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拼凑出真相,如同一把长矛直刺他的心脏。查立民鲜血淋漓,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而且将他打进冷酷的冰窖。
林春园死了,林春园被他们害死了!
还有百分之哪怕零点一的希望,也是旷野中一点星星火光,可是这点火光也熄灭了。查立民的身边只剩黑暗。
他瘫坐在椅子上。
有人敲门,他置若罔闻。王天娇的信,只是个引子,如果把它将查立民的经历合二为一,深埋多年、更为幽深、更为残酷的答案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直以来,查立民总是被一些问题所困扰,他告诉自己只是巧合,可世界上根本没有巧合一说。是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原因就在于X。X的名字虽然王天娇不认识,可是对于查立民却是如此熟悉,但他又是如此陌生。这是查立民从来没有,或者不愿深究的领域。
在王天娇的提示下,他终于想起来瘸子是谁了。
查立民站起身,右手牢牢地抓紧椅背,就像捏住骨骼,查立民恨不得把X捏成碎片。
“你怎么了?”回到饭桌前,查立民的脸色吓人,夏菲吃惊地问道。
“没事!”查立民稳定情绪,“我们现在走吧,接下来还有很多的事儿要做。”
“去哪儿?”李斌问。
“我们去松县最高的楼,那里是一座宾馆。”
三人付了钱,打了车,用李斌和夏菲的身份证在顶楼开了两间房。趁着夏菲洗澡的时候,查立民摸到了李斌的房里。
“有一件事儿,我不想让夏菲知道。”查立民说。
“什么事儿?”李斌坐在床上,前倾着身子,“去济阳村收集更多的证据?没事儿,我们俩去就好,工具我都带齐了。”
“不是这件事,我有个事儿,想找你帮忙?”
“这话说的,我都来到你面前了,别绕圈子了。”
“我想你配合我去杀一个人。”
李斌一怔。
房间里死一般地寂静,过了一会儿,李斌才探过脑袋:“你,你什么意思?”
“史申田是被人杀死的,而且我知道凶手用的是什么办法了。”
“嗯?”
王天娇的信中详细地解释了这个诡计。
“我现在要把这个诡计告诉你,”查立民压着嗓子,“无论你是否答应我,请一定保密。”
当查立民把这个诡计的过程讲述完之后,李斌难抑惊讶之情:“确……确实是个杀人的好办法,虽然简单,却巧夺天工。”
“所以凶手能够全身而退,警察没有一点线索。”
“为什么不报警呢?”
查立民摇摇头:“时隔多年,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无法搜集了,报警有什么用,难道就靠我们给警察讲这个‘故事’?”
“那你想怎么做?”
“用这个诡计杀了他!”
李斌倒吸了一口凉气。查立民却冷静得怕人,他不说话,他知道李斌也要抉择,但是查立民有信心。
“我想到一个问题,”五分钟的时间,李斌开口了,“如果你说的人是这个诡计的设计者,我们如何用相同的办法,让他上当呢?”
“这个你不用管。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的行动失败了,你会被牵连的风险会降到最低,你只需要做好你的那个步骤,剩余的全都交给我。”
又是沉默,李斌掏出了一根烟,因为手颤抖,点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着。查立民掏出自己的火机,为他点上,他拍着李斌的手:“诡计你也知道了,以你的头脑,应该知道这是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哪怕是为了我们一个枉死的朋友呢?”查立民接着说,“而且就算老天也不让我们报仇,这么周密的计划依然失败,我会把所有的事情承担下来。”
李斌咽了口唾沫,喉结随之上下移动,他似乎在下决心:“我答应你。”
查立民松了一口气:“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这确实是个天才才能想出来的诡计。”
李斌苦笑着点点头:“没错。”
瘸子把快递件按照地址分门别类。他所配送的区域在县中心,虽然范围不大,但因为商业楼密集,所以工作量一点也不小。
眼前的包裹堆成了一座小山,他以远近为标准,依次放进助动车的后备厢。有一个物件引起了他的注意。是个文件包,包里捏上去像是一本书,上面的地址写着:松县南湖大厦南湖宾馆1809室。
瘸子主要配送的单位就是这家商务楼,大厦2~8层都是办公室,所以业务量特别大,不过楼上的宾馆也有快递,倒是不常见。他把文件包插在缝隙里,然后检查车辆,整顿好衣服,戴上帽子,出门去了。
这是今天最后一趟。天色已近黄昏,而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瘸子沿着马路边角骑行。这段路很熟悉,闭着眼睛也能到达目的地。
“老徐!”路边有人叫他。是快递公司的几个同事,他们大概已经完工了,坐在一家排挡里吃狗肉,“老徐,过来喝两口。”
瘸子假装没看见,刺溜一下开走了。
身后传来了骂声:“操,牛逼哄哄的样子。”
瘸子根本不往心里去,他根本没打算交这些朋友,干快递只是隐藏身份的权宜之策,将来还有更重的事儿要做。
到了南湖的门口,瘸子把车停在大厦门后的入口。因为天天来,所以和保安早就熟识了。他掏出一根烟递过去,保安笑笑,指指门卫室的角落——那里有架小推车。
瘸子把后备厢里的快件搬上推车,从货运电梯上楼,按照楼层从下往上,逐层配送。
到了第八层,瘸子已是满头大汗。配送的公司中,有几家是做机械零配件的,经常有打样的样品寄送,这些厚重的零件,搬运起来特别费劲。瘸子擦擦汗,好在今天的工作快要完成了。小推车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信封了。
瘸子想了想,把推车停在了电梯门旁。手持信封进入电梯,按了18层。
电梯缓缓上行,咯噔一声停在了顶楼。瘸子出门,左右望望,走廊上空无一人。他皱起了眉头,这样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了,右手侧有一段安全通道,可以直接通往天台。
一种不祥感涌上心头,有点莫名其妙,瘸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他摇摇头,然后沿着走廊寻找门牌号。
1809到了。
“叮咚”,门铃声响起。
“谁啊?”
“我是送快递的。”
门开后,出现了一个男人,瘸子愣了一愣,然后不动声色地举起信封:“先生,你的快递!”
“到付是吧?”
“嗯。”
“哦,你先进来,我给你钱!”
五分钟后,瘸子从房间里出来,不知道在里面发生过什么,瘸子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问题在哪儿。他站在门口,看着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若有所思。然后径自走向电梯口。
瘸子没有上电梯,他想他的时间没有算错,所以稍停留片刻,等着清洁的阿姨从里屋走出,才重新迈步走向安全通道,拐进了可以登上天台的楼梯。
瘸子确保清洁阿姨已经看见自己了,即使有意外也不用担心,因为还有第二重保险,楼梯口的监控,所有的证据都能证明,瘸子是一个人走上天台的。
瘸子上了天台,站到中央,天台上如预料般空无一人。他整整头上的帽子,露出了清晰的脸庞。
可,这张脸却不是瘸子的。
而是李斌的。
没错,这就是诡计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利用身高和身形的优势,同是一米八大个儿的李斌冒充了瘸子。就在对方进入1809房间的同时,李斌从1807房间走了出来。走廊里监控摄像头虽然齐全,但总有盲区。
即使调取录像,也会误以为他进入1809房间后又走了出来,然后独自上了天台。
李斌深呼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但是容不得一点差池,一有闪失就会前功尽弃。他解开皮带,从裤管取出了长杆一样的工具,来到天台的护栏旁,他找准位置,把不锈钢的长杆探下去一米左右。那是个远程控制的轻便钻孔设备。他在1809窗户正上方的墙上打了一个洞,并且利用设备成功地打进了铆钉。
这是诡计的第二步,警方会在第一时间勘查现场,他们会对天台进行事无巨细的搜索,可是他们不会想到,真正的痕迹留在了离天台一米的高墙上。
“刺啦刺啦”的噪声响起,但是这点毫不起眼的声响,很快便被高空的劲风吹散,压根不会引来注意。干完了要干的事儿,李斌慢慢地拉起长杆,杆是中空的,不仅有足够的强度,里面所隐藏着的绳索也随之拉伸出来。
李斌把绳索的一头系在自己的皮带上,另一端则已被锁在了铆钉上,他要开始进行第三步。
说实话,这也是李斌最不放心的一个环节。按照查立民的说法,瘸子就是这个诡计的设计者,如何骗过他呢?
查立民说他自有法子,李斌所要做的只是在约定的时间内,做接下来要做的事儿就可以了。
他看了看表,离最后时刻还有10秒钟。
李斌心中默数着,很快,查立民如何在1809的房间里做好配合的答案就要揭晓了。
还有5秒。
李斌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他闭眼稳定情绪,倒数着最后几秒,在那一刻来临时,他弓起腿迅速倒行,后脚跟绊上台阶,仰面而下。
等等!
就在那一刻,他突然发现了问题,突然发现了查立民的阴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体划过一道弧线,在绳索的牵引下,朝着1809房开着的窗户里荡去。
视线里出现了查立民,也出现了瘸子,可是瘸子并没有按照设计背靠在窗台上,两个人并排面冲着李斌,冷冷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忽”的一声,李斌荡进房间,查立民和瘸子一左一右抓住了李斌,把他架在窗台口。李斌根本挣扎不了。
查立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剪刀,剪断了李斌身上的绳索,只要他们一放手,他就会坠楼而去。
“你在干什么?”李斌吼着。
查立民不作声,手上用力。
“等等!”李斌表情痛苦,“他、他才是凶手,那个瘸子才是凶手!”
“他不是凶手。”
“你不是说你认出他了吗?”
“没错,”查立民点点头,“我是认出他了,他在飞洲国际的咖啡厅出现过,然后他配合王天娇谋杀了邱洋,在她的提示下,我终于想起来,王天娇所说的那个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就是这个瘸子。瘸子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王天娇就曾经帮他对付过刘文海。”
“可,可是就算他不是凶手,你现在在干什么?”
“那天晚上,我在生物大楼看到的不是史申田,而是你对吗?你用了今天所用的办法,冒充史申田从天台荡到16楼学生会的办公室,与此同时,史申田被刘文海和邱洋推下了楼对吗?因为你们的身高身形也相仿,那天半夜,只有月光,所以成功地骗过了我。”
“你在说什么!”
“还记得我是怎么拿到你们实验室的钥匙的吗?那天我去16楼的学生会,史申田背依窗户,坐在窗台上吸烟。你一早就知道,史申田有这个习惯,他休息的时候,喜欢用这个危险的姿势吸烟,你设计的诡计,利用的就是史申田的习惯。你还故意把钥匙放进抽屉让我看见,你一早就算准了我会窃取钥匙,然后半夜去找花花,所以你将计就计,让你的诡计更为完善。没错,我确实上当了,我成了当晚唯一的目击者,在十年前没有监控设备的生物大楼,我给警方提供错误的信息,让他们把精力都放在天台上,而忽略了应该去学生会办公室寻找犯罪证据。并且,你考虑到把史申田推下楼的姿势会仰面朝天,出于谨慎,防止法医解剖识出你的破绽,你选择了倒行然后坠楼。”
“我,你,”李斌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可是,即使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为什么要倒行呢,我直接站在台阶下仰面跳下去不就可以了!”
“理论上是这样,没必要倒行冲刺,可是就在当晚,当你看见我果然顺着花花的尿渍上来之后,你准备赌一把。”
“赌一把?”
“对,你想陷害我,让警方误以为是我把史申田从天台中央一路推下楼的。可是你失策了,警察的勘查并没有足够的证据给我定罪。这个画蛇添足的步骤,虽然更加混淆了警察的判断,可你也并未因此获得多少好处。”
“现在你是推测的。你,你有证据吗?”
“推测?”查立民冷笑,“王天娇的信中提到了你的名字,你们在济阳村的对话,她全都听到了。她虽然不认识你,可是当我在信中看到你的名字,一下就全明白了。”
“为什么邓莞千十年之后重新调查济阳村污染事件,刘文海就会知道?就是因为你,你的专业让你在研究所工作,就像我为了寻找污染证据,第一个就想到你一样。邓莞千在上海需要开具这样的证明,就一定会找到你们单位,即使找的不是你,但基于你的细心和警惕,很快就会知道事情露馅了。”
“查立民!”李斌的口中带着哀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