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也不顾那高温的灼烤,一连点着了十几个草堆,才罢手退到隔离带之后。等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才愕然发现,不知何时,那两位喇嘛居然连着他和希林做出来的隔离带,将草全部清空,环绕着眼前这个小水塘,做出来一个半径二十来米的一圆形隔火带。
楚风愣了愣,脸上透出古怪的神色来。同样是隔火逃生,楚风想的是阻挡火势,使得火朝另一个方向烧去,自己等人逃脱危险便好;而这两位喇嘛显然不这么想,他们虽然想逃生,却弄了这么个隔火圈,虽能阻止大火逼近,不至于被火烧死,可大火却不会改变方向,它会直直烧过来,顶多绕开这个小圆圈,但在里面的人却很可能受不了高温的炙烤或者浓烟的熏燎而死亡。两相比较,眼下这个法子显然更危险。
“为什么?”楚风嗓子有点儿哑!
小喇嘛面不改色,朝身后一指:“此处过去居民稀少,而那边有几户牧民!”说完便不再吭声,专注地捏着手里的佛珠,似乎念念有词。
楚风盯着他看了一阵,无奈放弃。事已至此,哪怕他说的是谎话,面对如此凶猛的大火,他们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呀——”希林一声尖叫,迅速把楚风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怎么了?”
“你看!那个孩子!”希林眼神很好,刚才他看到火势似乎被楚风那一把火给逼退了些,他刚刚拔草拔得两只手鲜血淋漓的,就借着大家不注意,到靠近东北方向的小潭边上自己简单清洗包扎了一下。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孩子正在大火里挣扎着。
楚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一排高出他的火苗中摇摇晃晃。他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用最快的速度跳到小水塘里把自己浑身弄湿,然后朝着那孩子的位置猛冲过去。
可还没等他冲出隔火带,一阵劲风从他身边刮过,他定睛一看,那中年喇嘛以比他快一倍的速度正在接近那个孩子。楚风见状,干脆停下脚步,脱下自己身上已经全湿的牛仔衣,扑打起即将烧过来的火苗——他得为那位喇嘛和孩子守住这条通道。
火势太大,很快,他的头发梢都被碰到的火苗烧卷了起来,并发出一阵特有的臭味,而满头大汗则很快就要迷住他的眼睛,可他必须不停地挥舞手中的衣服,扑打着烧到身边舔向自己身体的火舌,根本顾不上擦它一擦。很快,他听到自己身边传来“噗、噗”的声音,是希林和那位小喇嘛,他们也学着他用湿衣物扑打着火苗,留出那条救命的通道。
或许人在危急时刻会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慢,楚风一边不停地扑打火苗,一边暗暗叫苦,这么长时间了,那位喇嘛怎么还没将人救回来?
三个人的力量到底比一个人强一些。楚风实在困惑,终于在希林来到自己身边后,瞅准了一个空子,向刚才发现那个孩子的位置看去,没想到,他还在,咦?他那是在干什么?扑火?
楚风看着那个孩子踉踉跄跄地挥舞着手中的长袍,不停地扑打着越来越凶猛的大火,而刚才抢着去救人的那位喇嘛,如今正在他身边,也在帮着扑打火苗。
这样的滔天火势根本不是他们这样小猫两三只就可以阻挡的,楚风见那喇嘛如此不明事理,又急又怒,这样下去,大家都得一块儿玩儿完!
他强提一口气,用更大的幅度挥舞手里已经被火烤得半焦的牛仔衣,蒙头就朝着那一大一小两人所在的位置冲过去。
“为什么不赶快把他带回去?!”楚风先到达中年喇嘛的身边,一时气急,对着他大喊。
喇嘛没有回答他,只是怜悯地看了一眼那个快要支持不住的身影,摇了摇头。
楚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孩子大约只有七八岁大小,身上的衣服早已模糊不清,不少地方冒出丝丝白烟,楚风甚至可以闻到那大火烧动物皮毛时特有的焦糊味儿。手上挥舞的可能是他自己的蒙古长袍,如今已被火烧了大半。他脸上早已黑一块白一块没了样子,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倔强地盯着逞凶的火苗,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
楚风看这情况,知道这喇嘛先头已经跟那孩子说过要救他离开,现在看孩子这样一副倔强得要命的样子,估计是不会听好话的,他便很干脆地一步蹿过去,劈手一掌,孩子应声倒在了他的胳膊弯里。
第六章乌金贝隆
“乌金贝隆,那一定是乌金贝隆!”小喇嘛的声音还没有经过变声期,依然带着孩童特有的尖锐。但他的神态却并不焦急,“只对纯洁、善良的有缘人开放的乌金贝隆啊——”语气中不尽感慨,听到楚风耳里觉得十分的荒谬古怪。
一 火中
他们回到那个用隔离带划出的圆圈里时,都成了大脸猫。用隔火带围起来的这个圆圈里已经有烟雾弥漫,楚风脚步不停,直接抱着那孩子来到了水塘边。
此时,大火已经隔着那一个圆圈把这里团团围住,温度骤然升高,虽还不到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但大汗淋漓是免不了的。
小水塘本就不大,现在又有大火在不远处传导热量,楚风伸手想往孩子脸上泼点水时,水已经是温的了。
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一看就是蒙古人的孩子。楚风趁着他没醒之前,已经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这孩子身上的衣服虽烧焦多处,好在都还无大碍,只是一双小手,指关节处有多处黑炭般的皮肤,看来这孩子是在没命地救火啊!
楚风摇摇头,给孩子擦了把脸,就将他平放在了地上。他自己赶紧清洗了一番,看看周围噼里啪啦烧个不停的大火,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风向,眉头一下皱紧。
这火向是改不了了,如今他们已经被这火包围住了。如果此时有风,说不定过火速度还快些,这样,大火也许会在烤死或者呛死他们几个人之前烧过去。可惜,现在似乎一丝风都没有,这样,他们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大火依然围在圆圈外尽情地燃烧着,圆圈里温度越来越高,地面开始变得有些烫脚,小水塘里的水也开始有些烫手了。为了避免浓烟,大伙儿都尽量趴低。
就在这时,被楚风一掌劈晕的那个孩子,像是被呛着一样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醒了!这孩子睁开眼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要爬起来。这时,“#¥#¥*”,那个小喇嘛发出了一连串急促的音节。楚风知道,他说的是蒙古语,他正好听得懂。
“你干什么去?”小喇嘛的话。
“我要去挡住那火!”小男孩似乎能认出喇嘛的装扮,口气虽倔强,却依然有着信徒该有的尊敬。
“你能挡得住?”
“挡不住也要挡!”
“为什么?”
“大火烧过去,我家的牧场、牛羊就全完了。阿爸不在家,我是男子汉,这是我的责任!”
楚风在一旁听这个小毛孩子斩钉截铁地说着男子汉的责任时,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感想,起初嗤笑的喜感很快变得发酸、发咸,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在他的脑海里翻腾,到最后,满嘴只留苦涩的余味。
“你不要去,大火会灭的,你家的牧场和牛羊都会没事!”
“我不相信,你是谁?”
“我是老庙子里的秀旺阿吉。”
“啊?”小男孩突然尖叫一声,“你是小活佛!阿爸说,见了你要行大礼。”说完,慌不迭地对着小喇嘛五体投地行起礼来。
楚风见到这一幕,只觉得荒唐滑稽。两个都是孩子,却要一个对另一个行大礼,这样的行为像他这样对宗教不感兴趣的人无法理解。但他也不愿去干涉别人,干脆翻身躺下,两眼望天。
反正自己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不管是头痛而死、烧死、窒息而死,还是被高温烤死,都无非是一个死。如今既然已经陷入了这样的一个绝地,他索性就放开身心,不理身下越来越烫的温度,不理口鼻之中越来越灼热的窒息感觉,就这样微闭双目,自顾自地想起心事来。
刚才那个小家伙真是好样的,为了自己身后的家,被火烧成那样了还半步都不肯退。有家的孩子真好!楚风眯着眼想,自己似乎是一个没有家的人,连这么个孩子都知道为了自己的家园奋斗不息,自己呢?为什么而奋斗?只为了活着?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如果是以前,有人对楚风说这些文人的酸词,他一定会呸回去。可现在,他却着着实实感觉到了孤独。
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家,没有亲人,而且,很快就连生命也要没有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某种发酸的情绪并没有在他心中发酵时间过长,他想起了老师、凌宁、大齐、桑布,还有胖子的那张圆脸。就算这辈子一个亲人也没有,至少,我死以后,他们是会很伤心的吧!这是在听到“噗通”一声时,楚风心中的最后一句话!
凌宁并不知道楚风当时的畅想中居然会把自己排在第二位,如果知道,她还会不会那么积极地去寻找此人我们不得而知。但眼下,她却顾不上再想其他,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大家刚到特克斯县城的时候,桑布曾发过一大沓资料,其中就有特克斯县志中的内容。那里提到了特克斯八卦城的最早来历。
据《特克斯县志》记载,特克斯八卦城最早出现在南宋时期,道教全真七子之一、龙门派教主“长春真人”丘处机应成吉思汗之邀,前往西域向大汗指教治国扶民方略和长生不老之道。丘处机历时三年游天山,被途中集山之刚气、川之柔顺、水之盛脉为一体的特克斯河谷所动,以此作为“八卦城”的风水核心,确定了坎北、离南、震东、兑西四个方位,便形成了特克斯八卦城最原始的雏形。
而目前的城市形制则是七十余年前,精通“易”理的盛世才岳父邱宗浚调任伊犁屯垦使兼警备司令后,根据这一雏形,亲自设计并督建的。本来凌宁以为,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巨大八卦城已经是城市建筑史上的奇迹了,没想到,在唐昧的讲解下,这座八卦城的地下,居然会有一座比地上规模更大十倍的地下八卦城。
“西方属金,南方属火,东方属木,北方属水。地面上的八卦城是依据坎北、离南、震东、兑西四个方位而建,可是,根据咱们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找到的土墩以及其出土情况来看,地底城的方位似乎不是如此。”唐昧将几张自己手绘的方位分析图挂在墙上,向大家讲解着。
这几天,在唐昧的带领下,考古队天天有收获,除了那七座土墩神庙里出土的黄金器物以外,他们还找到了一座木结构的建筑遗址,并在其中找到了一尊没了头的陶制神像。
“为什么?”威廉听得很糊涂,“为什么咱们在土墩里挖出的东西能证明地底下这座城不是什么坎北、兑西的方位?”在所有人当中,他的中华文化根底最差,他从没看过《周易》,就更别提那天书一般的八卦了。
唐昧真是好脾气,看了看其他人大多迷茫的眼神,耐着性子解释:“要从头跟你们解释八卦方位与河图洛书数理之间的关系,我就是再讲三年也讲不完。我只能这么说,西方属金,如果按一般概念,咱们从城的外围神庙中挖出金属制品,那么,这个方位应该就是城西,但在数理上,这个方位应该为九,也就是说,如果有九座土墩,地下城的方位就应该与地面上的八卦城吻合。可惜它们只有七座。这说明,地底城的方位被人动了手脚!”
“哦!也就是说,原来的西方不是西方了,是这个意思吧?”威廉似懂非懂地反问。这事儿不能怪他,实在是这里头的学问太深奥了!
“那你凭什么说这地底还有一座八卦城?”凌宁很好奇这个。仅凭目前他们发掘的土墩、木制结构遗址,就能判断地底下有座超大的八卦城?
“这个问题问得好!”唐昧还是那样一副温和的笑,“其实,这个不是我的考证,我也是听人说的!”说着,他还将眼神投向桑布。
“不错,关于这座城,有一个流传很多年的民间传说,几乎每一个当时人都坚定地相信,他们的脚下还有一座城,一座更牛的八卦城!”桑布出言支持。
“就凭一个传说,你……”凌宁张口结舌,面对桑布相当无语,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在桑布拼命使眼色下,只好咽回腹中。
“现在不仅仅是传说了!”唐昧接口,“根据咱们这几日的收获,我有九成把握,这个传说是真的!”说完,他拿了一支红笔重重地点了一下图中心位置,“如果地底之城不存在,就没有必要建这些神庙,供奉这些物品,更没有必要动这许多手脚,只为隐瞒地底城的真正方位。要知道,不论是东方传统的方城还是西方惯用的圆城,方位都没有多重要。只有古老神秘的八卦城,真正的方位甚至能决定入城者的生死。”
唐昧还有很多没有说出口的话至关重要,地底八卦城与地面上这个不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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