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位顾客留下一件纸婚纱,还卖给了我?”
“那不全是我的主意,呃,怎么说呢,也是我的擅自主张,是我财迷心窍,你别怪我,我可以退给你钱的……”老板开始吞吞吐吐不知所云。
“你知道我不是为了那一点儿钱来的!”张晴天眼露凶光,威胁道,“请你把话讲清楚!”
“是买主的主意。”老板说。
“买主的主意?”
“是的。”老板摆动着两只胖乎乎的手,继续解释,“买主跟我是通过网络联系的,他说他不喜欢也不需要杜兰朵身上的那件纸婚纱,我一听,以为买主是想还价,于是我说纸婚纱与纸新娘是一体的,代表女性的纯真,代表纯洁的爱情……没想到我越说这些,买主却似乎越恼怒,最后他告诉我,他并不是想还价,而是想让我把杜兰朵身上的纸婚纱脱下来,送给一个他指定的人。”
“指定的人难不成就是我?”张晴天抬手指了指自己。
“是的。”老板面露愧色,“不过买主只是说把纸婚纱送给你,当时是我财迷心窍,都是我不好,所以当天只要你出任何一个价位,我都会把纸婚纱给你……请你别见怪,在商言商,我习以为常了。”
“你说你与买主只通过网络联络,就没有见过面吗?”张晴天又问。
“没有。”
“那你能猜测一下买主是谁吗?”
“这个……”老板挠挠头,“这个怎么说呢?”
“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张晴天强调道。
“我觉得买走纸新娘的人就是尔东本人……”
“什么?”张晴天很意外,“你有什么理由这么说?”
“艺术圈里面有一种炒作的方法,就是把一位不太出名的艺术家的作品以很高的价钱成交,为的是制造舆论,让那些收藏家们得知这个艺术家的作品升值空间很大,一旦炒作成功,那么这位艺术家必将身价倍增。”
“所以你认为是尔东自己故意抬高杜兰朵的价位,然后自己花钱把纸新娘买走了,为的是自己炒作自己?”
“我也是猜测嘛,自从杜兰朵摆在橱窗里,尔东经常在暗中观察,谁创作出来的作品都希望得到反馈,了解一下观众的态度,这也合乎情理不是吗,也许尔东在这个时候认识了你,因为你喜欢他的作品。艺术家们大多比较古怪,他突发奇想把纸婚纱留给你做个纪念,把你当成知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那裙子是纸叠的,根本不值钱。”
在张晴天的印象里,确实见过一个长头发的男人,因为艺术学院附近有很多打扮另类的人,假如没听到老板这样说,他绝不会把那个身影与神秘的尔东联系在一起。
但张晴天又一想,尔东毕竟有别于普通的艺术家,他已经有了想死的心,怎么还会去特意炒作自己呢?难道尔东的自杀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张晴天愣住了,因为他想到了纸盒子里的那把匕首,用纸掩盖的带血的匕首。假如裙子的来历并不像老板说的那样,因为买主喜欢红色而舍弃白色裙子,那么裙子到了张晴天手里,显然是买主对他的一种暗示。
“不过尔东这个人也挺奇怪,至今我再也没有联系上他……”从老板的话语里,张晴天觉察出他并不知道尔东的事。
“你再也找不到尔东了。”张晴天叹口气。
“为什么?”≮更多好书请访问:。 ≯
“因为尔东已经死了。”
“开什么玩笑!”老板非常惊讶,“怎么可能,他是怎么死的?”
“自杀。用刀片割破了手臂上的血管,划了很多道口子才找到动脉,流血而死。”
老板垂下头,好半天不说话,看得出来有些伤心,但对于尔东的自杀,他也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也许在他眼里,尔东就是一个敏感脆弱有自杀倾向艺术家,对于尔东的死,他似乎已经预料到那只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
“老板,现在你知道我来这里找你的目的了吧?”张晴天找了一把凳子坐下来,“尔东死了,不仅仅给我留下一件纸婚纱,更留下了一大堆谜团,我不仅亲自发现了尔东的尸体,还在他的工作室发现了另一具女尸,接二连三地又引出了很多怪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牵扯进来,我现在只想把真相搞清楚,因为案发现场都留下了我的指纹,我不是好奇心过重的人,而是为自己洗脱罪名,你懂吗?我知道你很了解尔东,起码比我了解他,现在,请你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尔东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好吗?”
老板的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慢慢地说:“我与尔东相识了很多年,但不能说有多么了解他。他经常制作出一些小型的雕塑作品,很有意思,也很有灵性,价钱不贵,有很多有品位,喜欢追求新鲜事物的顾客购买,尔东也因此而得到一些收益,保证他的生活和继续创作。我和他的这种合作方式差不多也持续了五六年,从他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开始了。你也知道,搞艺术的人都怪,思想怪,行为也怪,尔东这个人话不多,他经常独来独往的,但就在大约3年前,他似乎迷上了一个女人。”
“哦,那个女人你见过吗?”张晴天意识到这就是一系列怪事的起点。
第二十二章 封存的记忆(2)
“没有面对面见过,尔东没把她带到过店铺里面来,但我曾经见过他跟着一个女人肩并肩一起从我的店门前经过。那段时间,尔东开朗了很多,他所创作出的雕塑作品也阳光起来,用色鲜艳大胆,造型和题材也与爱情有关。说句实话,这类作品最有市场,大部分的艺术收藏家和顾客都喜欢积极向上的东西,这期间,我和尔东都赚了不少钱。
“被爱情迷惑的男人都需要钱,因为男人总是希望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创造一个更好的更舒适的生活环境,那时尔东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从他话里能听出来,他尝到了幸福的滋味。也许他打算成家立业,与那个他迷恋的女人结婚,于是尔东开始拼命地工作,当然,这也是我所希望的,他的作品越多,我也能赚到更多的钱。
“但好景不长,不知道什么原因,尔东居然被学院开除了,那确实给了尔东足够大的打击,当我与他见面并且提及那件事情的时候,尔东却只字不提,我也不好多问,因为我们的关系只有利益并没有过多的情感。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尔东消沉了,他没有创作出一件作品来,大约半年之后,他才出现,我曾劝他说,在学院当老师并不自由,如今很多艺术家不都是走出校门之后才出名的吗,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少了琐事的烦扰,不是更可以潜心创作吗,再说学院的工资本来就少得可怜。
“尔东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就这样,我们又开始继续合作。可接下来,他的作品风格却有了很大的改变,不但颜色昏暗,造型也扭曲恐怖。我曾经试图让他改变这种晦涩的风格,但尔东只拿我的话当耳边风。虽然那些雕塑怪诞,但也不是没有市场,我确实也没资格影响一个艺术家的艺术追求不是吗?
“这一晃又过了很长时间,直到尔东蹬着租来的三轮车送来了《纸新娘杜兰朵》。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与他交谈,验货之后,我问他要卖多少钱,尔东很固执地把价位标到65万。这件作品确实比尔东之前那些雕塑大得多,但也不至于要标那么高,那时候的尔东我就觉得已经不太正常了,面容枯槁不说,眼神还时而涣散时而神经质,说起话来也毫无逻辑,我甚至都有些害怕他了,当时我想,橱窗反正是空着,就把杜兰朵摆在那里好了,不管怎么说,纸新娘也确实漂亮。唉,没想到杜兰朵成了尔东最后一件作品,为什么那么有才华的人命运如此多舛,真是可惜啊!”
“那个女人,你说尔东曾经相恋过的女人,为什么她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张晴天问,“尔东被学院扫地出门后,作为恋人,那女人应该陪伴尔东劝慰他才对,怎么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私人感情上的事,我真不知道。女人嘛,漂亮的女人与有钱的男人一样靠不住,谁知道她又去哪个男人那里投怀送抱了。现在仔细想想,假如尔东没有与那个女人相识,也许他的命运不会如此糟糕。”老板摇头叹息一阵,“这么说只是徒劳,命运是那么安排的,又有几个人能摆脱得了呢?”
“你看看,这个女人你有没有见过?”张晴天把尔东钱包里的照片拿出来,出示给老板,“她是不是就是尔东的女朋友?”
老板很随意地接过照片,没想到他的脸色大变,手一哆嗦,照片被甩出老远,张晴天把照片捡起来,老板那张胖脸都变白了。
“你怎么了?”
“这照片你是从哪儿搞来的,这……这……”老板真的很紧张,“这不就是杜兰朵吗?怎么还有活的,这也太……太像了!”
“这张照片是从尔东的一只旧钱包里找到的,我猜这个女人就是尔东以前结交过的女朋友,被这女人伤害过后,尔东才自暴自弃,性情大变。”
“真的是非常像,原来尔东还是忘不了这个女人,所以才会按照她的样子做出了那个邪门儿的纸人,太邪门儿了!”
张晴天很想告诉老板,杜兰朵本来就是用一个女人的尸体倒模做成的,但他还没有说出口,老板居然冒出那么一句话:“这个女的是不是已经死了?”
“为什么这么问?”张晴天听得出他话里有话。
“呃,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老板抬头看了看墙角,好像阴暗的地方藏着人偷听似的,“也许是我没看清楚,你别认为我迷信啊。”
“你的意思是……”
“我不敢保证就是她,因为都是在夜里,我只看见过她一次,也许她不止出现过一次。那时杜兰朵刚被运走,我赚了一笔钱,就准备去别的地方扩大一下店面,所以我没把心思放在经营老店上,空出来的橱窗也没有摆上新东西。
“店铺打烊的时候,我拉了电闸要出来锁门,快出门时,我朝空出来的橱窗看了一眼,因为杜兰朵摆在那里很久,那种独特的美,我也喜欢欣赏,橱窗空出来,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就在我把视线移回来时,似乎在橱窗上映出了一张女人的脸,我稍作犹豫又朝橱窗的玻璃看过去,这一看,居然发现橱窗外站着一个女人,跟橱窗里的纸人高矮胖瘦一个样,尤其是那张脸,长得非常像,我赶紧推开门走出去,却没看见什么人。
“回到家里,我越想越害怕,怎么说呢,那个杜兰朵,尤其是她的眼神,不知尔东是怎么做的,无论你走到哪儿,那眼神都会跟着你到哪里,所以我才一直说那纸人很邪门儿。我怕了,我怕那纸人沾染上了什么晦气的东西,反过来报复我,于是转过天我就把店铺里的东西运走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件的物品,然后就来到这里租了新铺子。”
……
从店铺离开,一路返回火车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张晴天又坐在候车大厅等了一个小时的车,整整一天,他只在这个时候吃了一碗泡面。坐上返程的火车,他才觉得双脚发麻腰酸背痛,于是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B面
每个人都有一个掌管自己记忆的神,当你不自觉地忘记或突然记起了什么,就是那个神在起作用,梦就是那个神在打盹,因而人可以在梦中看到一些神不愿意让你看到的事情。
张晴天觉得好冷,全身都打起了哆嗦,他似乎被冻醒了,睁开眼,车厢里面很昏暗,到处都很模糊。车厢一端有一盏灯忽明忽暗,好像就要坏掉了。这些都没什么,最可怕的是,他所乘的这一节车厢,所有的乘客都不见了,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
张晴天站起身,朝车厢一端走过去,火车上,总有乘务员待在那里。可是,车厢连接处那一间狭窄的小空间里空空的,只在车厢壁上挂着一件深蓝色的列车服。
不但没有乘务员,前面一节车厢仍旧没有乘客,张晴天继续朝前走,因为没有乘客,他不担心忘掉自己的座位编号。
一连经过七八节车厢,张晴天的心都发颤了,他不但没有看见人,而且也没有到达车头的位置。印象里,上车的时候是从中段的门上来的,他也知道,列车车厢至多不会超过20节,载客的车厢还要少一些,也就十几节,为什么所在的这列火车里,好似长得没有了尽头。
张晴天停下脚步不敢走了。车厢里由于没有乘客,显得更加阴冷,他紧抱双肩,朝车窗移过去。外面虽然黑,但还能看出些许景物,远处是低矮的山,近处是扭曲的树,列车确实是在运行着,因为那些树还在朝后移动,但车速不快。
张晴天下意识抬腕看了一下表,这个动作让他意识到自己原来处于梦中,知梦扳机成功启动,张晴天这才呼出一口气,坐下来抱住双肩,但还是很冷,不一会儿,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好像就要醒过来了。
这个时候,有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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