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子沉默地跪坐在土台上。白智以普通话与小琦商量。小琦问道:”历史上,箕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白智说:”据上说,纣王失政时有三位诤臣,所谓殷之三仁。一位是纣王的兄弟启,因为封于微,世称微子启;一位是纣王的叔父少师比干;一位就是箕子,箕子也是纣王的叔父,他叫胥余,封于箕,所以后世称他为箕子…”。
小琦不耐烦地打断白智:”他们的下场如何?”白智知道小琦对历史故事不感兴趣,为了保持老婆听下去的兴致,他直入主题:”据说,微子见纣王不愿进纳他们的谏言,就与比干及箕子商量一块逃走,不过这两位不愿走,微子就自己逃回他的封邑。纣王是商朝最后一任帝王,在周军攻入殷邑时自焚了。微子在纣王自焚之后出面向周军投降;比干的结局最惨,他说”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触怒纣王,被挖出心脏;箕子看了比干的结局很害怕,所以他假装发疯。传说纣王将他发配为奴隶,后来又囚禁起来。不过箕子的结局比较好。在周军入殷邑的时候,周武王放了箕子,箕子不愿意投降,他就带着一些殷遗民东逃到今天的朝鲜,成为朝鲜的开国始祖……”。
小琦打断了白智的侃侃而谈:”这么说来,这三个人中,微子没有骨气,比干老实,箕子有骨气,聪明而智谋深远”。
白智不解地望着小琦。小琦说:”箕子在纣王拒谏时不逃走,在周军释放他时不投降,这是他有骨气;箕子在比干遇害之后假装发疯,是他的聪明;而他在商朝灭亡之后选择远走蛮方,去开辟新的天地,是他的智谋与能力。你说是不是?”白智听了猛点头。
小琦说道:”他这次来,也就是想知道自己国家的未来。你就告诉他。相信他在运用这些信息的时候,自然有他的分寸”。
既然小琦这么说,白智不再迟疑。他对箕子说道:
”你的顾虑并没有错。帝辛是大商的末世之帝,帝辛在位的第二十九年,西伯之子发将会起兵灭商”。
箕子痛苦地低下头,久久不语。
白智不再顾虑,他将所知道的商朝历史完全告诉箕子。箕子时而激愤,时而感伤,但是仍保持贵族的风范,并未在激动中失态。最后,箕子问道:”小白,那,你知道我的结局吗?”
白智说:”你将名扬青史,并且在东方开创一个新的邦国”。
白智看到箕子眼中一丝希望的神采。
12。纣王
在与箕子对话的那天晚上之后,箕子不再上门已经半个月了。不过箕子应该已经相信白智的说词,因为白智精确地告诉箕子,新近被捕的鄂侯将被作成肉干,”脯”。就在今天早上,朝廷的使者送来一片用叶子包裹的肉干。但是,纣王在今天上午派来送肉干的使者,也传达了纣王的诏命。纣王宣白智与小琦今天晚上入宫。
整个下午,白智都惊疑不止。他担心箕子将他的话抖了出去,也许纣王此次就是要灭他的口。他甚至不敢告诉小琦纣王今天送来肉干的事,只是暗中吩咐佣人赶快将这包肉干拿到树林里埋好。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纣王派来的豪华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白智与小琦穿起盛装,登上马车,前往未知的前程。
这是白智第一次进入纣王的寝宫,但他已经无心细看室内的陈设。一名身着彩衣的小臣引导他们到徧殿的一个陈设朴素的小房间。小房间散发着松脂火炬的香味,纣王与箕子已经入席。
白智连忙拉着小琦,想向纣王跪拜,纣王手一挥,示意他们直接入席。
在商朝的一个月来,白智与小琦已经逐渐习惯商人的跪坐,他们优雅地曲膝在席上坐定。仆人送上生脍鱼片与酒。白智不安地等着纣王发话。不过,既然箕子也在席,白智认为纣王应该不致于会马上对他们下手。不过,他们又能往那里跑呢?
白智努力回想上对纣王的描述,那是一位天赋异秉的帝王:”纣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他心中暗暗决定,无论纣王如何辩解,他只唯唯诺诺,绝不多说一句话。
沉默了约五分钟,纣王终于开口了。他不愧是一代雄风的帝王,纣王温和地单刀直入主题,全没有一句赘语:
”太师已经告诉朕你们的说词。朕不敏,生来未能领受天命,以致国家动乱,四野流毒,这是朕一人的过错。但是,即使如此,只要朕在位一天,就会兢兢业业,守持祖业。绝不能放弃上天赋予朕的重担”。
白智感动了。纣王并没有推责诿过,没有虚饰辩论,也没有迁怒于他。反之,纣王一肩承担所有责任。他想起上,纣王最终自焚于鹿台的壮举。这是一位有担当的帝王!
在纣王的风范下,白智不能控制自己的理智,他想要扭转这个悲剧。白智冲口而出:”请天子听下臣一言”。
纣王淡淡地说道:”请赐教”。
白智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下臣由史传所知,后世对天子的批评,不外乎滥用民力,宠信邪侫,残害忠良,刑罚严酷与专宠妲己。只要天子能涤革已非,大商依然能维持共主地位于不墬”。
纣王有些动容,他示意白智继续往下说。白智于是很详细地对纣王叙述史书上纣王的暴行。他一口气讲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将要说到纣王自焚一幕,他才猛然警觉说的太多。
纣王专心听完白智的慷慨陈词,见到白智在自己结局上的欲言又止,他才点了点头,示意白智无需再说下去。纣王说道:”朕的结局就不必多说了,留个念想也好”。
纣王顿了一顿,作了白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自白:”西戎姬周,久蓄异志,先帝时即起兵叛乱,至今四十余年。先帝乙在位时,国势日蹙,无法号召诸侯。所以朕即位之后,锐意治军,讨伐东夷,作为恢复朝廷号召力的基础。我历代有作为的先帝,都以征伐建立国威。朕非好战,亦有朕不得已之苦衷。诸侯不服朝廷日久,若不用兵,岂能示威四方?至于严刑,我朝历来如此。若刑不严,何以畏服远鄙”
纣王顿了一下,说道:”妲己,朕之爱妃。朕爱之犹恐不足;鹿台,朕之宫室。朕益之犹恐不丽。天子之居,富丽堂皇,理所应然。唯朕于国难之际仍不减豪奢,国人非议,理固宜然。此朕所应反躬自省者也”。
“其实纣王的宫殿怎能称得上豪奢呢?”白智想道:”这样的宫殿就得让帝王自省,如果是现代,那就自省不完了”。
纣王喝了一口酒,词气铿锵地说道:”朕亦自知,商政至先帝乙时,已不获上天之佑。唯值此兵荒马乱之乱世,朕只能以霹雳手段,彰显朕仁慈爱民之德意。朕性刚烈,(奇*书*网。整*理*提*供)常不能自制,朕亦自知有过,以此而承天之责,朕不之悔。但国家大政,不容心慈心软,妇人之仁。白侯,朕若现在停止用兵,轻傜省刑,西伯等诸侯必将乘虚而入。朕唯愿恢复大商军威,积蓄力量,讨平此等叛逆,重建武丁盛世”。
白智沉默了。并没有错,”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可是纣王的处境,不在其位,岂能体查?也许,这就是宿命。
纣王默然举起酒爵,白智,小琦与箕子也连忙举起爵。纣王说道:”浊酒一爵,敬谢白侯教诲”。
白智忍住眼泪,灌下这爵酒。
尾声
在纣王邀宴后不久,纣王下令将白智与小琦迁到箕子的封邑箕邑。箕邑位于今山西太谷县。纣王的安排很细腻,他让两人远离风暴中心殷邑,而置于箕子的保护下。虽然一如白智所料,箕子在两年之后被纣王囚禁,但是箕邑的臣民仍然敬爱白智夫妇。白智与小琦因此在箕邑过了五年幸福快乐的生活。
帝辛二十九年孟夏甲寅,殷邑传来急报:”西伯发率诸侯伐商,帝辛发兵距之牧野。甲子日,帝兵败,登鹿台,衣其宝玉衣,赴火而死”。
白智与小琦回想起纣王待他们的情义,不觉失声痛哭。但他们更担心自己的前途。不过箕邑的士气依然旺盛,他们自发地组织军队,誓死反抗戎周,这又让白智与小琦略有信心。
两个月之后,箕子回来了。箕子带来王畿不愿附周的臣民万人,他已经与自登王位的周伯约定,只要他名义上对周称臣,就能带着胜商不愿附周的义民远走天涯。于是,白智夫妇又与箕子会合了。不过箕子并没有对白智多说什么,他只是请白智收拾行囊,随他东征。白智与小琦相信箕子,于是收拾了财产,装上牛车,扬鞭东行。
帝辛二十九年仲秋戍申,箕子率领的义民来到泰山之下。箕子下令在泰山山脚扎营,休养三日再出发。这天晚上,箕子来到白智与小琦的营帐前,轻唤他们两人出来。
箕子说道:”五年了,我一直留心送你们回去的方法。在天子自焚之前,他从狱中召我出来,对我反省他的过错。在那时,鹿台之下已经积起柴薪,而天子依然如此从容……”。箕子顿了一下,拭去眼泪,接着说道:
”天子也没有忘记你们。他派人遍查官档,发现了送你们回去的方法”。
白智与小琦睁大眼睛。五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箕子说道:”天子在最后一次召见我时,将送你们回去的方法,转告于我”。说完,他领着白智与小琦,望向夜色苍茫中的泰山。
“方法就在泰山之颠。要送你们回去,就要在泰山顶上,奉献焚燔的牲畜。将祭品的血滴在送你们回来的龟甲上,然后……”。
白智虽然着急,但是五年以来,他也养成了贵族的高雅风范。即使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所以他耐心地等着箕子的解释。
箕子迟疑了片刻,说道:”记得我说过,送你们回去,需要百匹马的高速吗?”白智与小琦点了点头。
箕子说道:”这种速度,在地面是无法达到的。唯一能有如此速度的方法,只有你们攀上泰山千仞之崖,纵身下跃。据夏代相传的典籍,在你们着地之前,就会回到自己的时空”。
白智与小琦傻眼了,这是拿命开玩笑!
箕子说道:”我已下令,在此地安营休整三日。你们好好考虑。如果要冒险一试,我们就登上泰山,举行祭典。如果不愿一试,就跟着我们一起东行。你知道,我这次之所以选择东行,也是受你五年前故事的引导”。
白智迟疑了,他踌躇地低下头,想要冷静杂乱的思绪。但就在这一刻,小琦断然说道:”请大人准备祭典吧,我们明日就回去!”
泰山顶上清晨的寒风让白智与小琦塞缩在自己的鹿皮大衣中,他们手拉着手,看着四千年前的泰山日出。白智与小琦认得,这里是日观峰。虽然他们也看过四千年之后的泰山日出,但是受空气污染的影响,景致总没有此时观日出的清爽。而且四千年前不用花一百多元的门票,这让白智与小琦更感舒畅。
箕子指挥带上山的族人,搭起举行禘典的柴堆。用于祭祀的公鹿放在一旁。在东方第一道朝霞灿放的一刻,箕子拔出腰间的小刀,划取鹿血,并示意点燃柴堆。
白智与小琦紧紧拉住彼此的手。箕子喃喃念着咒语,将鹿血滴在龟甲上,再置入禘火中烤灼片刻。龟甲泛起不寻常的粉红色光泽。箕子将龟甲拾起,交给白智。白智用左手接过箕子递来的龟甲,他沉住气,对小琦说道:”就是现在了”。
白智最后再看了箕子一眼,白发苍苍的箕子脸上挂着泪痕,不说一语。他看着白智迟疑不走,就以双手作出推他的动作,示意他们快跳。
”再见了,老友”。白智拉着小琦,纵身跃下万丈深谷。
强大的离心力与风劲几乎让白智张不开口。他努力别过脸,紧紧抓着小琦,大声喊道:”帝令乃行霍乐”。
突然,他们眼前的山谷,融入一片白光之中。
D309动车组第二车第六包间2009年1月16日
“今天的乘客真少,即使是春运也没人搭得起”,清秀的女乘务员兰兰经过空无一人的第六包间,心里想着。据说,一个月前这个包间曾经闹过灵异事件,有两位旅客在这里不明不白地消失了,从来没有查出他们的下落。不过大家传的版本都不一样。即使如此,兰兰在经过这个包间的时候,也总是因为按耐不住心中的不安加快步伐。
清秀的女乘务员突然停了下来,一道寒意从兰兰的脚跟窜到肩膀。因为兰兰突然意识到,在第六包间的卧铺上,好像躺着两个人!
白智与小琦睁开双眼,与惊恐的女乘务员对望。他们身上穿着的鹿皮大衣与古色古香的衣裳更让兰兰害怕。
虽然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但是乘务员的职业习惯仍迫使兰兰勉强挤出一句话:”小姐,车票看一下”。
白智呆住了,他记起来的时候因为匆忙,忘了带皮夹,身上只有商朝的贝壳,那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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