,你很快会厌倦与他们为伴。」
「我了解。」我说:「让他们坠入情网。」
「千真万确,正是要让他们恋爱。要确定在你缔造他们之前,他们已经有相当的生活经历,绝不可找像阿曼德那麽年轻的一个。缔造小阿曼德,是违抗同类罪刑中,我犯过的最大错误。」
「不过你并不知道幽冥子孙会来找麻烦?会把他从你身边带走?」
「尽管如此,我确实应该再假以时日。都是寂寞惹的祸,何况阿曼德那麽无助,他的凡人一生完全在我手里。记住,小心那种力量,你对那些垂死者的悲悯,内心深处的孤寂;这种力量,有可能像嗜血一样的强烈。若不是恩基尔,可能就没有阿可奇;反过来说,若没有阿可奇,那麽可能就没有恩基尔了。」
「是的,从你说的每件事,似乎恩基尔贪恋阿可奇。阿可奇是那个偶尔……」
「是的,那是真的。」他的脸色突然阴郁起来,眼神却露出共享秘密之色;好像担心我们彼此的悄悄细语对方有可能听到。他等了一会儿,仿佛在想该说什麽:「要不是恩基尔稳住她,谁知道阿可奇会做什麽?」他低语着:「为什麽我假装他听不到?为什麽我要低语?只要他喜欢,任何时候都能毁掉我;或许阿可奇是唯一阻扰他的理由;话说回来,如果他把我干掉,他们会变成怎麽样呢?」
「为什麽他们让自己在太阳下炙烤?」
「我们怎麽知道?也许他们明白自己不会受到伤害,伤害和惩罚的只是那些起歹念的家夥。也许在他们那种情况,他们对外面发生的事,感觉比较迟缓;也来不及聚集力量,从梦里醒来拯救自己。在事变後,他们的行动——我目击阿可奇的行动——可能是他们被太阳唤醒了。如今他们又睁开眼睛睡觉,也许仍然大梦未醒。他们甚至不喝不饮。」
「你刚说的是什麽意思……我若决定想喝他们的血?」我问道:「我怎麽会不想。」
「这是我们必须考虑思索的事,我们两个。」他说:「何况也有可能,他们根本不准你啜饮。」
想到可能有一只手伸出来攻击我,把我打出小教堂二十尺以外,或者把我打得身子穿进石头地板,我毛骨悚然了。
「她告诉你她的名字,黎斯特——」他说:「我想她会让你喝,你若接受了她的血,你的精力会比现在更为恢复,更为强壮。她的几滴血就能强化你,若分量够了,此後世界上几乎没有力量会摧毁你。你得确定你要它。」
「我怎麽会不想要呢?」我说。
「你想在纵使烧成灰烬时,仍然痛苦的活着?你想要被刀剐千次或用枪一再打穿身体,只剩一具碎裂乾壳,毫无谋生之力仍然活着?相信我,黎斯特,这可能是很恐怖的事,你甚至能忍受阳光之炙烤,烧得面目全非,而仍然非活不可;到那时,你可会像埃及的老神一样,恨不得一死以求解脱呢?」
「至少我再受伤时,会痊愈得快些吧?」
「那倒未必。受伤时,纵然没有注入她的血,时间、不断啜饮的人类之血,还有大老的血——这些都是恢复之药。然而很多时候,你或许宁可一死的;求死而不可得是十分折磨的。仔细想想,多花点时间慢慢思考。」
「你若是我,会怎麽做?」
「我当然会喝「那些必须照顾者」的血。我会啜饮使我更强壮,更接近不死幽灵之境。我会屈膝恳求阿可奇的允许,然後我会投入她的怀里感谢她。但这种事,说来容易。她从没袭击过我,她从没禁止我;我也知道我想永远活下去;我宁可忍受火;宁可忍受太阳,宁可忍受所有的苦,只为了要活下去。或许你还没真正确定你要永生不死!」
「我当然要呀。」我说:「我可以假装去思考,我可以假装理性智慧的仔细衡量。去他妈的!我不会欺骗你的,你知道我想说什麽的。」
他微笑了。
「在你离开前,我们将进去小教堂,我们当谦卑的问她,看看她会说什麽。」
「至於现在呢,你要给我更多的答复?」我问。
他作势要我问话。
「我看见过鬼。」我说:「看到你所描述的讨厌的魔鬼。我看到他们拥有凡人和寓所。」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大多的鬼似乎仅只是幽灵,他们不知道自己被人注意。我从没对鬼说过话,也从没有鬼跟我打招呼。至於令人讨厌的魔鬼嘛!除了恩基尔古老的解释,他们生气是因为他们没有身躯,此外,我别无话可说。倒是有一些不死幽灵,他们有趣多了。」
「他们是谁?」
「在欧洲至少有两个从来不喝血。他们能在白天行走,就像在夜里行走一般。他们有身体,而且很强壮,看起来完全像个人。在古埃及有一位,在埃及法院被称为该死的伦西斯。虽然以我所知,他并不该死。在他消失後,他的名字也从皇室记录中删除。你知道埃及以前都这麽做的,他们认为删掉名字,就可以灭绝那个人。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麽事,老的手稿并没有说明。」
「阿曼德说到他。」我说:「阿曼德说过一些传闻,他说伦西斯是位古代的吸血鬼。」
「那不只是传说。读来的故事,我从来不信,除非我亲眼目睹。不过我没有和另外的交谈,我看见他们,但他们一见到我就吓跑了;我怕他们是因为他们能在太阳下行走,他们有力量又不要血,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麽?然而,你可能活好几世纪也未必见到他们。」
「他们有多大年岁?他们活了多久?」
「他们很老,可能跟我一样老,不过,我不很清楚。他们像富裕有权势的贵族那样过着,生活之优裕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似乎有某种方法自我繁殖。不过,我不确定。潘多娜曾经说另外还有一位女的,潘多娜说他们的关系就像我与她。他们是古老的,已停止饮血,一如地母和天父。我不认为他们完全像我们,他们是不需要血的另一类,他们不像我们会反射光,反倒会吸收光。他们似乎比凡人更不抢眼,他们强壮而难解。你不可让他们知道你在哪里栖息,他们可能比人类还危险。」
「但是人类真的危险吗?我发现他们很容易上当。」
「当然他们是危险的。人类若真的了解我们,他们会设法把我们消除,他们可以在白天搜索我们,不要低估这个单纯的优势。再者,老集会的规条自有他们的智慧,永远不要告诉凡人有关我们的事。永远不可以告诉凡人你的栖息处,或任何吸血鬼的栖息处。自认为能够完全掌握凡人,是件绝对愚蠢的事。」
我点点头。虽然对我来说,害怕凡人是件很难的事,我从来没有害怕过。
「即使在巴黎吸血鬼剧院——」他小心翼翼说道:「也从来不炫耀有关最简单的真相。它只表演民间传说和幻象,听众是完全被蒙蔽的。」
我了解这是事实。即使在给我的信里,伊兰妮总是掩饰她的意思,也从来不使用我们的全名。
保持身份秘密与行事偷偷摸摸,仍像往昔一样纠缠困扰着我。
我搜索枯肠,试着回忆我是不是曾看过这些无血气的东西……事实上,我可能误以为他们只是吸血鬼无赖哩!
「另外一件事,我要告诉你的是关於超自然的存在。」马瑞斯说。
「那是什麽?」
「我并不很确定,不过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