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德叔叔强惹住笑意,就跟多年前面对国会全体议员时的那般态度,又问道:“那么,海因莱因先生,你准备将来也做个吉米·鲍威尔那样的联邦特工吗?”
“不,”小男孩看了眼比自己爸爸英俊帅气很多的德拉诺,严肃的说道:“我将来会去报考安纳波利斯海军军官学校。我希望你到时候能做我的举荐人,阁下。”
“罗伯特!”雷克斯逗儿子玩:“你上个星期不是还说,将来你要做个幻想小说家吗?”
餐桌上已经有女士发出了轻笑,小男孩的自尊心受到点伤害,他大声的嚷嚷起来:“海因莱因教授,难道我就不可以调整自己的人生理想吗?”
大伙都善意的笑起来。特德叔叔打趣的说道:“啊哈!罗伯特·海因莱因先生,你应该回答:你计划将来边当海军军官,边写幻想小说,没准高兴了还会去当当总统呢!老牛仔都能干得不错的职业,你干吗不也试试?”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这个新建议,阁下……”男孩的话还没说完,满餐桌的人就再也惹不住,都大声笑了起来。
特德叔叔毕竟年纪大了,吃了点东西后就第一个离开了餐桌,临去起居室前,他还慈祥的叮嘱小男孩罗伯特一定要多吃胡萝卜,说这对他的眼睛和健康有莫大的好处。
等德拉诺和雷克斯来到起居室时,特德叔叔已经擦拭完了他最心爱的棒球棒收藏,正拿着一根他最喜欢的棒球棒坐在摇椅上沉思着什么。看到两位年轻人进来,他笑着将手中的棒球棒放在一旁,晃动着摇椅愉快的问道:“小伙子们,你们下午讨论的结果能不能给我这个老头讲讲?怎么说我也是胡萝卜俱乐部的发起人啊!”
两个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男人互相看了看,还是德拉诺先开了口:“特德叔叔,我跟雷克斯分析了最近俱乐部从各个方面搜集到的资料后,经过研究认为:合众国目前面临的国际环境跟对策其实跟杰弗逊时代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就是一边要争取我们的自由贸易环境,一边要防止蝎子从瓶子里爬出来!只不过随着中国在过去几十年的突然崛起,再加上俄罗斯最近发生的巨变,这个瓶子已经由原先的老欧洲放大到了整个世界岛……”
“我已经老了,”特德叔叔突然打断了这位既是远房亲戚,又是侄女婿的话,不以为然的说道:“只要你们对形势有了明确的结论,那你们就领着俱乐部的会员们去做该做的事吧!我发起这个俱乐部的初衷,就是为了能让山姆大叔需要处理外面那些麻烦的时候,不至于连麻烦在哪儿都不知道。说起来也太可笑,这么大的国家连个像样的对外情报部门都没有,要一帮子国民自己掏腰包去折腾……咱们那位美丽的女赞助人怎么样了?”
“还在上海,已经和驻华武官办的那位俱乐部会员联系上了。”德拉诺看了眼雷克斯,不是很情愿的回答道。
“不要让她在中国瞎闹了!”特德叔叔不高兴的说:“斯佳丽是很聪明,可她毕竟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她自己虽然很喜欢冒险,可俱乐部最缺的是能给我们挣来经费的赞助商,可不是蹩脚的间谍!我们又不是什么特工机构……”
“特德叔叔,我先去看看罗伯特,我怕他满头大汗不穿大衣就跑出去玩!”雷克斯说罢冲德拉诺点点头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特德叔叔的脸上更不高兴了,他有点生气的对德拉诺说:“怎么俱乐部现在越来越象个敏感的特工机构了?大伙在一起研究一下国际事务,替山姆大叔操操外面那些麻烦事的心,只要嘴把严点就行了。可现在这架势也太象个特工机构了!这样的话一旦被人抓住把柄,那可真就成了大丑闻了!德拉诺,你应该清楚这个国家的人最忌讳什么!”
德拉诺尴尬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成这样了……我会给大家说说,让大家放松点,别这么敏感和紧张……”
特德大叔眯着眼,用一种尖锐的眼神盯着德拉诺,但他马上就叹了口气,哀伤的说道:“算了,这种事从来就这样……我都老了,无所谓了,可你们还都年轻,来日方长,你自己去衡量吧……让斯佳丽赶紧回来吧,她为什么不回来?”
德拉诺更尴尬了:“似乎斯泰德夫人的一位英国情人在中国遇到点麻烦,她想留在那儿帮帮他,所以……”
“是那个帮我们预测出了南美局势的发展,还帮斯佳丽发了回咖啡财的英国间谍博士吗?”特德大叔敏感的反应道。
德拉诺敬佩的看着面前的老人,发自内心的露出赞叹的表情,说道:“没错!就是他!我们在伦敦打探到了消息,英国人好像已经接到了中国人的通知,说他似乎是给德国人当间谍的,所以他在中国潜逃了,中国人正在抓他……”
“我估计这些话里没一句是真的!”特德大叔撇嘴摇头的说道:“英国佬和中国人都一路货色,遇到这种事,从来都是谎话连篇!咱们不能学他们!还是先把自己家的日子过好吧!外面的麻烦不能不防着点,可日后的事,还是要看谁家里的日子过得更好些……回头还是把俱乐部恢复到原来交给你时的那种轻松的学术研究状态吧……”
德拉诺突然轻声的笑起来:“特德叔叔,在英国人和中国人眼里,美国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们喜欢说一个词‘美国式的谎言’。而且,到现在他们还说当年‘缅因号’那事跟你多半也有点关系呢……”因为总算找到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反击机会,他说这些话时表情不禁轻松了很多。果然不出他所料,随着他的话语,对面特德大叔的那张老脸竟然就渐渐的红了起来……
1917年2月13日,凌晨5点35分,上海。
托马斯开着出租车,艾琳跟小戴坐在后座。小戴很倒霉――本来是他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副手铐,这会儿竟然就被用来反铐他本人的手腕,脑袋还被艾琳用一块女用方头巾给包起来了。艾琳在后座不断向托马斯下达着简短的方向指令。凌晨的上海街头,红绿灯都关闭着,车辆行人也不多,所以这台出租车可以开的飞快。
最后这辆车被艾琳指挥着来到江边的一个小码头附近,停在了一个此刻寂静无人,只有亮着微弱光亮的灯照着一堆堆盖着帆布的货柜的货场内。艾琳大声命令托马斯下车后去旁边的货柜前,把脑门顶货柜上,手脚也分开顶上去,然后她讥讽的对小戴说道:“我知道你自己能把手铐打开的,戴老师,不过我劝你还是在车里老实呆一阵吧!”
小戴郁闷的声音从头巾下闷闷的传出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艾琳小心的盯着车内车外这两个人,从车子内慢慢的退出去,嘴里冷冷的说着:“也没什么,就是部里面已经把这些天请假或者因为其他原因不知去向的特工清单列出来了!有人一看到名单里面有廊坊学校的戴老师,就猜到多半是你……”
“都这么多年了!当年的倪副校长还在关怀着学校的教书育人工作,让人敬佩啊……”小戴的声音更郁闷了。
艾琳没有回答他,而是将后座车门重重的关上,然后弯腰搬动了前座的控制开关――为了防止后座的乘客不付账就跑,出租车上通常都会安装由司机控制后座车门开关的装置。艾琳最后对小戴说的话是:“别乱动,什么时候可以取下头巾你自己该知道!再见,戴老师!”
她笑着从前座上副驾驶位置上拽过自己的小皮箱,大力的关上车门,顺便把出租车的车钥匙扔到对面货柜间的通道里。走到托马斯身后,艾琳面无表情的说了声:“你最好别让我想起来飞艇上你给我的那一下!走吧。”
等觉得时间过得差不多了,小戴这才开始动起来。刚才他不敢乱动,托马斯和他没有命令的话一般都不会向“自己人”开枪,可艾琳会!据说10多年前,艾琳在大洋洲那边执行任务时,就开枪打死过违反纪律的同组特工,并且因此失去了再被派遣执行海外任务的资格。在廊坊学校当过两年副校长的倪小峰局长,那可是目下学校教师们私底下议论的中心话题,有关他和他身边这位常年陪伴的各种传闻,小戴可没少听。
小戴把方头巾在靠背上蹭掉后,用一个艰难复杂的肢体动作从鞋底抽出根细金属丝,又花了大概5、6分钟将背后的手铐打开。这时候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摇下玻璃窗,从后门窗户里利索的钻出车厢,又从司机座前的脚垫下找出把备用的车钥匙,从仪表板底部取出一把粘在那下面的6发装左轮枪,检查了下子弹,发动起汽车后便向外冲去!
等他用右手把着方向盘将车开到货场外,并踩下离合四面找寻时,清冷的街灯下已经看不到目标,只有几个早起的清洁工人散布在临江的路上挥舞着扫帚。远处的江面上传来两声短促的轮船汽笛声,小戴被这汽笛声提醒,停止无用的寻找,将握在左手的手枪塞进衣袋,开车在马路上寻找起公用电话亭。
当他拨通电话的时候,可能是因为紧张,他的鼻涕开始不受控制流下。
电话里一个中年男子疲惫的声音响起:“嗯?哪位?”
小戴低声说道:“刘秘书?……是我……客人被我接出来后,因为我的疏忽又被别人接走了……不是那伙人,是你让我特别注意的那位女士……就在不到15分钟前发生的……嗯……我现在是在――”他向电话亭外看了看,报出了自己目前的方位。对方带着不快和紧张重重的挂断电话后,小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使劲的揩着鼻涕,在心中不停的安抚自己:老部长的规矩是不责罚执行任务失败的人,只责罚那些失败之后隐瞒真相、推卸责任的人……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1辆“宝马”小车和1辆“黑豹”箱式越野车在马路上疾驶着出现,两台高档车都是黑色的。小戴双手放在外套衣兜里,斜依在路灯灯光下的出租车身上眼睛看着江中的船灯,象是个生意不太好,在江边歇息的夜班出租车司机。那辆“宝马”从他面前开过去,一直开出40多米才停在马路边上,车窗打开,有两个男人从车内打量周围。后面那台“黑豹”开到他近旁才停下来,后座车门打开,车内的一个中年男子打量了下小戴,问了句:“戴先生,你的鼻子怎么样了?”
“李秘书没让你给我带药?”小戴试探的冲他说了句。
车内的男子笑了,灯光下勉强能看清他那雪白的牙齿:“上车吧,刘秘书要和你通话。”说着,他举起一只带着电线的话筒冲小戴晃了晃。这时候小戴才发现,这辆“黑豹”车车顶带着根长长的天线。
“嗯,有什么事要办你就直接给他们说好啦!”在确定了小戴的身份后,多年来一直负责张君晓警卫陪护的刘秘书简短的说了这么句,就又把通讯终止了。
“从现在起,我和手下的7名兄弟就听从你的调派了,戴先生。”那位陈总在重新起步的车内对小戴亲热的说道,看到对方稍稍还有点犹豫,他急忙笑着说:“没事,你的老板既然向我的老板发话了,那咱们从现在起就是一家人!说吧,现在咱们去做什么?”
两台车又疾驶着离开了江边,一名被留下来的男子走过去发动那台出租车,将它缓缓的开走。江面上,依旧是夜色笼罩,航行的船舶也还亮着夜间的航灯。但谁要是仔细从这里望向东南方,就可以看见在浦东那些已经熄灭了灯火的楼群之后,有那么点微弱的天光已经开始显露出来――上海,即将迎来她的又一个黎明……
1917年2月13日,凌晨6点47分,上海。
这地方都快到青浦了。成排的仓库在空旷的场地上默默的排列着,四周用一圈高高的铁网将这块铺设了水泥的场地跟四周的荒野隔离开,有条专用货运公路从货场大门出去后跟2公里多以外经过的通向苏州-南京方向去的高速公路相连。货场门口竖着高大的货场名称“望海仓”!
其实站这地方向哪边也望也望不到海!3年前,丁震浩手头刚好有点闲钱,想往实业方面发展一下,看到虞老板的码头和货运经营的红红火火,他也动了这个心思。进一行得由行家领,可当时他刚刚混上台面,在上海滩地下社会里又素有凶名,没人敢跟他合作,正好有个从美国学成归来的商科硕士,跟丁震浩岁数相仿,两人经人介绍见面后倒是满投机的,一来二去,那位留美硕士就成了丁震浩高薪聘请的货运公司总经理。这地方就是那位仁兄挑选的,当初他用一大堆花钱请犹太人财会专家做的谁看不懂的数据图表向丁震浩证明了:在这个地方兴建一个大型的货物集散场地,可以帮那些运货到上海港等待装船出口的加工商们省下大笔的仓储费用,同样,在这里进行货物分拆装车,也可以帮那些国际贸易商们省下大笔的码头货仓费用。而且,投资在这里还符合丁震浩着重强调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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