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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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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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香波王子拿出手机一看,是边巴老师打来的。

边巴老师的声音微弱得就像蚊子哼哼:“只有你了,现在只有你了。”

“有事儿吗,边巴老师?”他心说这个老牧民,又怎么了。

声音更加微弱了:“快来,快来……中日友好医院……”咚的一声,好像手机掉到了地上。

边巴老师病了?什么病?他迄今没有成家,孤身一人生活,谁在医院伺候他?香波王子开上自己心爱的“jeep牧马人”,二十分钟后赶到了中日友好医院。

不是疾病,是车祸。边巴老师死了。

香波王子在医院太平间看到了边巴老师的尸体,惨不忍睹的样子吓得他回身就跑。他来到急救室的医生面前,惊骇地打着哆嗦,让戴在脖子上的一把鹦哥头金钥匙也跟着哆嗦起来。他问道:

“人怎么可能撞成那个样子?肇事司机呢?”

“你不是肇事司机?”

“我叫香波王子,是他过去的学生。”

“香波王子?正好,这个给你,他一直在等你,你早来十分钟还能见他一面。麻烦你通知死者的亲属。”

医生把一个手机和一份遗嘱交给了香波王子。遗嘱只有一行字:

手机送给香波王子。边巴香波王子问道:“那你就不知道是谁把他送到医院来的吗?”

医生说:“送他来的人很快就走了,说要去报警,到现在还没回来。”

更不可思议的是,遗嘱居然是给他的。他虽然和边巴是师生关系,却一点也不亲密。边巴老师瞧不起他这个学生,说他风流浪荡,不务正业,整天就干一件事儿,那就是浪费才华。他也公然顶撞自己的老师:不要以为我在做你的学生时有过几年的风流浪荡,就永远会风流浪荡。如果你不改变看法,我们就没法交流了。再说了,就算我离校以后还会风流浪荡,那也是缘缘相碰的结果,有本事你也浪荡啊,你没有缘分,还浪荡不来呢。至于不务正业嘛,那是你的偏见,你不能让你的学生都把时间和精力花在你的研究项目上,整天给你查资料,抄手稿,甚至替你写文章。我有我的兴趣,我的时间只能花在我的研究项目上。他跟着边巴老师读完了硕士,本来是可以留校的,却因为不愿意做一个边巴老师指导下的助教,先去藏学大众网做了一年编辑,后又调入中国藏学研究院做了一名普通研究人员,不久便晋升为副研究员。

但是他们毕竟没有决裂,离开学校四五年了,每年香波王子都会打一两个电话给边巴老师,把自己在女人和学问那里释放不完的精力变成调侃送进老师的耳朵。边巴老师就像一个巫师用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这个被他称为魔鬼的学生,却始终不会真的生气,临了还要叮嘱学生:“你能喜新厌旧一辈子?赶快把对象确定下来,结婚,生子,安家,在北京找不到好姑娘,就回西藏去找,千万不要在作风问题上给你的老师丢脸。”香波王子总是说:“你怎么知道北京没有好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确定下来。你自己到现在连老婆都没有,还说我呢。”

有时候边巴老师会说:“多做学问多读书,要对得起中央民族大学对你的培养。”

香波王子反唇相讥:“我在中央民族大学什么也没学到,就学到了《地下预言》,知道了‘七度母之门’。”

真实的原因终于显露了:他们共同痴迷的就是破译《地下预言》,发掘‘七度母之门’的伏藏,之所以还能保持联系,就是想探测对方有了什么进展。

当然是探测不到的,谁对谁都会保密。

这会儿,香波王子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给边巴老师现在的研究生梅萨,听话的却是另一个研究生智美。香波王子怒气冲冲地说:“你们连手机都开始共用啦?老师不在,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打狗’了是不是?”“打狗”就是幽会,草原上的男人必须闯过牧羊狗的防线,才能接近心爱的姑娘,没有胆量打狗,幽会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话在平时就是玩笑,但现在开什么玩笑?他觉得自己说错了,就悲惨地吼一声:“老师死了,还不赶快过来。”

打完了电话,香波王子再看遗嘱,突然一个警醒:我既不是他的学术门徒,又不是他的亲人子嗣,他送给我手机干什么?他打开手机,把所有信息检查了一遍,最后在发件箱里看到了边巴老师储存的短信。

香波王子,请记住仅属于你的使命,请开启“七度母之门”。

毁灭伏藏的阴谋已经开始,你必须和时间赛跑。速找阿姬。

短信是出了车祸以后写出的,还是早就拟好了的?但不管什么时候,都说明边巴老师死前已经强烈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他很可能是被谋杀的。可拟好的短信为什么没有发出去呢?也许他意识到短信可以在电讯台查到记录,就选择了用遗嘱把手机交给我的办法,这样一举两得,既能让我看到短信,又能保证不把‘七度母之门’的消息泄露给别人。更重要的是,短信跟《地下预言》里的内容是对应的,这种对应让他不得不相信边巴老师正在接近“七度母之门”的伏藏,正是这种接近给边巴老师带来了杀身之祸。

香波王子迅速揣好边巴的手机,出了医院,大步走向医院旁边的停车场,看到牧马人前面搭着一件衣服,一把揭起来,扔到了地上:什么破烂,也敢搭在我的车上。再一看,保险杠脏兮兮的,有头发,有血迹,还有轻微的凹痕。

怎么回事儿,谁撞了我的车?他警觉地四下看看,没看到什么,心里惦记着《地下预言》以及“七度母之门”,急忙钻进牧马人,走了。

半路上,他给阿姬打了电话:“你这会儿在哪里?我必须见到你,立刻。”

香波王子刚刚离开的中日友好医院里,出现了边巴的两个研究生梅萨和智美。他们来到太平间,流着眼泪,抽出了写着边巴名字的大抽屉。

智美打开裹尸布的一角,看了一眼,就惊叫起来:“你别看。”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梅萨的眼睛,“赶快离开这里。”他脸颊上有一块陈旧的伤疤,一喊叫伤疤就颤跳不已。

他们立刻报警。十分钟后,警察来到医院太平间,看过了尸体,又来到了医院门口的收发室了解情况。收发室的人说:“那人是抬进来的,抬进来时还活着。”

警察知道不可能从肇事现场直接抬到医院,便来到医院旁边的停车场。

停车场的人想都没想就说:“是从一辆黑色牧马人上抬下来的。”

警察说:“牧马人是英国车,比较少见,你居然认识?”

那人说:“我在停车场干了十几年了,什么样的车没见过。”

3

一个小时后,香波王子走进了阿姬在北京甘露漩花园小区的别墅。这是一栋豪华别墅,阿姬不像其他生活在北京的藏族人,会在自己家里铺上藏毯和卡垫,挂起唐卡和哈达,摆上藏式家具和藏艺饰品,供起怙主菩萨和吉祥天母,鲜艳浓丽得如同进了西藏文化博物馆。她家里基本不体现藏族风格,简单、明快、前卫,北京话叫“一水儿”的欧风美雨。

但是她穿着无袖彩袍“拉姆切”,只要在家里,她就会穿起这种藏式仙女装。仙女装本来是藏族的戏装,她却把它当成了家常便服。照香波王子的说法,她戏里戏外都是仙女,自然戏里戏外都得穿上仙女装。

香波王子一进门,像以往一样拥抱阿姬,却没有以往的激情。阿姬正奇怪,香波王子说:“是边巴老师让我来的。”

“他为什么让你来?”

“也许你会告诉我。”

阿姬把他带到客厅沙发后面的桌子前,指着电脑说,“坐下,好好看看。”

香波王子晃了晃鼠标,早已打开的电脑立刻显示了“藏学大众网”,搜索出的条目是:《地下预言》与“七度母之门”。

香波王子说:“没想到你对这个也感兴趣?”

阿姬坐到他身边说:“很感兴趣,我想听听你怎么说,就算是给我上课吧。”

香波王子审视着她,认真地说:“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七度母’中的一个度母呢,神秘而遥远。”

阿姬嫣然一笑,就像在舞台上唱歌那样,优雅地挺起了胸脯。

香波王子说:“你知道,我们中国的佛教有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藏传佛教又有许多流派,主要有宁玛派、噶举派、萨迦派、觉朗派和格鲁派等,无论哪一派都包含了以研修佛理为主的显宗和以修炼身体为主的密宗。其中俗称黄教的格鲁派是近三百多年在西藏获得统治地位的流派,影响遍及青海、内蒙、甘肃、四川、云南以及整个蒙古国。格鲁派在藏区有两大世系传承,一是达赖世系,一是班禅世系。”

阿姬温和地说:“你能不能直接进入主题?”

香波王子说:“这就进入。在两大世系如此广阔的流行范围内,‘七度母之门’一直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它是一千多年前,西藏所有教派的密宗祖师、来自印度乌仗那圣地的莲花生离开西藏时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部伏藏。伏藏发端于莲花生大师,是大师传承佛教的重要手段,即把经文教典埋藏起来,等到百年千年之后的某个机缘成熟、众生需要的时期,由觉醒者和具缘者发掘出来,成为佛法再生的依据。但是对待‘七度母之门’,莲花生大师并没有像对待其他经教典籍那样,伏藏于山岩、湖泊、寺庙、佛像以及无垠的虚空里,而是伏藏在了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内心深处和意识当中。也就是说,作为莲花生大师的转世,仓央嘉措是伏藏的承载者和执行者,因此伏藏又被看作是仓央嘉措的遗言。”

阿姬似有疑虑:“仓央嘉措遗言?”

香波王子肯定地说:“千真万确。三百多年前,就在二十四岁的神王仓央嘉措离开西藏不久,有人得到空行母的授记,在西藏一个叫鲁纳羯的地方发现了《地下预言》。《地下预言》里有好几个预言,但主要预言的就是‘七度母之门’。它一方面说,在世界重新开始选择信仰、选择精神出路的时代,‘七度母之门’是迷惘危机之中唯一的法门,是佛教走向未来世界的希望;一方面又说,仓央嘉措作为被政教摧残迫害的一代神王,他的遗言包含了他对苦难经历的诉说和对残酷迫害的诅咒,它将摧毁天堂和梦想,摧毁人类的精神和政教的信仰,它来自噩梦,它将创造噩梦。更重要的是,《地下预言》指出了‘七度母之门’伏藏于何处,还说‘世间有名仓央嘉措者是成就七度母之门的第一人’。因此它被看作是开启‘七度母之门’的‘授记指南’。”

阿姬问:“‘授记指南’?你是说根据《地下预言》,就能发掘到莲花生大师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伏藏‘七度母之门’?”

香波王子说:“理论上是这样。关于‘七度母之门’,《地下预言》的‘指南’是这样的:

拥有七个名字的人,心胸含露佛母的法音,天神已经决定你和圣者出生的日子,那是开启千年沉思之门的钥匙。

文殊道场的中央,四百八十四神像,千百亿化身之佛,来自燠热山国的菩提树,身后是七度母之门。

你要打开七度母之门,走向最后的伏藏,要记住七世佛的裙摆后面,黑色的大玛瑙,哪一串,第几颗,摁几下。

“自从《地下预言》问世以后,‘七度母之门’就成了佛教最神秘也最有争议的法门,有人赞美它,视它为圣教的根本、最高的法门,殚精竭虑而没有结果;有人仇视它,说它是毁教之门、叛誓之法,极言其恶劣、垢毒、黑暗,却又无法灭除它。总之无数高僧为它而怒,无数大德为它而喜,怒喜之间就有了明争暗斗、你死我活。但不管对它的仇视多么深刻,中国藏区几乎所有具备活佛转世传承的寺院,都有研究《地下预言》、试图开启‘七度母之门’的活佛喇嘛。只不过各个寺院的研究独立而机密,它拒绝交流,禁绝暴露,谁也不了解研究的进展。只有一点教界教外都知道,那就是研究没有结果,因为《地下预言》告诉人们:

打开七度母之门的结果,将不胫而走,在众生陷入迷惘之日,它是佛法圆满的太阳般的见证。

“没有结果并不等于已经终止,实际上对《地下预言》的研究和对‘七度母之门’的发掘,早已演变成了佛法密宗的修炼手段,一直都在‘暗道’里进行。‘七度母之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是最后的伏藏、唯一的法门、未来的希望?数十代佛子各自为阵的探索始终没有结果却为什么还在各自为阵?蒙昧弥漫着历史,覆盖了‘七度母之门’,大家习惯于密守陈规、孤静独立地修炼该法,却没有一个人像率真的孩子那样问问身边的人:‘你看到什么了?’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雍和宫的老喇嘛阿若·炯乃。阿若·炯乃喇嘛显然属于‘七度母之门’的赞美派和修炼者,他肯定不是第一个探究原因的人,但绝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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