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贾迩冶笑得似乎不怀好意,“谁巴结谁啊?老忽,你也不问问今天刘国杰的战果如何?”
“嘿嘿,”忽必烈还以颜色,模仿贾迩冶的笑声,“你又想编出什么瞎话诓骗老夫啊?”
“唉,”贾迩冶做作地长叹一声,“老忽,你识人用人的功夫不行啊。刘国杰分明是个工部郎中的料,最多能做仪仗军统领,你却让他做统军的元帅,错误大了哟。”
“哈哈哈,”忽必烈开心地大笑,“刘国杰战功赫赫,要不然怎么能坐上元帅的位置?前不久还在平定昔里吉叛乱的战事中立下卓越战功,这是你小贾能够贬低抹杀的吗?嘿嘿,刘国杰一定将你打痛了。小贾啊,别枉费心机了。老夫现在就是下一道诏书免去刘国杰的军职,恐怕那小子也不会从命的。老夫现在身不由己,伯颜和阿术已死,刘国杰重兵在手,他不自立为王就不错了,谁能罢免他的军权?”
“唉,”贾迩冶大摇其头,“老忽啊,你领会错我的意思了,我会跟你玩这么低级的反间计吗?就像你说的那样,玩了也是白玩呀。刘国杰今天忙了一天,又是打炮,又是放箭,目的就是填河铺路。那老小子还真有能耐,愣是在护城河里铺出十三条大路来。这活不是工部的活吗?我说他当个工部郎中也不是贬低他呀。刘国杰辛苦哟。”
“呵呵,”忽必烈也大摇其头,“你小子还真会装傻,刘国杰铺的路是要你命的路喔,你小子还是趁早向老夫认输吧,免得累坏了那位工部郎官。”忽必烈和贾迩冶混在一起,哪能不是近朱者赤?
“唉,”贾迩冶真的叹气了,“累一点是累不死人的,可是刘国杰铺了一天路就折损士卒一万呐,而且死人也做了铺路的材料。惨不忍睹啊。”
“哼,一万士卒算什么?天下壮丁取之不竭。”忽必烈露出了枭雄本色,不过似乎突然省悟了什么,一对小眼睛瞪地溜圆,“你说的情况属实?你怎知大兴战况详情?”转眼间忽必烈变成笑脸,“小贾啊,又编瞎话欺骗老夫了吧?”
贾迩冶笑道,“何以见得?我可是实话实说啊。”
“哼,”忽必烈明显不以为然,“大兴之城,有军五万即可围而攻之,十万则围若铁桶一般,飞鸟都不能自由进出。就按你的说法,刘国杰率军十五万围攻大兴,你怎能知道城下战况详情?小贾啊,谎言如何自圆其说啊?”忽必烈笑得十分自得,满脸都是揶揄之色。
“唉,老忽啊,你老啦,记性不行了呀。”贾迩冶笑得亦真亦假,暗地里吃惊忽必烈果然很有一套,“有次饮酒时我对你说过刘国杰搞了个围三缺一的阵势,城南并无围城之军啊。”
“嘿嘿,”忽必烈真是嗮笑了,“一面没有围城之军可以属实,但是你不会不知道定有伏兵吧。弃城而走的守军必定难逃覆灭,几个信使能够逃脱罗网?嘿嘿嘿嘿。”
“老忽啊,你忘啦,我有千里眼啊。”杨无过给忽必烈用望远镜看过城外景色,证明大都没有围城之军。不过那是八倍望远镜,忽必烈还是不相信贾迩冶说的大兴城下战事的详情。
贾迩冶无奈,于是说道,“老忽,你若还是不信,你可以派一个使者连夜奔赴刘国杰大营,让刘国杰汇报今日战况详情,如何?”
忽必烈当然同意,于是一名宫廷宦官和一名原来的卫士出发了。酒宴散了之后忽必烈没有离开朝堂,负责监守忽必烈的警卫排长童赤和一个班的战士继续陪着忽必烈,居然也在一起吃吃喝喝。这是贾迩冶命令童赤这样做的,只要忽必烈不出朝堂就行。下半夜使者回来,还带回刘国杰帐下一名裨将以及刘国杰的一封书信。忽必烈证实了贾迩冶所言非虚,当时就显得神思恍惚。不过他让刘国杰的裨将转告刘国杰,他不干涉刘国杰的作战行动。裨将回去时忽必烈将手上一枚扳指交给裨将作为他见到自己的信物。童赤不允许忽必烈写信,三名战士将裨将送出城外。
第三卷 天翻地覆 第二章 坚守大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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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杰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突然变成了二十余万元军的总指挥。刘国杰少年从军,从小卒干起,作战英勇,获拔都(勇士)称号,三十五岁升至千户,四十一岁升万户,先后在张弘范、阿术和伯颜帐下效力,在元对宋的战争中屡立重大战功,平定昔里吉等宗王叛乱时升任汉军都元帅,为四万户。忽必烈多次召见嘉奖刘国杰,原打算剿灭宋宗室残余和蒙古贵族反叛力量后派刘国杰率军第二次征日本。
腊月三十深夜虎威师和闵烟师炮袭滨州的两座城池,天未亮时在沧州的伯颜就得到前线的报告。伯颜当即派遣刘国杰到前线视察督战,授临机决断调动前线部队作战的指挥权。刘国杰到滨州途中遇见前线派往沧州报讯的快骑,得知前线战事已息,但为了了解详细战况并肩负视察前线和指挥督战的使命,刘国杰继续前往滨州。在前线刘国杰视察了被炮火炸为废墟的几座外围城堡,心情异常沉重,敌人的火炮威力太恐怖了。刘国杰给伯颜和阿术写了封信详细描述了敌军火炮的破坏力,派人送往沧州。
伯颜、阿术以下元军将领都深知敌军火炮犀利,敌军是一支不好惹的军队。敌军原来不过是一支商人的护卫部队,乘着元军攻宋和平息宗王叛乱之机,在五年多的时间里夺占地盘,不断发展壮大。待宋室残余尽灭、宗王叛乱暂息之时,敌军已经成为一股不可小视的势力,特别不可思议的是敌军以不多的兵力快速攻占城池和打歼灭战的惊人战力。
一般攻占五六千人防守的城池需要五万以上兵力,能够做的事情也只是在城外要地筑垒扎营而长期围困,断其粮道援军。若急于求成强攻城池,既使能打下来自家也将折兵过半,城墙绝对不是无用的摆设。因此招降、利诱、威逼、用间、煽动是上至君王下至将相常用的手段,而且常有奇效。但是对这股新兴的势力这些手段都没有运用的途径。
几年来收集的情报只知道敌人的火器太厉害,那些火器是如何制造的却一无所知。但是有一点明白了,敌人制造火器需要制造火药的硝碱作为原料,而且制造方法相当复杂,元军无法配制出类似的爆炸物。元军也是运用火器作战的行家里手,实际上蒙古军队横扫天下纵横万里在军力上所赖者就是骑兵的快速运动能力和火器的威力这两项,而火器是宋、辽、金数百年长期战争中广泛使用的武器。
火器是作战的利器,但是也有缺点。行军打仗时弹药和粮草一样,是要随军运输的,一旦耗尽失去补充,那就只能使用冷兵器硬干了。因此伯颜和阿术制订的作战方针是先做好防御,北线南线都以江河为防线,设置宽正面大纵深的防御体系,以各种预设工事消耗敌军的弹药,一旦敌军陷入,将被重重包围,以兵力上的优势最终消灭敌人。这一方针得到善战的忽必烈的肯定,倒是出乎贾迩冶的预料。几年来贾迩冶一直在防范元军大举进攻,策划重点防御几座城池,利用城墙消耗元军,然后寻机反攻。贾迩冶和伯颜就像猎人和熊,骤然撞个面对面,双方都感觉恐惧,紧张地注视对手而陷入对峙状态。
伯颜、阿术乃至忽必烈对敌军统帅起初都没有太放在心上,那人不过是个制造了些奢侈之物发了财的商人,打仗也不过是依赖兵器犀利而已。待扬州被其夺取且失去江南半壁之时,豁然发现此乃劲敌,尽管其兵力数量并不足道。敌军使用两支并不是很强大的水军切断了长江两岸之间的交通,并且将远在广东的水军堵在南方不得北上,这不仅使伯颜和阿术非常吃惊,忽必烈也深感忧虑。本来是计划将南方的水军北调准备再征日本,后来打算先用来运兵进攻当前之敌,现在不得北上,前景堪忧。
伯颜得到刘国杰的书面报告后对敌军的炮火威力感到惊心动魄的恐惧,虽然他明白敌人的行动只是一次袭扰战,但他也明白地认识到现在的防御工事在敌军的炮火打击之下都将不堪一击。贾迩冶的炸药包抛射武器果然不同凡响,既使不是直接炸死人,也能震死人,震塌像城堡这样坚固的建筑。如果直接命中,一切都化为灰烬和残垣断壁。
伯颜传令前线万户以上将领立即集中到沧州商议对付之策。大年初一晚上元军高级将领齐聚沧州,只有都元帅刘国杰待在滨州前线。万万没有想到夜里沧州遭到突袭,沧州城里玉石皆焚,伯颜和阿术以下数十名元军都元帅、万户和三万精锐骑兵以及一万仓守运输部队被敌人一锅端了。其中伯颜和阿术的头颅被敌人割走了,尸体和其他将士一样都被大火化为灰烬。阿术及其幕僚班子本来打算不久就绕道鄂州担任赣北前线的总指挥,那里都元帅和万户成群,缺少丞相级的总指挥。能够担当此项重任的平章政事阿里海牙远在交趾,没有参与这项军事行动。
当时刘国杰在初二傍晚赶赴沧州,除了见到一些高级将领的女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沧州没有一兵一卒,更没有一个将领,甚至完整的房子都无一间。情况很快就搞清楚了,敌军夜袭沧州,强大的火力攻击没有给守军留下任何反击的机会,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从敌军来路和去路的痕迹上判断,敌人是清一色的骑兵。
敌军的来路令刘国杰感到不可思议,那条行军路线都是滩涂沼泽,只不过在这不利于行军作战的冰天雪地里变成了骑兵可以通行的平坦大道。敌军的去路令刘国杰感到透心凉般的恐惧,敌军直趋大都方向。一切都是出乎意料,不合常理,不可思议,其结果一定是不堪设想,前景却是明明白白,大都危矣。
刘国杰很想率军往大都方向追赶,但是他没有这个权力,没有忽必烈的命令,谁敢率军前往大都,那是谋逆之罪,何况刘国杰并没有统一指挥所有军队的权柄。刘国杰只能派出细作往大都方向追踪侦察。从当天深夜开始,不断有探子回报敌军的动向,大城、霸州、固安都不堪一击,大兴也被攻破。刘国杰对驻扎五千精锐宿卫军的大兴也被一击而破已经不感到吃惊了,沧州四万大军不也是一夜就全军覆灭吗?刘国杰感到吃惊的是敌军的运动速度,除非敌军兵分两路,一路攻击沧州,一路往大都方向赶路,否则速度不可能这么快。刘国杰意识到既使立即发兵追赶,也无法阻止敌军攻击大都。敌军的后卫可以阻击追兵,自己没有快速破关夺城的战斗力。
初三晚上刘国杰得到报告,大都陷落。虽然这在意料之中,但是刘国杰仍然陷入精神恍惚,不知所措的状态。现在刘国杰身边聚积一大堆总管、千户和总把,这些人个个噤若寒蝉,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刘国杰必须强作镇定,否则大军可能四散崩溃。
刘国杰毕竟是打出来的战将,他恢复了镇定,那一帮总管千户之流认可了他的指挥权。实际上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刘国杰的官最大,兵最多,还有伯颜授予的临机决断的令牌。再说也没有人敢冒这个头,冒头者必成众矢之的。现在有人领头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刘国杰提拔了一批将领,弥补万户之职的空缺。这事他没敢独断专行,大家在一起协商解决。虽然有些争执,但是这事还是比较顺利。麻烦的事情是何去何从。大都陷落了,忽必烈皇帝是死是活无人知晓,既使活着又能怎么样,不可能指挥这支庞大的军队了。怎么办呢?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最后商议的结果是首先四处联络,军队原地坚守。
四处联络的结果仅仅是迅速扩散大都陷落和忽必烈生死不明的消息,刘国杰倒是接待了不少闻讯而来的地方官员,但是没有人拿出什么有意义的主意。刘国杰只得自己拿主意了。
刘国杰亲自率领两万精锐骑兵进驻大兴,建立攻击大都的前进基地。不料当天夜里就遭到猛烈的打击,刘国杰亲身体验了敌军炮火和近战火器的厉害,甚至敌军的弩箭都能令人丧胆,近战的手铳能够轻易地夺取人的生命。刘国杰只能逃之夭夭,身为主帅,总不能这样就挂了吧。刘国杰逃到固安,发现一夜之间折兵一万五千。要不是跑的快,自己肯定也搭进去了。敌人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在大兴留下七八千人守军。
好不容易熬到黄河开始解冻,暂时解除了对面山东之敌大规模进攻的可能,刘国杰在黄河前线留下五万军队警戒对面的敌军,十五万大军北上进攻大兴。敌军在大兴囤积了大量粮草,这正是刘国杰急需的东西。自沧州基地被烧掉以来,元军不敢按每人每月四斗粮食的标准消耗粮食了。士卒每人月给米四斗是忽必烈钦定的粮食供给标准,当时普通人每月消耗粮食三斗,现在兵卒都只能半饥半饱了。元军将领都被大兴敌人存储的粮食所吸引,周边元廷地方官员能够接济的粮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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