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八十年前,那里就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土地的提供者远坂家拥有把最佳的灵脉当作据点而占有的优先权,可是,充溢于圆藏山的魔力过于强大,以培养下一代术师的场所而言,那里过于危险,所以他们把居城定在第二位的灵脉,那就是现在的远坂邸。尽管那里对大圣杯而言稍有欠缺,但灵力足以支撑圣杯降临。
第三位的灵脉虽然让给了移居而来的间桐家,但那里的灵力与间桐一族的属性不相符,因此间桐邸建在别的地方,原来的灵脉由之后介入的圣堂教会占据。那就是现在的冬木教会所在的山丘。虽然与圆藏山相隔遥远的距离,位于河岸另一边的新都郊外,其灵格却不亚于第一位和第二位。
第四个灵脉以前并不存在于这片土地,而是三大灵脉经魔术加工后流出的变调的魔力源,在一百余年的岁月里积累、聚集于一点而成,也就是后发的灵地。在之后的调查中,确认了那里具有足以进行仪式的灵格,从第三次圣杯战争开始,那里就被标记为候补地。现在,那里是新型住宅区正中央。问题的要点在于,新兴市民会馆就建在那里。
就算得到“圣杯之器”,言峰绮礼也必须在四个地点中的一处完成仪式。如果能提前布下陷阱,设下埋伏,便有足够的机会翻盘。由于冬木教会处于无人状态,切嗣反而可以优先确保冬木教会和远坂邸这两个第二、第三灵脉。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个不幸中之大幸的优势,切嗣在早晨来临之前带了大量的炸药,在这两处建筑设置陷阱,到了白天,则以柳洞寺为新据点,继续观察情况。
切嗣认为绮礼很可能将圆藏山选为进行仪式的场所。敌人从冬木教会消失,虽然有隐藏的意图,但既然放弃了与先确保的灵脉,可以推测他的意图从一开始就是在更高级的灵地进行仪式。这样一想,在消灭了远坂时臣之后,就算得到了远坂邸,绮礼也很干脆地离开了。那么,剩下的只有圆藏山的大圣杯了。
当然,这一切也许都只是让对手得到错误情报的障眼法,绮礼再次回到冬木教会和远坂邸的可能性并不是零。因此,切嗣在这两处建筑里布下了一旦踏入就绝无可能生还的陷阱。只要能在爆炸后的瓦砾中得到”圣杯之器”,胜利就不费吹灰之力——当然,关于爱丽丝菲尔的生死,他已经不再考虑了。
此外,如果对方意图如此,作为第四灵脉的冬木市民会馆就不能不考虑。不过,关于这个,切嗣认为只派遣一个监视用使魔过去就可以了。第三次圣杯战争之后才被确认灵格的那个地方,现在并不属于任何势力,也没有施加任何咒法防御,是一块”未开发的土地”。与其他三处灵地“易守难攻”的地势相比,从魔术战的观点来看,市民会馆完全没有形成任何险要之处。
就算言峰绮礼出现在市民会馆,到时候只要正面攻击就足够了。虽然是最糟糕的情形,但风险也最小。从优先顺序考虑,首要的还是圆藏山。
如果舞弥没事的话,一定可以让她确保市民会馆,而自己以完全的准备迎击绮礼。可是,就算后悔,这也是不可能的事。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切嗣突然想起娜塔莉亚死去不久之时的事。没有组队的单独行动次数出乎意料地少。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因为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切嗣一人吧。
回想起来,切嗣曾经走过与孤独无缘的人生,那也是比孤独更加残酷的生涯,总有某人陪伴在切嗣的身边,而造成这个”某人”被杀,或者说死亡的原因的,不是别人,正是切嗣自身。
舞弥、爱丽丝菲尔,都是从邂逅的那天开始就注定要分离的人。结果,又留下切嗣一人独自面对最后之战。以这样的形式开始,又以这样的形式结束,这一定是卫宫切嗣的天命吧。自己这样的人总是要忍受某人丧失生命,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怎能原谅。
——设置在柳洞寺的山门前的结界,能够感知任何存在的接近。切嗣停止了不必要的感慨,拿着卡立科短冲锋枪观察着寺内的情况。不过,没有必要警戒。靠近的魔力波动,是切嗣早已经熟悉的。
说起来——这个最强的助力却没被算进同伴里,切嗣自己也不禁失声笑了起来——她还活着。把这个在切嗣的策略之外行动的高贵骑士算进”同伴”中究竟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楚。
就算躲藏起来,Servant也不会弄错Master的藏身之处。Saber来到切嗣躲藏的地点,在对话的范围之内以及射击的范围之外这一微妙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这个对于亲密交谈过于遥远的距离,正是Servant和Master心灵的距离。
修长的服装,凛然而立的身姿一如既往,可是她的脸上却显露出难以掩饰的憔悴之色。她那侍奉在爱丽斯菲尔身边事的凛然目光,明显地失去了那时的气势。
切嗣以无言的目光迎接她,Saber也只是在形式上打了个招呼,就悄然把目光垂下,开口说道。
“——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在寻找爱丽丝菲尔的下落。可是,目前依然毫无线索……抱歉。”
这个被自己毫不犹豫放弃了的Servant,在昨天晚上究竟花了多少时间寻找爱丽丝菲尔,切嗣并没有兴趣知道,也没考虑过该如何回答。
到了这个时候,Saber的目的仍然是“拯救爱丽丝菲尔”。
从昨天半夜到今天早上,切嗣精心为言峰绮礼准备死亡陷阱的这段时间,这个Servant也许一直和无头苍蝇一样,在市内奔跑着,搜许爱丽丝菲尔的下落。
……这是骑士的坚持,还是对曾经侍奉过的主人的愚忠……她的行动,是完全没有计划性的愚策,同时也是对早已不考虑妻子的生死,着手进行另一计划的切嗣的痛切批判。
当然,Saber并不是为了批判他而来,只不过是搜寻爱丽丝菲尔的途中经过柳洞寺,感受到Master的气息而来。仅仅两天没见面的两人再次看到了行动和方针上的差别,也再次确认了两人之间越来越深的隔阂。
忍受着切嗣从淡淡树影下投来的冰冷目光,Saber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强力的预感——也许,直到战争结束之前,她都不可能与Master用语言好好交流了吧。
“……那么,我继续搜寻爱丽丝菲尔。一旦发生什么事,请像以前一样用令咒召唤我。”
说完,Saber转身离去。当然,切嗣并没有叫住她,也没有对她的辛劳表达任何谢意。
站在争夺圣杯的立场上,切嗣的行动是上策,Saber也理解这一点。正因为这样,她坚信把这里交给他就没问题。也没有对自己扔下切嗣一人的行为感到不安。一旦到了需要Servant的时候,令咒的强制力可以超越空间将她召唤回来,这一点,昨天已经实际确认过了。
走下连接下界与山门的石阶,在阳光的照射下,Saber不快地眯起了眼睛。
没有必须击倒的敌人,也没有找到必须守护之人……有的,只是不带片刻犹豫的直觉。
前往之处未定,唯有刺痛全身的焦躁感,驱使她从寺内离开。
…16:05:37
反季节的夏日酷暑,和言峰绮礼毫无关系。
冰冷的水气沉淀在黑暗中,与地表的喧嚣完全隔绝。作为等待夜幕降临而行动的场所,这里具备了所有绝佳条件。
被离开冬木教会的言峰绮礼当作临时藏身之处的,是雨生龙之介及其Servant。Caster曾经的据点,血腥尽染的地下空洞——也是在冬木市地下水道网深处的蓄水池。而且,这里是让他以前召唤的Assassion颜面尽失的因缘之地,因为这种记忆让言峰绮礼想起这个潜伏场所,这实在是讽刺。
以前,在璃正的指示下,被所有Master当成目标的Caster在艾因兹贝伦森林的混战之后依然生存,这就是这个地方的隐秘性的最佳证明。唯一找到并踏足此地的Rider及其Master,到了现在,不会再留意Caster的工房。
在确保安全的基础上,绮礼对现在的战局做了回顾。
在排除了远坂时臣、笼络了间桐雁夜、确保了圣杯之器的基础上,让Saber与Rider之间形成互相僵持的局面,自己的所在地也未有人知———
这一切,都是在他下定决心复归圣杯战争之后,一天之内取得的成果。
虽然其中有运气的成分,但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一出手就改变了混乱无序的战局,绮礼本人也感到非常吃惊。
战局初期远坂时臣具有的优势,现在已经被绮礼篡夺并接手了,本次圣杯战争中作为最强Servant现身于世的Archer被收入手中,由于相生相克关系而成为其强敌的Berserker也和其Master一起成为了傀儡,现在没有什么能威胁到言峰绮礼了。
无论Saber与Rider的对决中胜出的是谁,只要胜利的一方被Archer的超宝具歼灭,Servant战就决出胜负了。万一骑士王和征服王都生存下来,或者说,双方和解并协力攻来,这时还有Berserker这个重要人物可以阻止他们。虽然由于葵的事情,间桐雁夜几乎变成废人,但Berserker会自发地攻击saber,所以不需要Master的命令。
虽然在与Rider之间那场难以预料的战斗中,定下三四个计策就没问题了,但Archer并不同意那样做。这场战斗不是绮礼个人的事,而是英雄王的战争。绮礼认为,既然即将面对面的争霸是斗士的希望,就必须尊重其意愿。这一点,可以说是言峰绮礼与其他把Servant当作工具使用的魔术师们最大的区别。
本来,在与Archer的关系上,他连一道令咒也不打算行使。对于拥有如此强大自我意识的男子,如果用强硬的形式使唤他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只会得到反效果。不把这个Servant当作旗子操纵,而是当作天候、风向那样的环境因素加以利用才是最好的办法。水手无法操纵风向,但能够通过帆自在地控制船。两者是一样的道理。
现在,Archer因为讨厌闷在阴湿的地下而出去了。绮礼明白,必要的时候Archer会赶过来,所以没有感到任何不安。唯独对于这个英雄王,绮礼没有把他当作使魔看待,而是当作利害关系一致的同盟者。
或者说,从璃正手上接过的令咒还有其他更有效的使用方式。对于没有魔术刻印的绮礼而言,即使属于消费型,也有许多为魔术作备份的手段。现在的他即使与熟练的魔术师战斗,也有很大的胜机。
今晚,最后的Servant之间的战斗,将决定圣杯的走向。作为旁观者的绮礼所要做的,只是坐等时机。身为Master的他应该考虑的,反而是Servant之外的谋略战——在那场战争中,有绮礼最强大的敌人。
卫宫切嗣。如果说现阶段还有谁能从绮礼手中夺取优势,那就非他莫属。
绮礼的心中一直期待着与他的对峙。可是,既然对方是彻底的暗杀者,他希望的那种形式的邂逅就不可能实现。要制造出与卫宫切嗣正面对决的局面,就必须时常思考战局,继续确保先制权。一旦被切嗣夺取主动权,绮礼一定会连对手的样子都没见到,就被他从背后解决掉。那样的话,一切都毫无意义。
卫宫切嗣无法捕捉到这个蓄水池的情况,这一点是可以确信的。否则的话,雨生龙之介会更早被消灭掉。只要躲在这里,就不会遭受到切嗣的突然袭击。现在只要让对手干着急而毫无头绪就可以了。对决的场地要由绮礼决定。
让根据理性行动的切嗣的预测落空,使他不得不主动出现在绮礼面前——这个目标已经明确。接下来只要等待夜幕降临。
听到痛苦的呻吟,绮礼把目光投向黑暗中的一角。仰卧在那里的,是让Berserker绑架来的艾因兹贝伦的人偶,她并不是自然地躺在那里,而是被施加了简单的魔法阵,让周围的魔力流入。虽然场地不是地脉,但在从前,由于Caster在这里贪婪地吞食牺牲者的魂魄,所以至今这里依然积聚着那时剩余的魔力。先不说这种供给对她而言是否舒适,只要状态安定就足够了。
当然,就算现在把她的腹部剖开,取出“圣杯之器”,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对绮礼而言,现在希望得到与她交谈的机会。浪费工夫供给她魔力,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女人,你听得到吗?”
“……”
在发出微弱呼吸的同时,人造人睁开了眼睛。空虚的眼神失去了焦点,视力明显减弱,但她还是判断出了仇敌的声音。
“言峰……绮礼,和我想的一样,果然是你干的……”
“圣杯战争即将决出胜负。也许,我将成为完成你们艾因兹贝伦一族夙愿的人。”
虽然没有必胜的自负,但这可说是能够保守估计到的结局。
“还是这么一副不合作的态度,你对我这么不满吗?”
“当然……我要托付圣杯的,只有一个人……那绝不是你,代理人。”
虽然连说话都困难,但她声音中包含的憎恨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