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亮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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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打破安宁的枪声
中南地区的夏天湿度很大,夏末的夜晚更是如此。安宁的夏夜,蝉声和蟋蟀声在田野草味的空气中此起彼伏,衬托着工事里面一群年轻士兵熟睡的鼾声。 一只七星瓢虫从泥土上爬到青灰色的军服上面,丁三怀抱着步枪,帽子扣在脸上,斜靠着工事的土壁。瓢虫沿着军服的从丁三的右边爬到了左边,在他左臂的臂章上,如果借着夜色隐约能看到所属的番号。 丁三睡得正香,感觉迷迷瞪瞪刚睡了一会儿,就被一声枪响给折腾醒了。 多少年的刀头舔血,本能让他眼睛还没睁开,手就抄起了中正步枪,拨开保险铁片的同时顶上了火。 从工事里面一探头,对面很安静,丁三就索性猫腰跑到机枪边上。 “咋整的。” “日弄个小日本,好象是冷枪。” “妈勒个比,你趴着,我去看看。”丁三摘了刺刀,支到枪管上,顺着工事慢慢地爬上来。黑夜里,对面的日军阵地很安静,两军已经在这里来回拉锯一个星期了,所以都对这里地形很熟悉。 丁三弯着腰往前面走,努力睁大着眼睛,试着用地平线的轮廓分辨前面有没有人。 走着走着脚步一歪,一脚踩在一个尸体腔子里面。妈勒个比,丁三被吓了一跳,心里骂着,用步枪抵着尸体,把脚拔出来。又走了几步,前面看见有个影子在晃,丁三把枪顶上肩,手指头搭在扳机上。 “半斤八两”,丁三低沉地吼了一嗓子,这个是查哨的口令,回令应该是“八两半斤”。 声音刚出来,对面“当”的一声枪响,一发子弹就贴着丁三脑门子擦过去了,划出道火来,瞬间消失。 丁三一哆嗦,“我操你姥姥,”手就跟上来了,照着黑影比画了一枪,黑影哇的一声,栽在地上。丁三跑近了,一枪托砸上去,脚跟着就把那人的枪踢飞,拽着脖领子跌跌撞撞地往自己这边工事拖。 这时,对面的枪打响了,稀里糊涂的盲射。刚才挺消停的阵地上,噼里啪啦的枪声大作。丁三呼哧呼哧地喘气,把日本兵往回拖。心里念叨着,别放炮哦。对面的小日本,喜欢把迫击炮装定好射击诸元,随时放炮,主要是防偷袭的。 这边也没闲着,照着日军阵地的枪口火光打,子弹飕飕地两边飞,黑空中一道道火红的弹痕。丁三拽着那个日本兵,踉跄着拖到工事边上,一脚踢到战壕里,感觉嗓子干得要命,嚷了一嗓子,“谁他妈有水。” 一个四川兵从壶里倒了,用搪瓷碗递过去。丁三接过一仰脖子,光了之后,把碗还回去,心里面定了定神。自己班里的兵,也都围过来了,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日本兵绑了。陈连长听说在阵地前面抓了个鬼子也过来看,有勤快的把防炮洞的马灯拧着了,挑在陈连长头上。 灯光下面这个日本兵小肚子挨了一枪,眼见着就不行了,血呼呼的,黄粗棉布的军装红了一大片。 “妈比的,你真能整,怎么干着的?” “听着有放枪的,就摸过去看,见着动弹,口令也没回,照头就搂我一枪,我就比画一枪,结果就干着了。” “你们几个,把他包一下,赶紧送营部,看能不能整活了。”陈连长招呼几个老兵。 “妈个比,是个查线的兵。”老兵从他身上搜出个线套子和钳子,举着给连长看。 “这个给老孙,他有用,你们几个赶紧抬人,晚了就他妈死球了。” 几个人抬着人往营部走,丁三回自己班的工事。突然防炮洞边上腾起一团火,一声巨响砸在丁三的耳膜。 紧跟着又一发迫击炮弹砸过来了,丁三抱着脑袋趴在壕沟里,心里骂着又他妈的打冷炮。起身几步跑到自己的班上,几个兵都在那猫着呢,妈比的,炮打的真邪乎,大家都在骂。 这段时间的拉锯,双方都经常这样打冷枪冷炮,可丁三他们营的迫击炮弹几天前就打光了个舅子,所以挨炮击的时候只能干挺。 炮击持续了大概十分钟,终于又消停下来,这会就要抓紧时间睡觉。小双刚冒了句话,丁三一嗓子就给吼回去了,小比样不睡觉,扯什么淡。阵地上顿时安静下来,丁三琢磨着班上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而且也没新兵补充,整训那会十一个爷们,现在只剩了七个了,照这下去,自个啥时候能回家真是没谱。唉,活着干死了算,管他那些完蛋操的,丁三心里想着,结果没一会就睡着了。 眼睛再一睁,天麻麻亮,拿袖子抹把脸。其他几个班的兵还都睡着呢,丁三也就没打算叫醒自己班里的兵。他空着手摸到另一个班的工事那儿,班长陈四海睡的横七竖八,丁三走过去一脚踢醒。 “妈勒比,有烟吗?”丁三一屁股坐在陈四海的边上。 陈四海哈欠着,挨个兜摸,“操性,你不发饷啊,妈比的整个胆壮的啊,昨天听说你摸了个小日本查线的。找长官要去。”嘴上虽然骂着烟还是递过去了,他和丁三差不多是同一批的老兵了,彼此都很熟悉。丁三点着了晃熄火柴深吸一口,陈四海也叼上一根,两人没咸没淡的唠嗑。 这会儿陈四海班里的兵也都起来了,揉眼的揉眼,吐痰的吐痰。丁三一脚踢起来陈四海班里的兵去炊事班打听着饭整好了没。那个兵刚起身伸手拉个懒腰,飕的一声,一发子弹挑着响打到他肩膀上。 “妈勒比,干黑枪。”丁三扔掉烟卷,顺手抄起一把枪。“都他妈老实趴着,谁都别动。”那个中枪的兵疼的直哼哼,丁三心里挺不是滋味,所以他想把放黑枪的给干了。 他用枪顶着帽子,慢慢地伸出工事来回晃,果然对面鬼子阵地上按捺不住的又放了一枪。从枪声估摸,丁三基本上有点谱了。他猫腰跑到工事的一处钳型的突出部,慢慢的把两个弹药木箱子支个对角,然后步枪从木头箱子后面的旮旯伸出枪口。 对面两百多米的地方一个灰黄色的小点,丁三心说,“小比样,敢弄我的弟兄,今天爷就拿你开席了。”他把表尺套上准星,估着距离。手指搭在扳机上,准星套着灰黄的小点,心说你妈比的再伸个脑袋。就这么等了一会,那个小点变大了一下,丁三手指一紧,当的一枪,子弹嗖一声,滚着热,钻进那个日本兵的脑门,头盖骨被冲劲带着给掀飞了,红红白白的脑浆子溅一地。 那边也不含糊,机枪立刻就招呼过来,打的工事上土直飞,“妈比的,子弹挺阔绰。”丁三含着腰几步跑到自己班上,这时四海打发个兵过来说,刚才被冷枪打倒的那个兵,没救的了。 丁三把刚从他们班拿走的枪还给他,然后沉默地摘了刺刀无目的地削着一根木头。这会儿饭也得了,炊事班的兵抬着往前面送,连里的几个长官也摘了帽子围着吃。一大帮人正吃着,营里的传令兵带过来一个消息,大家立马放了碗。
第二章 敢死队营里面也是刚知道,二营的防线昨天下午被日军打开了个口子,丁三呆着的那个营是三营,这样一来,整个三营的侧面就不稳了。大家这才醒过来,为啥日军要派个查线兵在火线上捣鼓了,敢情好,三营是整个防区最突出的一个营了。团里也急了眼,把团指和教导队都拉出来填上去了,但口子还是没砸上,最后没法子,只能到三营来借人。要求三营无论咋地,都得抽个连出来。官大一级砸死人,营里也没辄,全营上下也实在没个囫囵连了,只好挨个折腾,找陈连长和一连的孙连长想辄。 三营勉强抽出七十多个爷们到教导队,点名的时候大家都打鼓,这个可是敢死队的活,上下都知道,有死没活的路子。 丁三的名字最后一个被念到,心里骂,“妈比个球子,这下完蛋操了。”抽到的人立马就带走。丁三排里抽出来四个人,除了他之外,还有四海一脑门子汗也站在队伍里,两人相视楞了会。 团里打算把教导队半上午的就拉上去,全队小两百人的样子,几乎是半拉营了。每人都补足了五枚手榴弹,此外身上能塞的地都塞足了子弹,在个小场院里列着队。 教导队由副团长陈锋带着,冲东北边齐齐的半跪下,帽子都摘了,个个都是刚剃完头不久的青皮脑袋。 陈锋端碗酒一仰脖子干了,碗递给勤务兵,“兄弟们,小日本把二营的防区撕了个口子,我们要去把口子给填了。没别的废话,兄弟们看着我是咋整的,我陈锋怎么玩命,你们要还有卵子,就妈比的给我一个样玩命。” 然后陈锋停了一下,铁青个脸,目光象刀子一样扫过场院里的两百多爷们。 “这会想走的,拔脚就能走,是个人就怕死,没啥丢脸的,但不想走的,就跟我上去,也让小日本看看,咱中国爷们是怎么日他们的。等到阵地上,别磨磨叽叽,有他妈想猫个地躲子弹,妈勒个比,我陈锋要是让他活着下来,我跟他姓。” 全队上下肃杀着气氛,大伙身上的血性也都上来了,杀气腾腾的。 “兄弟们,想不想给咱爹妈长脸。” “想。”大家齐刷刷的喊。 喊声地动山摇。 全团几乎把能调动的炮火都折腾到这,这边电话一摇,没一会,团里的火炮就响了起来,对面蛇形的日军阵地火光、烟尘连成一片。 陈锋平端着步枪,头也不回的喊了句:“爷们,该我们给中国人长脸的时候了。” 炮火准备只持续了十分钟,不是不想接着拿炮弹砸,是炮弹实在不够了。曹过是陈锋的勤务兵,本来打枪什么的底子就差,胆子也小不想上。被陈锋眼睛一瞪,话到嘴边给吓回去了。全队上下趴在一个干了的河沟里,陈锋举着望远镜对日军阵地看。炮击停止前几分钟,陈锋把望远镜递给曹过,手一挥,两百多条汉子无声地掩杀过去。 曹过跟着陈锋后面呼哧呼哧的跑,斜挎着的牛皮公事包被带的打着屁股,脑门子全是汗。陈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勤务兵,心里骂着,“这个松蛋。”几步走过去,拽着曹过往前冲。 这时距离日军阵地已经很近,炮击也停了,陈锋示意机枪支起来,其他的人都跟着拽出手榴弹候着。对面的日军也终于从炮击中醒过神来,叽叽哇哇的怪叫。等发现陈锋的人冲的近了,一阵排枪噼里啪啦地打过来。 陈锋这会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端起枪,准星罩上一个举着指挥刀的日军搂了一枪。可没打准,“操,挂着刺刀准头就是差。”陈锋心里骂,重新拉了下大栓,把准星压了点再补一枪。对面的指挥刀脖子一仰栽不见了,几乎同时一发子弹划着哨音,从陈锋边上擦过去。陈锋一激灵,往边上一歪,顺着劲趴到一个土坷拉后面。看来有人盯上了,陈锋并不慌,扭头一看,曹过正吓的抱脑袋蹲地上呢。陈锋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枪跑过去,一脚踢脑袋上。 “妈勒个比的,你倒是放枪啊。”陈锋最见不得这号松蛋的。曹过被一脚踢了,就跟着那也放了几枪。 陈锋看到自己的部下被散布着压制在一个小坡边上,心里那个急啊,正好看见丁三,这个老兵油子陈锋认识。陈锋手一指,“你带几个人从那边冲过去,看见那树没有,从哪儿朝小鬼子放枪。” 丁三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活,但连个啵也没打,抓起曹过又带了几个人就玩命朝陈锋说的地方跑。子弹不长眼睛地在身前身后的飞,丁三脑子一片空白地拽着曹过。轰的一声响,好象炸雷在耳朵边上砸过来一样,这声没跑了,是小鬼子的迫击炮。也顾不上了,脚步乱的恨不得左脚踩右脚,但手上感觉一沉,一扭头,一发弹片钉在曹过脑门上,灼热的弹片在皮肉上滋滋地烤出烟。丁三把曹过眼睛一翻,人是没救了,尸体等打完了仗再搬吧,自己有没有脑袋活到明天还是个话,把曹过身上的弹药摘了挂自己腰上。 这么一耽搁,其他的几个兵已经跑到了,丁三反而慢了一步,喘着气说:“哥几个,认得当官的吗,拿指挥刀的,枪上挂小旗子的先打。”其他的人不是原来教导队的就是新补充的老兵油子,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举着枪就搂火。 丁三觉得肺好象都跑裂了,象个破风箱一样,眼睛冒着星外带着手也抖,五发子弹一根毛也没捞着,心里骂着又顶上一梭子。这次准头凑合,准星套上一个枪上挂小旗子的日本兵,这边指头一拨,那边一个狗舔屎,倒在地上。 这边打着枪,火力马上被吸引过去一部分。陈锋眼里着急,脑子并不乱,象个疯子似的毫不惧死的在弹雨中来回奔跑,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喊着大伙往前冲。教导队三队队长李寒东也被火力压那儿了,心里那个急啊,乘着空挡儿往日军的阵地上放枪。三队前出的最靠前,伤亡也最大,队里的老兵陈平跟着另一个老兵后面距离日军阵地最近。 三队的兄弟死伤了这么多,陈平也急眼了,他腰上也被子弹咬了一口,撕开个口子,血汩汩的涌。再冲不上去三队的兄弟死伤就更大了,陈平合计着,反正自个这伤有的活没的活也是个没谱的事情。他把步枪一扔,“把你的手榴弹给我。”说完了就把那个老兵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