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偶尔附庸一下风雅,也是颇多乐趣。可惜我从小就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店小二,没读过多少书,唯一的一点墨水也是住在茶寮附近的一个教书先生强灌给我的,唉,教书先生。。。。。。”说到此处,我竟然有些惦记那个行事出人意表的文先生了,自从白山寺一别之后,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失去了踪影。
金秀郁乌黑的眼中流出深深的好奇,“你以前真的是店小二吗?秀郁一直以为那次茶寮相遇,你正好是在执行什么秘密的任务呢。每次遇到你,你的身份就大不相同,一开始是店小二,然后成了到我们府上应征的下人,接着又成了白知府的世侄,等到了京城,你又摇身一变作了锦衣卫千户。到底哪一个是你的真正身份呢?”
“这个。。。。。。”我还真有些无从说起,“可以说应该每一个都是我的真正身份吧,这只能怪造化弄人了。其实我还是希望能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现在的生活让我觉得很累,昨天晚上我就差点被唐门的人毒杀而一命呜呼了。”
“真的?你没事吧。”金秀郁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对我的关心让我心中一颤。
“呵呵,我命贱,不会那么容易去给阎王爷报到的。可能是我触及了这些武林世家的利益吧,其实上次的蛊毒连环凶案,我就怀疑可能和唐门有些牵扯,身为武林第一用毒世家,而且又是地处西南,对于蛊毒一定有所研究。而这次案发期间,唐门之人又频频现身,不得不教人起疑啊!”
金秀郁似乎一下子没了兴致,“唉——为什么要你争我斗呢?绛袖、我的同门都死地不明不白。难道人命在这些权力野心家的眼中都是那么一文不名吗?”
“也许这就是我们所处的人世吧,我们能做的只有保持出污泥而不染,如果尚有余力的话,尽量伸出援人之手而已。令尊在这方面就是当世楷模,‘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可不谓至理名言。”
提起老泰山,金秀郁脸上扬起自豪的笑容,“徐公子过奖了。对了,徐公子,秀郁有一事一直不明,不知道今日可否代为释疑呢?”
我愣了一下,“哦?秀郁请讲。”
金秀郁玉容上涌起疑惑,“为什么那天合围黑衣人的时候,你会知道秀郁是步行,而刘维宁他们是骑马先行的呢?”
我闻言停下脚步,目光深深射入佳人的乌黑的眸子,“因为我看到那天你鹅黄色的绣鞋上满是泥泞。”
‘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佳人避开我灼灼的目光,“徐公子,凤凰台到了。”
相传南朝刘宋元喜年间,有三鸟翔集山间,文彩五色,状如孔雀,时人谓之凤凰,特筑台与此以为纪念,金陵凤凰台也因此文明遐迩。然而历经千年世事,沧海桑田,古凤凰台历经变迁,早已不知所踪。为复历史之名胜,增旧日之景观,唐玄宗年间,在这二水中分之地重又矗立起巍峨壮观的凤凰楼,当日神韵俨然又重现于白鹭洲上。新建而成的金陵凤凰台气势恢宏,主体建筑凤凰楼高五层八丈有余,整体设计以六朝风格为主调,而又体现唐代建筑技艺。历存七百年,尤自笑傲金陵。
“当。。。当。。。当当。。。”,琴声杀伐阵阵,琴音雷霆万钧。
我的眼睛忽然一亮,“秀郁,你识得这首曲子吗?快听!就是楼上传来的那首曲子。”
金秀郁对我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转过玉颈,侧耳倾听,“如果秀郁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古曲‘广陵止息’。”
“‘广陵止息’?”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此曲可由什么来头?”
金秀郁续道,“‘广陵止息’,又名‘广陵散’,是一首曲调较为激昂的古琴曲。‘广陵散’这一旷世名曲,因聂政刺韩相而缘起,因嵇康受大辟刑而绝世。因而古曲‘广陵散’的背后,实际上包含了聂政和嵇康的两个典故。”
“两个典故?”兴奋之情流过我的内心,“秀郁快讲,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广陵散’的各曲段分为九段,分别为井里、取韩、亡身、含志、烈妇、沉名、投剑、峻迹、微行,与聂政刺杀韩相的整个过程大致相切合。”
“聂政?”我似乎依稀听过这么一个名字,“是不是那个有名的春秋刺客?”
金秀郁点了点头,“春秋韩国大臣严遂与韩相韩傀有仇隙。严仲子花重金试图收买聂政去刺杀侠累。聂政原本为一市井‘屠狗辈’,因要赡养老母,故拒绝了严仲子的厚礼。后来聂政的母亲离世,聂政在安葬母亲之后,对严仲子说自己本来是市井之徒,而严仲子作为‘诸侯之卿相’,不远千里,驱车前来以重金邀请。此番礼遇,聂政自然要回报,因此他‘将为知己者用’,誓死报答严仲子。严仲子说自己的仇人是韩相侠累。他一直想请刺客去刺杀侠累。但侠累是韩国国君的叔父,宗族盛多,周围防卫森严,恐不易得手。聂政随即答应了严仲子的请求。聂政仗剑只身前往韩国邑都。到了邑都后韩相侠累正在府中。侠累虽然有大量侍卫层层保护,但聂政还是如探囊取物般刺杀了侠累。在又连杀数十人,聂政终于力竭。最后把剑指向了自己,割面,剜眼,剖腹。聂政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有人认出自己而连累严仲子。后聂政被暴尸于市,可无人认得他。韩国国君以百金悬赏提供线索的人。”
“那后来呢?”
金秀郁似乎对我的急切之情颇为不解,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后来聂政的姐姐聂荣听说有刺客刺杀了韩相而被暴尸街头,就怀疑是自己的弟弟聂政所为,于是聂荣立即动身到韩国去探询究竟。聂荣到达聂政的暴尸之处后,认出了自己的弟弟,大哭不止。聂荣对围观者说‘这是我的弟弟聂政,他受了严仲子重托来刺杀侠累。为了避免株连我,竟然自破面相。我不能连累聂政的声名啊’,然后聂荣哀恸而死。聂荣此言显然误会了聂政的意图。聂政这么做的目的是保护严仲子,而聂荣以为是为了避免连累自己。但也有人分析聂荣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以列其名’,以避免聂政成为无名刺客。”
“以列其名?”我默念四字,“那个什么鸡糠猪糠的典故呢?”
“噗哧!”明媚的阳光照在金秀郁的脸上,让她迷人的笑容更加灿烂,“什么叫鸡糠猪糠啊,嵇康是西晋一位才智超绝、旷迈不群的人物,也是‘竹林七贤’中最有影响力的名士。嵇康性烈而才俊,始终站在曹魏一边,对司马氏抱着不合作的态度,他对司马氏的抵触最终招来了杀身之祸,嵇康以‘乱政’之罪被斩首。在临刑前,嵇康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之曲,以为绝响。这位大才子听到你这么糟践他的名字,非得气得活过来不可。”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我一时呆立在原地,陷入了无穷烦恼之中,为什么会是这样!楼上曲声嘎然而止。
唉。。。。。。广陵止息!
“徐公子,你没事吧?”金秀郁见我面色阴晴不定,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事。”我从痛苦的挣扎中暂时爬了出来,强迫自己露出一点笑意,以免惊到了身边的佳人。
“刚才你的样子吓死我了。哦!”金秀郁又是一声惊叹,双眼痴痴盯着前方。
顺着金秀郁的目光望去,我也是瞿然一惊,不为别的,只为眼前又出现了一个风华绝代的金秀郁!
卷六 广陵止息 第七章 长信宫灯
千家女儿千家态,纵然或多或少人与人之间总会有些相像之处,但是眼前盛装装扮的秀丽女子,和金秀郁竟然会有七分相似。春水湖蓝的百褶裙,素色湖缎小碎花大袖袄外套缎子比甲,穿着艳丽的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更添女人婀娜风韵,从年岁上可能比金秀郁大了几年。此刻的她也是颇为吃惊,凝望着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另一个女子,不禁露出困惑的表情,那模样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我的头犹如拨浪鼓一般忽左忽右的望着两个佳人,这难道真的不是幻觉吗?
“醉风,我们走吧。”不知名的佳人有些歉然地对我们笑了一下,催促身后也是瞠目结舌的丫鬟上路,这个丫鬟的怀中抱着一只装点静朴的古琴,傻傻地盯着金秀郁,随着主人而去,原来刚才的‘广陵散’是她所弹。
我见过这个女子!对!就是初到京城时被我撞到的那个女子,那时我就觉得她和金秀郁有几分相似,没错,就是那个女子!
“我们上去吧!”金秀郁比我先一步恢复常态。
我迟缓地点了点头,随着金秀郁步入了闻名天下的‘金陵凤凰台’。
金陵凤凰台和其它的古楼相比也不会有多少新意,游览赏玩的人倒是不少,携家带口的有之,成群结伴的有之,当然像我和金秀郁这样的情侣同样有之。。。。。。
“哎哟!你个猥琐男,做什么白日梦呢!撞到老娘身上也没有知觉,是不是想吃豆腐啊。”一个长得颇有新意的大婶叉着腰对着我骂开了,我见状连忙清醒过来,诚恳地作揖道歉,我说呢?怎么忽然会撞到一堵颇有弹性的厚墙。
“徐公子,你真的没事吗?”金秀郁关怀的目光投到我的脸上。
“多谢秀郁关心,请小姐登阶。”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金秀郁轻移莲步,“徐公子请。”
好像南京城中所有的游手好闲之辈都知道今天我这个青年才俊会到此处游玩一般,本来地方还算空旷的凤凰台竟然有些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之感,一连登到了最高的第五层还是找不到太多的落脚之处,这叫我怎么制造气氛嘛!早知道就不来这个鬼地方了,当初之所以会想到来这里,除了能和金秀郁多走一段之外,也是为了一探玄览道长大半夜跑到这里吹冷风的原因,到底金龙帮和武当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那个不是破了京城连环凶案的徐大人吗?大家快来看呐!”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在我不远处响起,当我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人流开始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
“你真的是徐大人吗?果然如传言一般,真是长得猥琐啊!简直比传说中得更猥琐!”
“徐大人!我已经把我们家的旺财改成你的名字了。结果第二天它就翘辫子了!”
“徐大人,我们家有个待字闺中的美女,除了脸上有颗黑痣之外,其他的都没话说!”
“这位老兄,这么水灵的姑娘介绍给我好了,什么!你说那颗黑痣有巴掌那么大,那我还是让给徐大人吧!”
一下子我成了万众焦点,万般无奈之下,我一一满足了他们近距离一瞻真容的要求,顺便解决了几个芝麻绿豆的小案子,比如一个叫陈世美的抛妻弃子案,狸猫换小狗案之类的。对着这样的简单案件,对于我来说真是大材小用到极点,倒是金秀郁脸上没有丝毫耐烦之色,反而流露出迷人的笑意。
在一一送走热情的京城百姓之后,我终于得到片刻的喘息,周围的空间也开始空旷起来。
“你还蛮受欢迎的嘛!”金秀郁有些顽皮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也开玩笑道,“呵呵,我是狐假虎威,他们是想来趁机见识一下武林四大美女的风采才是。”
金秀郁粉脸一红,“徐公子竟然嘲笑秀郁,那只是一些武林中的无聊之徒的无稽之谈罢了。”
我叹了一口气,“原来我这个火眼金睛的断案神手的眼光只是和武林中的无聊之徒一样而已。”
金秀郁避开我的目光,指着墙上的狂草,欣喜地道:“这就是太白公的‘登金陵凤凰台’真迹啊!”
“果然是龙飞凤舞,不同凡响。”对于书法一窍不通的我,只好用上了这个屡试不爽的万金油词汇,太白公可不要怪我啊。
金秀郁点了点头,“狂草是草书中的一种,乃是张旭对二王草书的一种全新发扬。狂草的诡奇疾速、姿意纵横、用笔之活、变化之能,于意境更多所启发,韩愈公在‘送高闲上人序’中形容张旭草书说:‘喜怒、困穷、忧悲、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欲草书焉发之。于物,见于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於书。’草书到此境界,己经心物一如、神而化之,完全脱离了实用意义,是一种纯粹的高度的艺术形式。想不到太白公也是个中名家。”
我有模有样地点头附和,把话题转了开去,“不知道秀郁今日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呢?刚才小生有些乐不思蜀,什么正经事都抛于脑后了。”
金秀郁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青丝,“秀郁今日是为了家兄而来。”
我的心紧了一下,“宇翔兄?昨日我和他之间可能有些误会,秀郁,你一定要听我解释,如果有哪里冒犯到了令兄,我在这里真心道歉。”
金秀郁显然对我这么激烈的反应有些措手不及,“徐公子误会了,秀郁并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来给家兄专程来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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