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厅门走进一个长须宽袍的中年僧人,那僧人一进禅武厅就直奔讲武台。
悟净在悟空耳边小声说到:“这便是每日里训练我们拳脚的禅武长老,对他可不能叫师父,只能叫长老。一会儿你要行跪拜之礼,可不要叫错了。”
那禅武长老到得讲武台上,俯瞰了一遍下面的众弟子,大声说到:“哪位是新来的?”
悟空左右看看,见没有其他人答话,悟净又赶忙捅了捅悟空,悟空才走上前去,道:“回禀长老,是我。”
禅武长老点点头,说到:“好,我佛门之规你可都已知晓?”
悟空点点头:“回长老,都已知晓。”
禅武长老:“新进之人,首先要进禅武厅,其意是伸展筋骨,练习拳脚,强身健体,为将来修炼更深的佛法打一个好基础。好了,你行入厅之礼吧。厅门正对的便是开创禅武厅的长老,你且对着他行礼。”
悟空俯身一拜:“是,长老。”说罢走上前,面向墙上的大幅画像,双膝下跪,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禅武长老:“你起来吧,行过礼,便须每日里在规定时辰来禅武厅练习。”
悟空点点头,道:“弟子定当遵从厅规,决不懈怠。”
禅武长老此时从身后拿出一本精致书卷,递给悟空,说到:“这便是禅武厅的入门修习之法,曰之:易筋经。长期而习可开展筋骨,拉伸皮肉,清目醒脑,无病无痛。你刚入厅,须得刻苦练习,此经为拳脚功夫之必修前提。”
悟空郑重地接过经书,道:“弟子定当刻苦修习,早日练成。”
禅武长老:“你现在根基未稳,身体仍未开化,所以不能跟着禅武厅的其他弟子修习拳脚功夫。你须得先依着经书所云,详加练习,待体强身壮,筋韧骨柔之后,我再教你拳脚功夫。”
悟空点头称是。禅武长老又说到:“你就在禅武厅的东南墙角练习吧,那里地势稍高,不存积水,便于你席地练功。”
悟空扭头看了看东南墙角,果然是一块好地,地表干燥,上午时分还可照进日光,便满心欢喜地回到:“谢长老厚恩。”
禅武长老点点头,道:“你现在即可去练习了。”
悟空作了一揖,拿着经书走到东南墙角,找了一块平展的地面坐下,翻开经书,皱着眉头看了起来。
禅武长老此时高喊一声:“禅武厅众弟子听令,伏虎拳,第一式,第二式,第三式……”
下面的弟子也随着禅武长老的喊声摆开了架势,齐声喊到:“嗬!”,一招一式练了起来。
那边悟空的眉头却皱得越来越重,本来母亲是教过他许多字的,甚至还拿来天龙镇上私塾里的经史子集给他读。这经书中的字倒是都认得,可是合在一起便不晓得是什么意思了,他看了一上午,配合里面的插图,总算将一个吐气的窍门弄了清楚。
这易筋经本是佛家入门所习之经,经书中所载内容皆是开化身体,强健筋骨之术,分上下两篇,上篇曰:筋骨之气,乃是运气、调心,将五脏六腑和全身皮肉调和至最佳状态,是修习拳脚功夫之前提;下篇曰:拳脚之术,载有一套伏虎拳和一套降龙腿,乃是强身健体,搏斗防身之术,此套拳脚看似简单易练,实则每招每式皆可再行变化,如此绵绵不绝,无穷无尽。寻常资质的武僧练习十年,即可成武术大家,在民间绿林亦罕逢敌手;若是资质极高之人,只需习得数年,便能力透巨石,摧屋断林,即使千军万马亦如入无人之境。
日头升起,天色渐亮,厅中的武僧打完一套伏虎拳,又踢了一套降龙腿,便听那禅武长老说到:“今日到此为止,大家吃斋去吧。”下面的弟子听到此令,纷纷快步走出厅外,奔向斋堂。
禅武长老走下讲武台,笑呵呵地向悟空走去。悟空仍然低着头,吃力地看着摊在地上的经书。
待走到悟空身前,禅武长老问到:“如何?”
悟空赶忙站起身,说到:“回禀长老,十之一可通,十之九难懂。”
禅武长老“哈哈”一笑,说到:“这便对了,你刚刚入得寺中,若是仅一个早上的功夫,便能将这易筋经读懂大半,那不是神仙,便是妖怪了。”
悟空也不好意思的笑笑。
禅武长老又说到:“遇到不通之处,要先自己冥想思悟,如若毫无结果,可请教你的师兄,如若仍不可通,可请教我,再不行的话,就只好找你师父了。”
悟空点点头:“弟子谨记。”
禅武长老又笑着说到:“我方才看你读经之时,神情专注,不受外物所诱。这几十名武僧在旁边高声嘶喊,拳打脚踢,你竟丝毫不受影响,这便是大优点,你有此质素,假以时日,定能在佛法上有所造诣。”
悟空听到禅武长老的夸奖,心中微微有些激动,嘴上却说到:“蒙长老夸奖,弟子愧不敢当,惟有刻若练习,早成正果,方不负师门重望。”
禅武长老笑着点点头,又拍了拍悟空的肩膀,转身走出屋外。
悟空重新坐于地下,又看起了经书,竟将吃斋也忘记了。
日月轮转,昼夜更迭,顷刻间又过去数日。起初悟空还不甚习惯寺中的生活,他原先随父亲打柴之时,常常是日过半空才要上山,而今却要五更起床练拳,幸得他先前以打柴为生,体肉皮肤都常加厉练,所以对于这种严酷的生活方式,还不致无法接受。数日之后,他已完全习惯了寺中的生活,每日里五更起床,早早便到那禅武厅中,也不理会其他武僧,就自己去那厅中东南角,坐下身来,一个人开始研习那易筋经。
这数日来,他一直是一个人研习经书,从未问过别人,他本就是极具韧性之人,非到万不得之时,决不会开口求人。然则易筋经博大深奥,仅凭一人之力绝难参透,是以数日之中,竟毫无进展,仍然停留在第一日水平上。
这一日来,日头下沉,已近黄昏,他照旧坐在禅武厅东南角,紧锁着眉头,已为一个运气的法门冥思苦想了一整天,那经文已能倒背如流,可仍然不得要领,他又想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拿着经书,去请教大师兄。
悟净正要去山下的河边洗僧袍,却见到悟空拿着经书走了过来。
悟空走到悟净面前,愁眉苦脸的说到:“大师兄,这段经文我已看过千遍,可仍然不可解,这,就是这段。”说罢用手指指着那段经文。
悟净将僧袍放到旁边的石台上,拿起经书细细读了起来。
悟净读了一会儿,说到:“哦,这段经文,便是这般意思,意由心生,气从田出,你在练习的时候,只要将丹田之气加以引导,便可通四肢,达百泰,使全身的筋骨都可吸引这股灵气,筋骨即可愈加强壮。”
悟空听了悟净的解说,略有所悟,说到:“哦,那我如何才能将丹田之气加以引导?”
悟净道:“引导丹田之气的法门在经书的前一章,喏,就是这里,你须得进入冥思之态,心中不能有丝毫杂念,称之为“观心”,达到此种状态,方能接引体内之灵气,舒通百泰。”
悟空顿时有所领悟,面色一喜,抢过悟净手中的经书,一边跑一边说到:“我知道了。”
他又跑回禅武厅,坐在东南角的地上,按着悟净所说的方法,开始练习。几个时辰之后,天色已全黑下来,然而悟空练来练去,始终达不到悟净所说的“观心”状态,心中的杂念难以根除,毫无效果,反而弄得一身大汗。
练习没有进展,悟空心里也跟着沮丧起来。他摇摇头,拿起经书,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居安院走去。
走到勤武堂前时,却见几个武僧嘻嘻哈哈的从勤武堂里走了出来。其中两个武僧见到悟空,高声喊到:“这不是新来的悟空师弟吗?”说罢就向悟空走来。
悟空不敢怠慢,忙合什而揖:“悟空见过各位师兄。”
那两个武僧中一人说到:“我法号乃曰悟性,他曰悟真。我们都是玄清门下。”
这玄清和玄藏也是师兄弟,只是玄清出自天音大师门下,玄藏出自天龙大师门下。悟空听大师兄说,天龙和天音素来不和,因此玄藏和玄清也常有明争暗斗,悟性和悟真这两人在悟字辈中辈份最高,是以经常欺负源自天龙大师门下的众弟子。
他当下不愿再纠缠下去,便说到:“已见过两位师兄,悟空另有事由,便不多奉陪了。多有得罪,还请两位师兄体谅。”说罢转身欲要离去。
谁知那悟性却伸手拉住悟空的臂膀,口中说到:“哎,师弟究竟有何要紧事,也不少这半刻钟,咱们师兄弟既见了面,就须得长聊一番,你如此推托,岂非太不顾师兄弟情面?”
悟空听他如此说,也无言辩驳。又被他拉住胳膊,也不好挣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尴尬立于当地。
这悟性原名叫赵清德,本是富家公子,其父赵石晋,乃长安城商界大贾,以经营布匹丝绸为营。这赵石晋虽是商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佛教徒,一生信佛,是以在赵清德十岁年纪之时,便将他送入天龙寺,修习佛法。不仅如此,在送入儿子进入天龙寺时,那赵石晋更是捐赠了数万两白银,将天龙寺中数座破败寺庙全都修缉一新。
这赵石晋满心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在这闻名天下的天龙寺中参悟佛法,终成一代佛学大师,却不料这赵清德却是与其父背向而弛。这赵清德自小骄生惯养,颐指气使,到得这天龙寺中,虽然佛规严厉,略有收敛,却是骄气四溢,总是瞧不惯与自己平辈的师兄弟们,他本就一副小霸王之性,便隔上两三日寻一借口欺负一两个师弟,如此这样,方才开心。他师父玄清和师祖天音大师念在赵石晋万金捐赠之恩,亦是纵容了他的恶行。
悟真本是寻常人家儿女,无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终日里跟悟性在一起,也沾染了一些流氓习气。
此时却听悟真说到:“几日来,我在禅武厅练武,都能见到师弟坐于墙角,修习那易筋经,不知师弟练到第几层?”
悟空脸宠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说到:“不瞒二位师兄,几日下来,竟是毫无进展。”
悟性哈哈一笑,说到:“这易筋经不能一个人独练,须得师父当面传授才是。”说罢看了看周围,又低下头凑到悟空耳边说到:“那禅武长老让你独练,他却在院中晒太阳,摆明了不想让你学会这易筋经。”
悟空听他竟然不尊师道,如此妄说禅武长老,不禁怔了一怔,心里却不以为然。
悟性见他不为所动,眼珠一转,又笑着说到:“你转过身去,我使法力看看你的易筋经究竟练至何种境界。”
悟空苦笑到:“哪有什么境界,我连经文的意思还只是一知半解。”
悟性又到:“你且转过身,是什么境界,我一查便知。”
悟空不知他是何用意,只得转过身。
悟性与悟真对视着笑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手掌旋转,在胸前略一使力,猛然平推,击向悟空后背。
“砰”的一下,悟空身体前倾,飞了出去,扑在一丈远的地上。
悟性和悟真哈哈大笑起来。
悟空赶忙从地上爬起,眼里鼻里嘴里全都是土,他胡乱擦拭一下,便回过头喊到:“你怎,你怎可以如此戏我?”
悟性表情收敛:“你的易筋经之境界已被我查明,想知道吗?你且站起身来。”
悟空心中虽有些愤慨,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爬起身,拍去身上尘土。
悟性却是一边嘴唇微动,一边走了过来,待走到悟空身前,将嘴唇凑到悟空耳边,慢慢说到:“悟空师弟,你的易筋经现在已练到第零层了,若你刻苦修炼,其修为定能远超我二人,你好自为之。”说罢哈哈一笑,二人即转身离去。
悟空却是怔在当地,不解为何他的易筋经已练至第零层,摹然间,突然醒悟过来,哪有什么第零层,这是那悟性在戏耍他,笑他根本就如同没有练易筋经一般。想到此处,他心中愈加气愤,却是无计可施。他站在当地气愤了一会儿,又暗暗咬牙发誓,一定要参透这易筋经,不能让这些师兄们小瞧了自己。
他又揉了揉刚才磕在地上的脸颊,悻悻地向居安院走去。
悟净正在房中收拾床铺,见到悟空走进门来,却是灰头土脸,衣服上尚留有些许泥渍,不禁惊讶到:“三师弟,怎会如此模样?”
悟空不想提起方才之羞事,便吱唔着摇摇头,说到:“没事,没事。”
悟净见他不肯明说,更加狐疑,又道:“咱们是师兄弟,便要肝胆相照,更无须相互隐瞒。”
悟空听到此言,忙回应到:“回大师兄,这,这是被悟性师兄打的。”
悟净脸色一变,急道:“什么?又是悟性。他怎样打你了?”
悟空便将方才之事粗略一说,悟净更加气愤难当,拉起悟空的手便要冲出屋外,口中说到:“悟性这厮,欺人太甚,我既为大师兄,就定要为你讨个说法。”
悟空看到悟净如此气愤,心里却不由得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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