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荒唐,他怎么也琢磨不出什么名堂来。这时他突然想起刚才放下的接收机,以及默里克与佛朗科之间的谈话。
他把监听装置从枕头底下拿出来的时候,录音带已经停止转动了。他把耳机戴到头上,然后开始倒带子。他们的谈话是几分钟之前刚刚停止的。他把带子倒到刚才自己没有听到的那一部分,然后开始听他们两人后来的对话。耳机里的声音非常清晰,好像他们两个人就在他身边说话一样。
“现在,佛朗科,”这是默里克的声音,“我们已经把时间确定为星期四,这个时间非常理想。如果你真的能够在24 小时之内把美国那边的事情安排好,就意味这你也能够为我实施星期三晚上的另外一项计划。你真的认为你能赶到那里去吗?”
“时间足够。这事最好不让别人插手,我自己来干。”
“如果这事由你来干,我就一万个放心了。”
“我必须赶到指定地点,时间是……”
“在我们原来商定的时间。为了使我自己届时不至于乱了方寸,我现在必须知道,你准备怎样干。她会不会感到痛苦?她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我可以保证不会有痛苦,魔法师。她不会什么感觉,至于周围的人,他们会以为她晕倒了。武器是大功率的,一支气步枪。至于子弹,是胶囊的。
她最多只会感到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我会使用……”
这时耳机里轰的响了一声,接下来的谈话变得含混不清了。过了片刻邦德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是微型窃听器上的胶从桌子上脱开了,就是这两个人中不知是谁无意间把膝盖顶到了窃听器上。他再次倒了一回带子,可是谈话仍然是瓮声瓮气的,只能辨别出其中的一小部分词句,而且完全无法区分是谁在说话——“……很快……狭窄的通道……下面……脖子……肌肉处……魔法师……几步……对准……宫殿……马亚尔卡……昏迷……死亡……两小时……心肌梗塞……时间……”等等等等,一堆意义不明的词语。不过有一点邦德已经听明白,某个人——一个女人——已经成了他们的谋杀对象,时间大约是在默里克称之为‘堆芯熔化’的行动之前。
看来事关重大,邦德意识到,M 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应验了。这决不是什么普通的计划,而是一个把整个世界置于极度危险之中的重大阴谋。说到雇杀手谋杀,他还没有时间仔细考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器无疑是个气步枪,子弹肯定是个内含剧毒物质的胶囊。至于谋杀的时间和地点,恐怕任何人也无法猜透。“宫殿”一词曾被提到过,受害对象是个女人。邦德首先想到的是皇亲国戚,甚至有可能是女王本人。可是“马亚尔卡”指的是什么?或许是一处开会的地方?这些信息他必须设法尽快传给M 。他把接收装置小心翼翼地放回箱子里的时候,甚至动过这样的念头:立刻在房间里启动笔形报警器。但是那样做的结果无疑只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默里克把他牢牢地握在手心里,而且这处地方是个城堡。所以他还是决定先忍一忍再说。
他把监听装置放回箱子,正在把箱子往壁橱里放的时候,突然听到门锁喀哒再次响了一声。他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上。几乎可以肯定,马利… 简·马斯金没有胆量——即使在默里克的唆使下——再次到他这里二度探访,难道是——?门把正在转动,当天晚上邦德第二次跳起身向门口冲过去,抓住门柄猛地拉开了门。
10迪丽、迪丽
一声有节制的惊叫,只见拉文德·皮科克踉跄着倒进屋里,倒进詹姆斯·邦德的怀抱里。然而她立即恢复了镇定,赶紧伸手去抓门,可是已经晚了,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关上了。电子门锁不怀好意地喀哒响一声。
“糟糕,”她大声说道,同时把柔软光洁的长发一甩,“这下可好了,把我和你锁到一块儿了。”
“我想象得出情况会有多糟糕。”邦德笑着说,因为他发现,拉文德也穿着夜礼服。可是她与马利… 简·马斯金截然不同,因为她更具吸引力。“我说,”邦德问道,“你也应该有一个能够从里边把门打开的小金属玩艺儿吧?”
她靠到墙上,拉了拉身上的披肩,伸出一只手捋了一下头发。“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她惊奇地问道,然后接着说:“哦上帝,是不是马利… 简来过这里?我闻出她的香水味了。”
“马斯金小姐确实来表演过一场热情洋溢的小品,可是我觉得,她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就走了。”
拉文德摇了摇头感叹道:“那你就得罪她了。本来我以为,在他们对你耍花招之前我可以赶到这里。安东的幽默总是不怀好意的。我不止一次看见他让马斯金做这种事,就是为了考验一下那些人。你带烟了吗?”
邦德掏出烟盒,为拉文德和他自己各点上一支香烟。与此同时,他的思想飞速旋转起来。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突然想到了刚才通过窃听到默里克和佛朗科在谈话中提到的两件事:两个他曾经熟悉的名字——印地安角三号机组和圣奥诺佛里一号机组。他已经接近于明白事情的真相了。
拉文德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可享受不到拥有一把电子钥匙的特权。在这处地方,我基本上和你一样,像个囚犯。”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接着又说:“说你是囚犯你可别不信,邦德先生。”
“叫我詹姆斯。”
“好吧,詹姆斯。”
邦德指了指床说:“既然你已经被关在这里了,就找个舒服地方吧,拉文德。最好你能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他甚至怀疑,她的到来说不定是另外一次考验。
她离开墙壁,朝其中的一把椅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觉得我坐在这里更合适。那张床我可受不了。哦,你最好叫我迪丽,好吗?别叫我拉文德。”
“迪丽是什么?”
“一首老掉牙的歌的歌词——‘忧郁的拉文德,迪丽… 迪丽’——在这两个名字中,我更喜欢迪丽。我可不是随便让什么人都叫我这个名字的。只有真正的朋友才叫我迪丽。我还没有让这里的任何人叫过我这个名字呢。”
邦德坐到大床上,从这里他可以仔细观察拉文德。他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呢,迪丽。”
她再次深深吸了一口烟,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说:“嗯,我其实不应该。
我是说,来这里。我觉得我太冒险了。我也说不清是不是应该信任你,詹姆斯。你来得太突然了,而且我正想找人谈一谈。”
“那就谈吧。”
“最近这里经常发生特别异常的事情。听我说,虽然这种情况在这里算不上反常。我的保护人与众不同,我觉得你知道这些情况。其实,我觉得我应该先问问你,你知道多少关于他的情况。”
邦德告诉她,他认为安东·默里克很富有,是个相当有名的核物理学家;另外,他基本上答应了给自己一份工作。
“要是我,对这样的工作我会留个心眼。”说完她笑起来——一种会心的,有点狡黠的微笑。“安东·默里克雇人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种事情说不出口。可是每当他开除人的时候,他总是实实在在地开除。”说到这里,她抬起双手,像小孩玩游戏那样用手比划成枪的样子,嘴里还发出一声“砰”。
邦德直视着她的眼睛,她正是那种自己一见倾心的女人。他问道:“你真的不想使自己更舒服一些吗?”听到他的话,她的眼睛随之一亮,邦德觉得,在她和自己之间突然有了一种曾经很熟悉的,像过电一样的感觉。
“可能我已经过于舒服了。不必了,詹姆斯。我是来给你送忠告来的。
我刚才说最近经常发生特别异常的事情,实际上远不止如此,甚至会发生某些可怕的事,大的灾难。”
“是吗?哪一类事情呢?”
“你别问我是哪一类事情,因为我一点儿都不清楚。最多也只是一些猜测,这事和东家计划建立的一种新型核反应堆有关。他离开国际核能研究委员会就是因为他们不肯资助他的研究。他把那称之为超安全核反应堆。他需要天文数字那样多的钱,所以我猜测他会利用你达到某些目的。可是首先——且不管和他在一起会有什么危险——他肯定会把你置于危险当中。就在明天,我听见他对马利… 简这么说的。”
“明天?可明天他还有年度聚会呀。”
拉文德把烟头在大玻璃烟灰缸里掐灭,然后说道:“没错,也许本来就和年度聚会有关呐。不过我说不准。”
“那我说不定会受伤吧,我不是头一回经历这种事了。”
“别,可是……再给我一支烟好吗?”
“吸烟有损于健康,迪丽,烟盒上印着这句话。”
“生活在这地方,有损健康的可不止是吸烟,詹姆斯。给我。”
他走到她身边,再次为她点上一支烟,然后俯下身子在她前额上轻轻亲了一下。她突然抽回身子,伸出一只手扳住他的肩膀说:“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这个,詹姆斯。”
“是吗?”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说:“对。就是因为我,有些人曾经陷入了极大的困境。我来你这儿就是为了扮演报忧女神的角色,向你发出警告。”
“就是为了发出警告?值得怀疑,迪丽。你刚刚说过信任我对于你是冒险,你自己实际上像我一样是个囚犯等等。所以我觉得,你来这儿是想让我带着你远走高飞,你相信我会把你放在我的马鞍子前边,带着你冒险冲出樊笼,远走他乡。”
“恐怕你完全搞错了。可是我仍然认为你应该离开这里,我愿意帮助你做到这一点。”
“然后带着大队人马返回来营救你?”
“也许我已经无法挽救了。”
邦德按了按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回到了床上。他们两人都沉默下来。
他心里暗自问道,她会不会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事情的真相?他的头脑已经再次被印地安角三号机组和圣奥诺佛里一号机组所占据,他正在苦苦思索着它们的位置。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两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把默里克和这两个名字联系起来,世界很有可能会被引向一场灾难。
他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沿着拉文德的思路问道:“为什么说已经无法挽救了,迪丽?”
“因为我只能在我所处的这种环境中生存——东家的被保护人,他的远亲,被束缚在这里的陈年的条条框框当中,接受保护人的摆布。”
“而你却希望我尽快离开这里?”
“我觉得你确实应该离开。不仅仅是你,詹姆斯。或许我会向所有对东家存有幻想的人这样说。”
“我现在更不能离开了,迪丽。我现在反而更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我发现这里发生的事情确实非常危险,如果是犯罪,那么,我就会听你的话离开这里。到时候我会请你帮助我。如果事情到了那个份儿上,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她再次摇了摇头说:“我是在这儿长大的。这里是我的天地。不管我是不是囚犯,我对这地方是有责任……”
邦德惊讶地插嘴问道:“在这儿长大的?我还以为你不过是他的被保护人……”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因为他意识到,他的话已经说过了头。
“从法律上说没有多长时间。可是我从小就——怎么说呢——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即使你不喜欢这里,你也不愿意离开这里吗?”
她回答说,如果她现在跑掉,这边出了事,形势只会对她更为不利。接着她又规劝邦德:“你却可以现在就离开,趁着现在还没出任何事,赶紧走。”
邦德说,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现在离开这里。说心里话,他也觉得现在离开这里最为明智,只要到城堡顶上把笔形报警器打开——假设他已经了解到默里克全部计划的详细内容——就会使这位东家的计划破产;可是计划可以很快重新修订。不行,他告诉拉文德,如果他真的发现这里正在酝酿重大的罪行,到时候他会设法逃出去带上人再回来。他还说,到时候他希望她和自己一起逃出去。可是她摇了一下头,仍然不为所动。使邦德最无法理解的是,具有她这种精神境界的姑娘怎么会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她真是个岩石上的贞女;要么,她就是个最有天分的女演员。
“好吧,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尽快有所发现。”拉文德说完站起来,向门那边走去。走到门口又想起来自己无法出去,只好又回到椅子上。她接着说道:“如果出事,准是在这个星期,这一点我敢肯定。我们很快就要去参加一个时装演示会,如果他要做什么事,用这件事作掩护是再好不过了。”
邦德作出一副对时装表演一无所知的样子,因此拉文德向他讲述了他早已知道的情况:安东·默里克以控股形式掌握着世界上最著名的一家时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