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很快驶进别墅,停在了别墅前,等在别墅门口的人将车上跳下的几名医生带进了里面。褚岳任四处观察一下,确定没有危险,从车底匍匐出来就势一滚隐藏在旁边的草坪中。
不一会儿,两个手拎驳壳枪的保镖巡逻经过,褚岳任见他们走远,起身快速跑到别墅墙下。这是一栋两层楼的欧式别墅,褚岳任抬头见正面的一间大屋子里灯火通明,露台上空无一人,便踩着一楼的窗台轻巧地翻上了露台。
透过露台玻璃门上未挂严实的窗帘看见李士群躺在床上不住地呕吐,几个医生围着他正无可奈何地叹着气,其他几个人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一个女人扑到李士群的身上放声大哭,想必是他的妻子。
李士群吐了一会儿,有所缓解,艰难地对四周的心腹说:“医生说我活不过今晚……是周佛海这个……这个王八蛋怂恿日本人下的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你们不要报仇,好自为之……”
李士群又面向他的妻子,说:“回家乡,不要再回上海!”
他的妻子哽咽着点点头。
李士群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拼劲力气大吼一声便头一歪,身子挺直了。医生们手忙脚乱的又是打针又是为他挤压心脏,但李士群却再没了动静。医生摇摇头,收拾好医疗器械悄悄地溜出了门。
霎时间屋子里嚎啕一片,褚岳任见李士群已死便纵身从露台跃下再次钻到救护车的车底,顺利地出了别墅。
……
梦生听完褚岳任的汇报,淡淡地说:“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而褚岳任不解地问:“为什么周佛海和日本人要杀李士群呢?”
梦生微微一笑,说:“周佛海早已投靠了军统,李士群当年在上海抓了大批军统留守特工,军统头子戴笠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李士群才答应了我们社会部的统战要求,以求为自己留条后路。这次肯定是周佛海奉了戴笠的命令趁李士群失宠,落井下石,除掉了他!”
“那为什么日本人还要杀他呢?他不是为汪伪政府做事的汉奸吗?”
“李士群自恃掌握的特务机关‘76号’抓捕军统情报员、镇压上海抗日势力有功,经常不听日本人的使唤,早已惹恼了日本人,这次周佛海又从中挑拨,李士群不死都难!”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经过梦生的解释,褚岳任才恍然大悟。
“呵呵,李士群一死,省却了我许多麻烦!”梦生长舒一口气。
“嗯……大哥,我冒昧地问一下,为什么没有上级的命令,却要我杀李士群?”褚岳任问。
梦生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凄凉,闭上眼睛仰倒在沙发上,轻声说:“我不愿看到沈樱的故事重演到另一个女人身上,所以才对季雨和李士群痛下杀手……”
“大哥,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别再伤心了。”褚岳任劝到。
梦生使劲眨了下眼睛,强制住自己的感情,说:“我没事,你早些休息吧!”
褚岳任站起身准备去洗漱,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局长,刚才我只是出去透透气……上海的夜色还是不错的!”
梦生知道褚岳任这样说是为了不让总参知道他这次擅自行动,于是微笑着冲他点点头:“谢谢你。”
又过了几天,站长汇报说陈露闻悉季雨之死有些失魂落魄,但还是一直在坚持工作,这次李士群暴毙,社会部已命令陈露结束上海的工作,准备奔赴延安。
梦生吩咐站长约陈露见面。
见面地点依旧是通达商社的办公室,陈露进门的那一刻,梦生几乎忍不住要抱住这个哀伤的美丽女人给她以安慰。陈露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连刻意涂抹的红唇也几乎变成灰色,(奇。书。网…整。理。提。供)失神的双眼流露出的除了悲伤只剩下虚无。
梦生心疼的握着陈露冰冷的手,说:“一切都结束了……”
陈露柔弱地倚在梦生的怀中,泪水打湿了梦生的肩头,喃喃地说:“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忽然都消失了?”
陈露内心隐隐觉得这些事与梦生有关,但梦生来上海的目的岂不正是应她的要求结束一切带她回延安?
梦生在陈露耳边说:“延安,不仅能给你精神上的力量。而且你真正的爱情也在那里等着你。”
陈露的眼中迸出一丝希冀的光芒,说:“他在延安等我,我却在这里为另一个男人伤心,我,我是不是个坏女人?”
梦生轻声劝慰道:“人在孤独恐惧的环境中总要找些温暖,这是天性,不必自责。”
梦生将陈露扶到沙发上坐下,为她点燃一支烟。陈露深吸一口,理顺了自己的思绪,重新审视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将心头的负累卸下大半,情绪也好了一些,对梦生说:“回到延安我会要求直接上前线,释放一下这些年在上海压抑的精神,和敌人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
“嗯,这才像个共产党员!”梦生提醒她说,“回到延安也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千万不要流露出一丝的非无产阶级的观点和看法……党内斗争也是残酷的……”
“我希望你能够忘记你和季雨之间的事情,我也不会对这件事做出判断。”梦生为她想得很周到。陈露为了季雨的所谓爱情几乎要放弃自己的信仰,如果这件事传到社会部,陈露的党籍必然不保,从此以后将划入另册。
陈露自己当然也明白‘季雨事件’对她将造成的影响,听梦生这样说,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浓浓地暖意。陈露走到梦生面前双臂环抱着他,偎依在他怀里,轻声说:“在英文中,‘同志’的意思中也包含着伙伴、友谊。你是我的朋友……”
梦生嗅到陈露身上淡雅的茶花香水的味道,不禁心潮涌动,他轻吻了一下陈露的脸颊,陈露苍白的脸泛起红晕,显得娇柔妩媚。梦生慢慢推开她,说:“在中国,同志这种称谓只意味着共同的奋斗目标……”
陈露对梦生发乎情止乎礼的率性举动更为钦佩,微笑着对梦生说:“我知道,我们要建立一个民主富强的国家……”
……
上海北站,梦生一派政绅打扮挽着化装成贵夫人的陈露,褚岳任装作随从拎着一支大皮箱,郎旭夹着公文包装作秘书,四人持着郎旭制作的南京政府内务厅的证件顺利登上了前往南京的列车。
列车徐徐地开动起来,卧铺包厢内的陈露恋恋不舍地凝视着人头攒动车站,仿佛在向上海做着最后的告别。列车行进越来越快,车窗外的景物开始飞快地向后倒去……
陈露绝然地收回目光,望着正向她微笑着的李梦生说:“一切都过去了,马上就是一个新的开始,对吗?”
梦生的笑意未泯,点点头,说:“是的,一切都是新的!”
第一百零九章 延安谍影
十月的陕北高原正是秋麦收割的季节,层层叠叠的金黄色麦浪一望无际,麦田里的收割者正欢快地唱着歌。
李梦生一行四人辗转近一个月,终于到达了陕北。在边区的警戒所里,梦生表露了身份,警戒所便派出一辆道奇汽车送他们去延安。车上,陈露的心情异常的愉快,摆脱了惊险紧张的敌后工作,可以松懈一下了。陈露和梦生坐在驾驶室里,陈露见到什么新鲜事物就兴奋地大喊大叫,看到路上的行人也摇下车窗打招呼,仿佛边区的百姓都要比上海人看着顺眼。
梦生看她如此兴奋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汽车眼看就要到凤凰山时,陈露指着路上走着的一位背着行李卷的军人对梦生说:“他肯定也是去王家坪,咱们捎他一程吧!”
梦生见那人身着新四军的军装,又不忍让她扫兴,只得让司机停车。汽车停在那名军人身边,军人疑惑地看着他们。陈露从车窗里探出头:“同志!你要去哪里?如果顺路的话我们捎你一程吧!”
军人笑笑说:“我去王家坪,你们呢?”
“正巧!我们也去王家坪的,上车吧!”陈露顺手将车门打开了。
驾驶室里坐了三个人本已稍显拥挤,梦生也正想躲着些陈露,实在受不了她的唧唧喳喳,于是下了车,对军人说:“你上车吧,我坐车厢里。”
“不,能捎我一路我就要谢谢你们了,还是我坐车厢吧!”
两人争执不下,就一同爬上了车厢。车厢里的褚岳任和郎旭忙给他们让出了地方。没想到不甘寂寞的陈露也爬上了车厢“外面的空气好,我也到外面坐坐!”
梦生无奈地笑了笑。
汽车又开动起来,一直处于兴奋之中的陈露跟那位新四军也聊上了。
“你是哪里的新四军?”
“我是华中新四军三师八旅的旅长,我叫田家明。”
“旅长同志,来延安有何贵干?”陈露调皮地问。
“我是来向军委汇报工作的!”
“华中到延安之间大部是敌占区,你的旅程一定很惊险吧?”
“我是从山东出海经渤海、冀东、平西进入晋西北的,又从晋西北来到延安。”
“你们是哪部分的?”田家明问。
“我们?我们是上海进步青年,来延安投奔光明的!”陈露开玩笑说。
田家明似乎松了口气,笑笑说:“革命队伍正需要你们这样的热血青年……”
“现在晋西北的形势怎么样?”梦生听他说路过晋西北便向他打听。
“噢,晋西北的形势不错……延安是革命中心,你们可要向老同志们多学习呀!”田家明敷衍了梦生一句又转而向陈露说道。
漂亮女人从来都是男人的焦点,梦生受到冷落索性眯着眼睛打起盹来。田家明滔滔不绝地向陈露讲起了共产主义理论。
车到王家坪,众人下了车向警卫战士出示了证件,梦生亮出的证件是总参普通工作人员的证件,田家明出示的是党证。田家明瞥见梦生的证件愣了一下,奇 …書∧ 網问陈露:“你们不都是上海的进步青年吗?怎么他……”
陈露笑着说:“我们十年以前是进步青年,现在已经步入老同志的行列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政治思想课!”陈露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田家明尴尬的跟着笑了笑。
确认证件都没有问题,警卫战士给他们放行。田家明跟他们道了再见便去了军委招待所,梦生等人先来到总参找到曾局长,让曾局长安排褚岳任和郎旭的食宿,自己带着陈露去总政的社会部交接关系。
总政的领导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感谢梦生将陈露安全护送回延安,梦生见事情告一段落,自己的任务已完成便与陈露告别。
陈露将梦生送出门口,忽然拉住梦生的手:“谢谢你!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会记在心里!”
“小心说话,用心做事!”梦生心里还有许多话要叮嘱她,却只说了这一句。陈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回到总参招待所,褚岳任和郎旭正等着他吃饭,梦生歉意地说:“你们先吃嘛,不用等我的!”
褚岳任说:“还以为总政的领导留你吃饭了呢!我和郎旭说好了,再等五分钟你若再不回来我们可就吃了!”
梦生笑着说:“你小子见着吃的就忘了大哥!如果总政的领导请吃饭我能不叫上你们?!”
褚岳任嬉笑着给梦生盛了碗饭,说:“总参和总政的伙食都不错,吃哪边都一样!”
梦生接过碗,问褚岳任:“郎旭的入伍手续办完了吗?”
“办完了,曾局长说特情局的事情是一等紧急,要优先办理的。”
“嗯!”梦生开始低头向嘴里扒饭。
而郎旭这时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迟迟没动筷子。梦生问他:“饿过头了?快吃呀!吃完早些休息,明天要赶回太行山!”
郎旭迟疑着说:“刚才……刚才我发现些问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走眼……”
“什么事?”梦生和褚岳任警觉地放下了碗筷,听郎旭的下文。
“我们向警卫战士出示证件的时候,我发现田家明的党证似乎有些问题……”
梦生严肃地问:“你看出什么了?”
“田家明的党证虽然很旧,像是使用时间很长磨损得严重,但是这种磨损是人为制造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制作假证件时为了做旧往往都是用洇湿的粗布反复轻轻摩擦,然后在阳光下暴晒,这样做出来的证件与真实的磨损相一致。而田家明的证件少了暴晒这道程序,使磨损的程度与褪色程度不符,磨损严重而颜色依然鲜红……这不符合常识。”
“你观察很仔细!”梦生说。
“习惯了,看到证件便会特别留心,呵呵,这是坏毛病!”郎旭不好意思地说。
梦生沉思良久,说:“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我们掌握了证据再说!”
郎旭说:“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匆匆一瞥……”
梦生说:“做特情工作就应该这样,不放过一丝疑问……你们两个吃过饭就休息,我去向晋北军分区询问一下!”
梦生推开碗筷,快步走到总参通讯处,向通讯处长借用电台,给王潼发报询问这些日子是否有新四军田旅长路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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