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迅速拉开抽屉,让瘦小的黄司潜入房间,两人搭档叫骂,吸引目击者的注意,然后你趁机溜到玄关离开。为何当时你不采取在走廊上大声召来群众,好让黄司在众人眼前消失的安全方法?我认为我可以理解。黄司一定说只是那样太无趣,希望像你这么胖的人也可以像烟雾般从房间消失。反正,最后是黄司独自留在房间模仿你的声音,估计好时间,大喊‘他喝下毒药了’。但当时金造与老婆婆已经来到走廊,正要跑向房门前。所以他慌忙关闭房门,上了锁,假装是玄次,然后躲入衣橱底下,慢慢拉动方才挂在整理柜把手上的细绳,好掩饰抽动抽屉的声音,同时关闭衣橱抽屉。这是因为两者面对面才可能办到。最后,把细绳从缝隙间拉出,自内侧将外开的木板再度紧紧扣住,便完成了就算铁锤敲打也撼动不了的完全密室。虽然诡计很粗糙,但是让人没想到会有共犯这一点,应该还算可取。逃回房间的黄司,趁着骚乱之际从后门逃走,没被金造与老婆婆看到,让人以为他仍在出差,并未返回黑马庄。我问过老婆婆,才知道黄司打电话来过说是因为突然调职,希望能帮忙把行李送到货运公司,同时不忘留下放在纸袋里的黄色袜子向我们挑战。因此,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愚蠢或是大胆。只要我把地板底下的脚印痕迹告诉警方,你们也就完蛋了。如何?何不一起前往?还打算装蒜?我说,总该有个回答吧!”
阿蓝激怒的声音让皓吉微微睁开眼皮,似是已经有所决定地低声说道:“告诉你,阿蓝,那个黄司当时是藏在地板底下,中途再与我替换的。这一点,你的观察能力实在惊人。但你是自己一个人想到的呢?还是那个从法国回来的牟礼田告诉你的?”
“我自己想到的。”阿蓝骄傲回答。
皓吉的语调更低了。“那么,你还没告知任何人关于黑马庄的事?”
“当然啰!一切都是我自己调查的。你布置这样的黄色房间之所以很得意,我总算明白其中的原因了。依你的盘算,这样一来,冰沼家将成为黄司所有,但谁会让那种家伙……”
这时,皓吉缓缓起身,唇角浮现一抹令人畏惧的笑意,以机器人般没有表情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近。
见状,阿蓝也反射性地站起身来,迅速背对房门,双手在背后摸索门闩。但是,只靠这么一点力量,门闩是动也不动。
皓吉脸上残忍的笑容愈来愈扩散了。“阿蓝,你的脑筋动得不错,但还是有一些缺陷。听你这么说明,好像对黄司很熟悉,不过,你知道他的长相吗?”
“长相?什么长相?”阿蓝立刻举起右手,指着另一扇们。“他不是永远躲在你背后吗?今天晚上应该也是在那里吧!”
阿蓝指的方向——面向书库的门,随着声音轻轻动了,从稍微打开的门缝间,有个身穿亮丽黄衬衫的瘦小男子,背向这里,轻轻滑入。
“不能出来!你在干什么?”
那男子仿佛没听到皓吉说话,缓缓插妥门闩后,转身。
“好一段时间没见面了,阿蓝,过得好吗?”
冰沼黄司——“阿拉比克”的君子,依旧露出白痴般的微笑,伸出白皙细致的手臂……
42 第三玫瑰园
“刚才在黑马庄让我看到黄色袜子时,我立刻就知道是那家伙!”在前往“阿拉比克”的车上,亚利夫兴奋地继续说,“在去年岁暮餐会中,阿蓝和那个君子曾经换穿鞋子,当时那家伙的确穿的是鲜黄色袜子,而且……”
“而且还有很多怪异迹象。”久生接着说。“为什么不早点注意?那孩子穿乳白色套头衫,对了,还说过,睡前都会喝Yellow Chartreuse(注:黄色利口酒,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利口酒之一,呈现淡淡的黄灰色,也有人称之为‘黄沙特勒兹’。起于一六○五年,由法国大查尔特勒修道院(Grande…Chartreuse)开始酿造)……”
“没错,那天晚上的莎乐美并非模仿克莱特·玛夏。当时丢下黄色玫瑰、揭幕时照出黄色投射灯,并非显示月圆之夜,而是表明自己是黄司,向阿蓝预告冰沼家的事件从那天晚上开始。只不过当时只有我们在座,阿蓝并未见到‘莎乐美’,所以才会那样失望。”
“该怎么说……那朵黄玫瑰居然是亚利夏拾获。”
法国梅杨栽培出的不朽名花“和平”……若是高举代表“现在”的那朵玫瑰,以无言的方式宣告冰沼黄司的名字,那么,当时他应该已经预定在世田谷纵火,在动坂杀人了吧!
亚利夫一边回想着重叠的花瓣之门,以及从内部飘出的香气,一边首次醒悟到杀害玄次的真正动机。十二月的那个晚上,黄司当时或许尚未想得如此深入,掷出黄玫瑰也许只是当场的即兴表演,但是到了后来住在世田谷,知道附近有目青不动明王、接连出现纵火事件、三宿花园进口麦克里迪的蓝色玫瑰“紫丁香时光”,他才终于想要完成这些神秘的巧合。他在传闻有目赤不动明王的动坂寻找公寓居住,并且在偶然的情况下,得知皓吉的妻舅化名租了房子。不,正因为是偶然,所以他才锁定这个化名租屋的男子为牺牲者吧!在动坂这个地方,曾经出现过目赤不动明王与“玫瑰新”,眼前唯一缺少的只有“杀人”,这让杀人淫乐者产生了无论如何都必须亲自杀人的强烈欲望,而这绝对就是与冰沼家没有直接关系的玄次也必须死亡的动机。
“说起那个君子,他可是模仿音色与腔调的专家,可以在黑马庄演出一人兼饰两角的戏码也不足为奇。”亚利夫接二连三想起当晚的情景,接着又说,“可是,这么一来,那位藤木田老人一定早就知道君子是黄司,所以才会去‘阿拉比克’吧?若是这样,他的确具有慧眼,最后知道无能为力才逃走,这也难怪他了。”
“这可说不准。”久生露出像是喝醉了的眼神,“即使这样,黄司那家伙也太可恨了。我说出黄玫瑰的花语,他竟然说是忌妒、不贞之类的,对女性不好。可是,亚利夏,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黄司为什么一定想让阿蓝观看‘莎乐美’舞台剧呢?如果这样,就没必要雇用爱奴打扮的人去打扰阿蓝了呀!……那么,所谓那天晚上在‘阿拉比克’出现的爱奴人到底是谁指挥的?你认为如何?”
一直没介入二人谈话,只是独自耽溺沉思的牟礼田,脸上忽然浮现恶作剧微笑。“记得我曾说过吧?那时为什么会出现爱奴人,我实在猜不透。但不管如何,爱奴人与事件没有关联,先前我也证明过,所以最好别想太多……重要的是,你们应该也打算总有一天要公开发表这次事件的纪录吧?若是以侦探小说的形式发表,就应该从那天晚上‘莎乐美’的揭幕开始写,因为你们在‘阿拉比克’进行推理竞赛时,不断提及诺克斯的‘推理十诫’,似乎从第二诫到第十诫全都提到了,但是,只有第一诫的‘真凶必须从故事最初出场’未曾触及……如果从‘莎乐美之夜’开始写起,即使违反了其他项目,但仅遵循第一诫也是合格的。”
牟礼带着开玩笑的口气说着,但忽然又恢复了认真的神情。“我倒觉得有问题的是‘阿拉比克’的妈妈桑,也就是老板。他原姓好像是加藤,但很难说他完全熟悉黄司的个性与来历。与他谈话时,感觉上是个不错的人,或许他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也或许与事件毫无关系。”
与其说不知牟礼田何时调查,倒不如说他在法国时可能就已盯上了“阿拉比克”。因为,他接着又说出令人意外的内情。
“妈妈桑可以不提,但另一位以当地为根据地的乐师花婆,他应该有暗助黄司。”
“什么?那个弹奏三味线的?”
“没错,我再重复一遍,当初你们怀疑橙二郎,所以设局让橙二郎留下来打麻将,而杀害橙二郎的凶手,应该事先就已经知道这个计划了。不过,为了得知这项计划内容,就必须偷听你们在‘阿拉比克’的推理竞赛中,到底谈论了什么,或者用录音机录下你们的谈话。那天晚上,妈妈桑和黄司都外出,只有花婆像主人一样留守。”
他的说明非常正确,但亚利夫只是一脸茫然,“用录音机录音……”
“没错,否则要杀害橙二郎,如何能一边顺畅无误地打麻将,还一边把你塑造成直接的加害者?嫌犯先是录下了你们的谈话,在录音里听到你们提出打麻将的计划之后,就开始拟妥计划、将计就计。我想,上次的化装晚会之夜,嫌犯可能已经提出暗示,点出录音带的话题,或许是没有人注意到……不过,问题在于那个花婆协助到什么程度。圣母园事件发生时,听说多出了一具老人尸体,我就忽然想到,难道真是黄司下的手吗?只不过我还是无法相信。”
“那你的意思是说,在圣母园事件中,多出的一具尸体就是花婆?”久生忍不住用司机听了也回头的音量问。
但牟礼田只是默默点头,似乎表示也只能往这个方向思考了。
任谁作梦也没想到,那个曾说过三味线就是老婆婆的花朵,脸烦瘦削、像老男妓的老头,竟然就是那个“多出来的老人”。但是,根据牟礼田的描绘,在化装舞会之夜里,虚构中的凶手画像是个年轻、身轻如燕、绫女也认识的熟人。假设扮演君子的黄司符合了这些条件,那么杀害对自己不利的协助者花婆,然后将花婆混入圣母园近百具的尸体中,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久生感慨说道:“对了,那天晚上,那个人啰啰唆唆地跟进来,因为我讨厌同性恋,所以就把他赶走。但也许他就是趁我们专注谈论之际,在房间里装上了录音的收音麦克风。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是啊,到底是怎么了?”亚利夫也跟着说。
亚利夫猜想,目黄不动明王一定就在附近,但他并不知道的,花型饱满丰郁的黄玫瑰所引导显示的“阿拉比克”才是凶手的根据地。自从推理竞赛之夜以来,亚利夫因为忙于事件,完全没再去过。
距离上次见面,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兰铸”——脸上长肉瘤的妈妈桑——但兰铸似乎与事件无关。这次一见面,亚利夫就立刻询问君子的消息,妈妈桑回答:“君子?凭我的眼光,他大概是我唯一看走眼的人,这孩子完全没教养,很久以前我就要他离开了。”
“没教养……”
“呃……这……”妈妈桑支支吾吾,依旧一身非常艳丽的旗袍,若有若无地搧着羽毛扇。
“老板,你知道他的身世、住在哪里吗……”
“这……他只告诉我住在三轩茶屋附近。说那里太远了,不方便,希望搬到其他好地方。”
“三轩茶屋?”亚利夫质疑,“去年十二月也住那儿?”
“是的。一月中旬曾请假外出。之前就一直……也许他老公住在那儿!虽然他老公从未打过电话到店里来,我去他家时也没见到人。但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感觉特别敏锐……”
牟礼田突然岔嘴,“老板从来没见过他老公?”
“是的,没错。但有一点我觉得比较奇怪,他老公好像很喜欢黄色。应该是在十一月左右有老公的吧!从那之后,君子也只穿戴黄色的服饰,连酒也一样,只喝Yellow Chartreuse,自己还经常到批发市场搜购呢!”
这位妈妈桑的话里有某些怪异之处,被称为老公的皓吉应该是一月底搬到太子堂,还有,如果两人早就打算破坏冰沼家,从十一月开始也很怪,难道其中还隐藏某种尚未被察觉的企图?或者等到万事俱备后,黄司才要开始显露真面目?
亚利夫脑海里千头万绪地思索着,表面却若无其事。“他在身世方面有说过什么吗?譬如,在哪里出生之类的。”
“这……好像是在长崎。因为原子弹爆炸失去所有亲人而成了孤儿,所以我也非常同情……但事实上他在东京有家,只是一向不学好而翘家吧!等一下,春子!”妈妈桑突然尖声叫唤一位服务生,“这几位客人是为了君子的事而来,记得你曾说过君子是在东京土生土长的。”
走过来的是春子,以前就认识了,以眼神示意“好久不见”,纯真的嘴唇一翘,“那是他自己说的,但我不太清楚。”
“最近没见过面吗?”
“真见了面我可不会放过他。”春子斜睨着眼睛,“那家伙借走我最好的一件牛仔裤,真是混帐!”
“是吗?那就好。”
春子转身想离开时,又被叫住。“好像什么时候我们在鬼怒川拍过照片,你还保留着吧?拿过来给我们看看,呃……借我们一段时间好了。”
老板让春子离去后,边打着笑脸,边递给亚利夫一张三个年轻男孩脸颊相贴的照片。“后面那个就是君子,没化妆。还认识吗?那张脸虽然漂亮,但内心却扭曲了,真是没办法!”
这是一般照片,站在后方露出脸来,就像略施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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