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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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十字-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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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个潘照临的见识,自己也是感觉得到的,用这样的人来陷害自己,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想通这一节,怀疑之心渐去,石越心里拿了主意,便笑道:「那么,敢问潘兄的抱负又是什么?」
「内革弊政,外逐强敌,有机会一展胸中所学。」潘照临淡淡地说完,又恢复了那睡意迷蒙的样子。
石越淡淡地一笑,道:「却不知大宋国内有何弊政,对外又如何驱除强敌?天下大势,还请潘兄为在下言之。」
潘照临用手指沾了点水,在桌子上一边画,一边说道:「今日国家之害,有旧害,有新害。旧害者有三,冗兵、冗官、财赋聚于京师。新害者,新法也……」
当下他侃侃而谈,纵论形势,石越不住点头称是,暗叹这等人才,竟然史册无名,可见各朝各代,不知都有多少贤才被埋没掉。
二人都是寂寞已久,潘照临一腔才学,却没有人识货;石越明明知道历史的走向,却恨不能警醒世人,这时候两人相遇,彼此都有知己之感。
从此,潘照临便入了石越幕府中。
名分既定,石越便把白日在集英殿发生的事情,说给潘照临听,因道:「圣意难料,我在朝中根基不稳,贸然介入朝政,虽是事非得已,也颇觉后悔。」
潘照临细细想了想,笑道:「无妨,公子今日所言,虽然表面看来,是新党、旧党都得罪了,其实却不然。
「公子立身朝廷,此时不宜得罪王安石,然而又不能不偏向旧党,否则孤立无援,日后无以制衡王安石。
「今日所说的本是至理,如旧党中司马光、范镇、苏轼等领袖人物,都能知道公子深意,传到韩琦、富弼、陈襄耳中,肯定也会表示赞赏的。
「王安石虽然喜欢逆我者亡、顺我者昌,但公子与王安礼、曾布交好,兼之圣眷正隆,公子亦无公开反对新法之意,王安石断无就此和公子势不两立之理。
「而最重要的,是我断定公子这番话,肯定能打动皇上。但要想真正巩固在朝廷和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仅仅以一个经学大师的身分,自然是不够的。
「皇上为什么倚重王安石?王安石每见有与自己意见不合之人,必欲除之而后快,皇上若不答应,他便以辞相要胁,皇上最后不得不听他的。
「究其原因,是皇上以为当世只有王安石,可以帮他完成自己的抱负。
「皇上一心一意想做千古贤主,想要让大宋威加四海,而他想要完成这个抱负,现在来说,就只有王安石一个选择。
「公子所要做的,便是让陛下在王安石之外,有第二个选择,而且,还是更好的选择。」
潘照临抽丝剥茧,为石越分析朝中主要力量的心态。
石越本来觉得事情茫无头绪,不知从何做起,此时听潘照临一说,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他想了一想,却又觉得还有不妥之处,因说道:「潜光兄的意思,是让我另树旗帜,和王安石争夺变法的主导权?这似乎失之急躁了。」
潘照临似笑非笑地说道:「非也,非也,王安石施行新法,搞得天下沸腾,公子此时就要从中救火,让皇上了解你的才干,慢慢地树立公子在皇上心中牢不可破的地位。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不必和王安石公开对抗,不需要逼迫皇上,提前在公子和王安石之间做抉择。
「再者,王安石搞得天怒人怨的事情,公子若可以从是周旋,把坏事变好事,则朝野上下,无不归德于公子,王安石反而没什么功劳可言。
「此外,旧党要攻击新法,这笔帐也会算到王安石头上,对公子只有赞赏的分。
「可以说如此行事,则怨归于王安石,恩归于公子,上上之策。」
石越见潘照临笑谈之间,把王安石这样了不起的人物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佩服之至。但目光看到他嘴角的笑容时,却又一次地想起「奸笑」这个词来。
他又把这个策略想了一想,觉得自己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方针了,便颔首道:「潘兄所言,确是上策。
「不过,若是总是为王安石补漏子,也是不够,我也必须做一些自己的政绩。」
「此时自己立旗帜,若是变法,则会引起旧党的反对与攻击,若不变法,有王安石在,实在难有什么成绩可言。公子还要三思。」
「你放心,我自有主意。」石越微微一笑,道:「我们现在要计议的,是如何帮王安石补漏子,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注十:提点刑狱,即「提点刑狱公事」,为北宋地方掌管法律的官员。
注十一:馆阁之职,指三馆〈昭文馆、史馆、集贤院〉与秘阁,以及龙图、天章、宝文阁等诸馆阁大学士、学士、直学士、待制等官职。这些官职居位重要,无实际职掌,是皇帝的侍从官。
注十二:苏颂,著名科学家。与宋敏求、李大临并称「熙宁三舍人」,熙宁三年四月,曾因反对王安石的人事任命不按程序进行,而四次封还诏书,被罢知制诰之职。
注十三:伊尹,人名。名挚,商初的贤相。相传汤伐桀,灭夏,遂王天下。汤崩,其孙太甲无道,伊尹放诸桐宫,俟其悔过,再迎之复位。卒时,帝沃丁葬以天子之礼。
注十四:沮议,这是古汉语。就是议论阻止新法,对新法从中作梗。
第三章 石氏青苗法
石越和潘照临在计算王安石,王安石亦在自己的书房计算着石越。
「这个石越,实非易与之辈。」王安石蹙眉说道。
「爹爹,不如让请皇上调他去做地方官,美其名曰为朝廷培养将来的宰相,免得让他在朝中碍手碍脚的。」
此时天气已转冷,王雱手里却轻轻摇着一把高丽传来的折扇。
「你难道不知道,这个石越自命清高,连官都不肯做吗?你怎么放他外任?」王安石不满地看了王雱一眼,这个儿子聪明过人,就是喜欢自以为是。
「他既不肯正经八百地出仕,却又可以对朝廷大事指手画脚。天下的好事都让他占尽了。」王雱愤愤不平地说道。
王安石说道:「依古制来说,石越其实是中朝官,皇上的参谋,他的立场现在还是很难说。
「前几日,张若水从宫中传出讯来,说他在皇上面前推荐你,要皇上宠你馆阁之任,而且,这一次在朝堂之上,对新法似乎也并没有很恶意的攻击,目前来看,石越并不是一个大的障碍。」
王雱合起扇子,潇洒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手里轻轻敲打着,「可他的所谓『持平之论』,对皇上颇有影响力,这次如果不是他,在集英殿上,皇上就会拿定主意处分刘庠、范镇。
「曾布资历不足以服大臣,辩才不足以动皇上,现在皇帝身边,正需要一个可以随时向皇上解说新法的人,石越推荐我入馆阁,正好是个机会。
「不管他石越的态度如何,有我在皇上身边朝夕参赞,可以坚定皇上变法的意志。」
王安石叹道:「话虽如此,但你始终是宰相之子,理当回避。我正准备推出任子法,规范朝中大臣以恩荫为子孙谋官职,更不可给人口实,让人说我专门任用私人。
「虽然前次用你的计策,把策论刊发,皇上也很赏识,但能不能进馆阁,终究要看皇上的主意,我是不能为你讨官的。」
王雱自信地笑道:「爹爹,以我的才华,还怕皇上不赏识我吗?我料得皇上招我入馆阁,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要注意的,倒是刘庠、范镇断不能留在朝中,否则反对者会群起而效尤,新法的威信,就无法树立了。」
赵顼在御书房里踱来踱去,烦闷异常。几个内侍小心翼翼地侍候在旁边,生怕皇帝天威震怒,就拿自己当了替罪羊。
「盲人摸象,盲人摸象!」
赵顼抓起案上的一本书,狠狠的砸在地上,突然想起一事,厉声喝道:「传张若水、蓝震元!」
张若水和蓝震元,是赵顼悄悄派出去了解民情的宦官,恰巧这两个人和王安石交情很好,赵顼因为听了他们的话,才对青苗法深信不疑。
不一会儿,张若水和蓝震元,就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上次出去查访民情,可有虚瞒之处?」赵顼厉声喝问。
张若水和蓝震元,早就知道集英殿发生的事情。
二人商议妥当,知道这个主子的性格,如果自己从实说来,必是死路一条,因此,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奴才绝不敢欺君,民间对青苗法欢喜得紧。」
赵顼恶狠狠地盯着二人,咬牙道:「若是查得你们两个欺君,朕定斩了你们。」
「奴才断然不敢。」张、蓝二人叩首如捣蒜似的,尖着嗓子回道。
「既然你们不敢,为什么有这么多大臣上书说青苗法扰民?难道,是他们全部都敢欺君?」赵顼的目光,似乎想扒了张、蓝二人的皮。
张若水灵机一动,连忙辩解道:「奴才奉旨,了解的是开封府的民情,各路或有不同,亦不可知。奴才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君的。」
赵顼听了这句话,又想起石越在集英殿所说的,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脸上却不愿少了君主的威严,厉声喝道:「退下去。」
张、蓝二人慌忙退下,赵顼无力地坐在那张宽大的御座上,心里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一心想做个中兴明主,以为王安石便是自己的诸葛亮、魏征,可是,朝中却竟然因为这个变法,闹得大臣水火不容。
「难道,王安石会骗朕吗?不会的,不会的,王安石忠贞体国,绝对是个忠臣。」
年轻的皇帝把这种念头从脑袋里晃开,心里真是有无限的疲惫,「也许真如石越所说,盲人摸象,盲人摸象!」
「陛下,陛下……」有人轻轻地在旁边打断了年轻皇帝的思绪。
「有什么事?」皇帝不耐烦地问道。
「应当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了。」小宦官小心地说道,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年的冬至,在普通的老百姓眼中,与往年并没什么不同。
照旧是买回过冬的蔬菜储藏,照旧是由开封府四面各条大路上,车水马龙地运过冬物品进城……
但是,对于大宋朝廷的文武百官来说,因为集英殿的风波,这个冬至,就不那么简单了。
大家心里都暗暗揣测着,难道,皇上真的听了石越的进言,不了了之吗?
「不可能,王相公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想想那个石越,多得宠呀,也不是不可能的。」
「石越得宠,有王安石得宠?」
「老子就看不惯邓绾那厮,还有老刘这次冤的。」
……
各种各样的耳语,在同乡同年的私交聚会上,悄悄流传着,倒是刘庠反而淡然如无事。
他自己淡然,别人却免不了要关心他。
苏轼和刘庠有同僚之谊,政见又相近,他不顾自己现在一身是麻烦,三番两次去找石越,希望石越能够在皇帝面前,帮刘庠开脱几句。
大家都是聪明人,全明白这次最倒楣的人,多半就是刘庠了,而最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也许就只有石越了。
但是,几天后的处分,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严厉。
邓绾依然是集贤校理,刘庠重贬为郴州县丞,范镇退休!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王安石逼出来的。
王安石数次上表,要求严厉处分刘庠、范镇,以树立新法的威信,皇帝留中〈编按:皇帝将臣子的奏章留在宫中,不批示亦不交给相关部门执行〉,引得王安石不惜亲自面圣相争。
偏偏这个时候,范镇还上表抗辩,疏中说:「陛下有纳谏之资,大臣进拒谏之计;陛下有爱民之性,大臣用残民之术。」气得王安石亲自逐条批驳范镇。
矛盾激化至此,赵顼迫于无奈,只好听从王安石的处置意见。
结果,刘庠远远发配到郴州,范镇本来就有上奏折乞求退休,也就顺便让他以户部侍郎的名义退休了,所有官员退休应有的赏赐,一件也不给他。
这件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处分公布之后,以苏轼为首,许多同情旧党或厌恶新法的官员、士大夫,还有一些书呆子,纷纷前往范镇家致敬,藉此向王安石表示抗议。
苏轼更是公开给范镇贺喜,说他虽然被迫退休,可名声却更加响亮了。
这话没有几天,就传到了王安石耳中。于是苏轼通判杭州,去了江南繁华之地,做前参知政事赵挼耐拧�
一个月之内,加上司马光,竟有四个旧党名臣,三个被赶出朝廷,一个则被迫致仕〈辞官退休〉。
在此之前,石越和潘照临甚至认为,刘庠顶多就是训诫罚俸了事的。他们低估了王安石对皇帝的影响力,也低估了那些名臣对自己原则的坚持。
「潜光兄,才几天时间,朝中唯一能制衡王安石的,就只有参知政事冯京了。王安石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是指日可待之事了。」
本以为历史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有所改变,结果虽然的确有一些改变,但是大的趋势,却依然故旧,石越不由得生出几分沮丧。
「公子,我们的策略始终是不与王安石争锋,这件事虽然出乎意料,但对大局并无决定性的影响,一定要耐心地等待时机。
「况且范镇大人致仕,正可以让他来学院做教授,他闲得无事,必不推辞。」潘照临勉励道。
「我不是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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