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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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残卷-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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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抽着烟愁眉苦脸地蹲在床边,我从医药箱里取出两根针灸针,一根扎进灵子的太阳穴,一根戳进他的鼻下人中三分之一处。在灵子终于平静下来、不再挣扎扭动后,村长才叹了口气,然后给我打了一个手势,把我叫出院子,将这里留给村民们善后,接着,把我带回他的家里。

村长一路无言,直到到了他家院子,才慢慢转过身,问道:“阿生,这玩意儿,是‘蝉虫卵’不?”

村长这话让我一惊,我连忙问道:“村长也知道‘蝉虫卵’?”这可不是感冒咳嗽这种常见小病,在这偏僻的小村里,村长竟知道这奇怪的病,我很是惊讶。

蝉虫卵是一种毒虫术,制作方法简单,却可以毁掉整个村子。根据《本草残卷》里面记载的方法:只需要用寿命最长的虫子——十七年蝉做药引,将它泡入药酒七七四十九天,再取出药酒混入毒蝎的头、蜈蚣的尾及蜘蛛的汁液,便可得到毒水。末了,将毒水洒在干枯的植物之上,植物上便会长出许多条一指粗的黑绿色蝉虫。

这毒蝉虫性情很怪,踩死一只,立刻多出十只。它们不仅是庄稼树木的天敌,对人也有大害。若人被毒虫咬了一口,便将变得如大虫般,全身皮肤青绿,双眼突出,见东西便咬,见人亦然。而灵子,一看就是被毒蝉虫所咬,突然暴毙身亡的大石和被吓疯了的老郎中,便是灵子的杰作。

“可有法子治?”村长手中的烟抽到了烟蒂处,才抬头看着我问道。

“有。”我连忙点点头,“这虫子怕火。烧死就好。”

“那灵子呢?”村长紧接着问。我低下头,许久没有吱声,直到村长手中的第二根烟都抽到了一半,才慢慢开口:“可以使用火疗,也就是灸疗,然后用针灸封住经脉,控制住受伤和已经感染的部位,不让病毒蔓延。”

“控制好受伤部位,这是说得好听,要让病毒不再蔓延,得下狠招去封穴位,也就是说,灵子的四肢,虽能保住,但得有一段时间不能活动,要成残废了。”村长说着,我默默点点头,他叹了口气,接着又是许久没声音了。他连烟都懒得点,手拿着烟盒,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上,我心里也很是沉重,脑子里搜索了一圈,也没想到个好答案:究竟,是谁下的毒手,用这种方式来害村子?

“万济生啊,你走吧。”我还在想着,村长突然用半祈求半命令的口吻对我说。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边应道:“哦。”一边拎好医药箱,接着有点不放心地道,“村长这里不需要帮忙了吗?还要烧——”

“俺是说,你离开村子吧。”村长抢过我的话,声音不大,却很坚决,“离开!马上!永远别回来,也永远别说来过俺们的村子!”

这话惊得我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村长的态度变得也太快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村长道:“为啥?”

“为啥?”村长反问道,“你说为啥?你太厉害啦,俺们这小村容不下你这大佛啦!”我第一次见到村长说话这么不客气,面子一下子便挂不住了。我刚想说话反驳,村长媳妇正好从里面走出来,她先是扶着村长进去,然后又望了我一眼,劝道:“走吧走吧,莫留村子里晦气了。”

“阿婶!”我连忙叫住婶子,“你们这是怎么了,我——”

“呵,别再说了,你这人晦气,那书也晦气!”村长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挣脱开婶子扶着的手,跳着脚回头指着我的鼻子说道。

我再一次被村长的话吓了一跳,他怎么会知道,我身上有一本《本草残卷》?他知道书,那么是否也知道我师父呢?我正要往下问,村长又开口了,他说得很急促,声音又大:“说啥子救人宝书,你看看村子现在因为这书被害成了啥个样子?”他双手狠狠地捶着膝盖,双膝被捶得发抖都不停手。婶子连忙扶着村长进里屋,一边安慰一边用眼睛狠狠瞪着我,气急败坏地说:“三眼鬼啊,三眼鬼,你的承诺呢?俺悔啊!悔当初为啥子要收留三眼鬼!现在你走了,又多了一个小兔崽子来捣乱啊!”

我很想冲上前去,抓住村长问,我师父在哪呢?但这些年的经验告诉我,不能首先暴露我自己,我不能承认我身上有书,更不能承认我师父是三眼鬼。就在我愣神时,婶子“砰”地关上门,然后又听到门被狠狠地闩上。待我回过神,上前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里面也无人应答。

可是我不愿意失去寻找师父的线索。我随便找了个角落,点了堆捡来的柴火,睡着了。第二天大早上,柴火燃尽,我被冻醒了,但一直等到日头上竿头,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中午婶子开门时,看到我还在原地,先是一愣,然后又是无奈地叹口气:“你这个晦气鬼,咋和三眼鬼一个德行?”她摇摇头,没有拉我进去,反倒直接转身,试图再次关上门,我连忙闪身蹭进屋。

“村长,婶子,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咋了啊!我是听说过三眼鬼,但是我不认识啊。”

“什么究竟是咋了?你不认识?村子容不下你们这种大佛还不行了?”婶子一挑眉,干脆手叉着腰用身体将门死死挡住,自管自地说着,也不容我再辩解,“你要这么想知道,俺就不给那三眼鬼遮羞,那三眼鬼一直穷得没处住,到哪都被人赶,到了俺们村子,俺们村子人心善,就好心给了他一个住处。岂料他才来村子几个星期,村子就出现了各种奇怪的病,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这‘蝉虫卵’!”婶子说到这儿,声音蓦地提高了八度,她顿了顿,然后又继续说,“三眼鬼也不知道哪里弄来了一本破书,按着书上也不知道做了些啥,把这病给治好了!三眼鬼那时候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说以后他在,村子就不会犯任何病了。呸!亏得俺们村子对他一直恭恭敬敬的,还把他当佛一样供着,对他那破书也是毕恭毕敬不敢碰半分。他这是欺负俺们村子里人读书都不多吗?后来他一走,这莫名其妙的病又开始在村子犯了!”

我一边听,一边皱眉想着这事,刚想问什么,一抬眼,婶子的手指已经指到了我的鼻尖,她的眼里全是戾气,声音变得凶狠起来:“俺想了一个晚上,就觉得不对劲,你说,要是三眼鬼真是一个好人,为啥他以前去的地方都不肯留他?他那书真要是宝书,为啥子他还会这么穷?要俺说,他就是一个骗子!以前的‘蝉虫卵’就是他搞出来的,他自己害的病自己治好了,骗俺们让他住下,后来他走了,村子就跟着遭殃了。再过了十几年,你又来了,同样是行走村子的郎中,同样认识这鬼东西,是否也想用同样的手段,继续在这里骗人?!俺们花村究竟造了什么孽,落得被你们这两人欺负的下场!”

“婶子你瞎扯!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我只是凑巧知道的啊!”婶子说的话让我愣住了,跟着大喊了起来。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一名村里的大汉,扯着嗓门打断了我和婶子的对话。

“不好啦!”

“咋啦?”听到声音,村长也从里屋走了出来,询问着。

“村长,灵子不见啦!”大汉满脸惊恐。村长眼睛先是一瞪,随即呸了一口痰:“你大爷胡说啥子!他不是被好好绑着的吗?咋会不见?”

“村长,我说真的嘞,大家都找遍了,还是没看到灵子!”大汉慌慌张张地吼着。村长抓着外套满脸惊恐地往外冲,说:“这大白天见鬼呢,一个大活人咋可能会消失?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俺还就不信这个邪乎了!一个大活人能不见?”他说着也不顾我和婶子,跟着大汉就出了院子门,我拎着医药箱想跟着出去一起找,却被婶子一把拉住。她不容分说将我拖回院子里,不听我半句解释,直接下了最后一道逐客令:“赶紧走,你还在这里想做甚?花村容不下你们这大佛,以后凡是和三眼鬼有关的人,哪怕是打过招呼,都别进俺们花村,来一个,俺就打死一个!”

婶子说着就把我往外推,我连忙用手抓住院子大门说:“阿婶!我得去找灵子,找不到灵子的话,村子要倒大霉,后果会很严重的。”

“这是俺们村的事!和你一个外人没关系!”阿婶的脸从未有过如此阴沉,她气愤地将我的医药箱往外一踢,在我还想说什么前,抢先说,“要记得,出村后,不得跟别人说来过俺们村子,也不得说认识俺们村!”

我哪能就这样服气?一心只想着上前去问清楚。可阿婶却在我上前的前一秒就已经将门紧紧关上,她“咔咔”插好闩,任我再怎么敲门喊人都不漏出半点声音。耗了许久,见婶子的态度如此坚决,我最后只能放弃作罢。

在离开村子前,我决定最后再去之前住的地方看一眼,算是离别。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灰暗,屋门口有一道黑影,像是一个人,却不是很真切。

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来屋子找我?是来看病的吗?我快步走过去,想和他说这里以后都不再看病了。岂料,我才靠近一下,那人便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一下子逃到了屋后。

屋后面有一处低地,低洼处有山涧水,以及下雨天的积水汇聚的一摊浅湖水,湖边长了一片芦苇荡,高度刚好到人腰。风一吹,芦苇荡刷刷作响,我才走进去两步,脚下地湿乎乎黏稠稠的,立刻让我鞋子透了一片。齐腰的芦苇拂过身体,便像是有人轻轻摸过般,痒痒的。我只觉得心里发毛,连忙退出芦苇荡,壮胆般地大喊了一句:“谁?”那个身影像是被我吓到了,又在芦苇荡里出现了一下,再是“刷刷”两声,彻底消失不见了。

“灵子?”我连忙又喊了一句,这时早已经没有人回答了。我发现地上有一排脚印,应该就是那个奇怪黑影留下来的。只是脚印看上去有些不对劲,我再仔细看了看,才辨认出这是一双手加一双脚的印记,换句话说,这个人,是爬着走的,而且速度极快。

“灵子!”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拎起行李就朝芦苇荡里追去。

芦苇荡的边沿处很平坦,就这一道脚印延伸到里面。我屏住呼吸,刚想踏入,可就在我抬脚的瞬间,我发现地上躺着一块翡翠佛牌佩饰,这块佛牌佩饰我认识,是我师父戴了很久的。

师父爱喝酒,每一次喝完酒后,就抱着这个佛牌佩饰,又闹又摔,他双眼通红,嘴里骂骂咧咧的,狠狠地叫着“臭婆娘,臭婆娘”。可即使如此,每次酒醒后,他又像寻宝一样疯一般到处找它,好不容易找到后,必定是又亲又摸的,将它细细擦好挂到裤腰上。

我原来问过师父这佩饰的来历,可师父怎么也不肯开口说清楚,他只是很不在乎地说:“捡来的啦!”

“捡来的?何时何地,哪里能捡?”我不信,反问,“回头我也蹲那儿,也捡一个回来。”

“嘿!这傻小子。”师父伸手敲了敲我的脑袋,“北村口捡的,你去蹲着吧!一定要去啊,不去就不认你这个兔崽子当徒弟了。”他每次都避开我的问题,只和我开玩笑,可即使是他不说,我也能想到翡翠佛牌佩饰对他有多重要。

可如今,它竟然离开师父,被灵子带着,出现在了这里。难道说,师父真的来过这里,和蝉虫卵有关,甚至于可能与这次灵子事件也有关,师父莫不就在附近,或者说已经遭遇不测?我突然想到村长和婶子曾说过的话,连忙狠狠地甩了甩脑袋,强制自己不要多想。

“瞎想什么,××!”我低声咒了一句,拿着佛牌佩饰往荷包里塞时,手指无意擦过佛牌佩饰表面,发现佩饰表面竟然裂了一条缝。

师父最心爱的翡翠佛牌佩饰竟然裂了,这肯定是要出大事了!我心里升起从未有过的慌张,不顾天色已晚,拎着行李就朝着灵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夜晚很黑,路两边是空荡荡的土地,偶尔一两棵小树,没有灯,也没有一丝光。我看不清前面究竟有没有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直到离开村庄三公里后,我猛然发现,这脚下正走着的路,竟然越来越窄。我心里猛然一紧,犹豫起来,想着该不该赶紧掉头。这时,身后再一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灵子?

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我回头张望了一下,试图努力看清点什么,可还是一片漆黑。我蹲下身,打算在地上摸个把石头防身,可在身边摸了老半天,也没摸到什么东西。微微潮湿的地面冰凉冰凉的,还黏稠稠的像是被洒上了胶液,我心里跟着一慌,连忙缩回手站起身,硬着头皮,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大步走,果然,灵子又很快跟着我走了几步。我的脚步越来越快,灵子的脚步也跟着越来越快。

就在灵子快要追上我时,我猛然回头大喊一声:“灵子!”

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白猫“嗖”地从我脚边蹿过!我定睛一看,黑暗中,恍惚可见这猫肚子很大,像是怀了宝宝,脸腮也是大得吓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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