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
电话一响,舍拉就接了。
“喂,舍拉——我是庞波,我在罗克堡湖。我想用无线电跟你联系,但你知道信号很
弱。”
“根本不存在信号。”她笑着说。
斯达克笑了。
八
斯达克和庞波一转过拐角,丽兹就打开厨房柜子下的抽屉,拿出最大的一把切肉刀。她
朝拐角望了一眼,知道斯达克随时会探过头来看看她。但到目前她一切如常,她可以听到他
们在谈话,斯达克在问庞波向窗外看什么。
我必须这么做,她想,我必须一个人干。他紧紧盯着庞波,而即使我能同泰德说什么,
也只能使事情更糟。。。。。。因为他能了解泰德的心思。
她一只手夹住温蒂,悄悄脱下鞋,光着脚迅速走进客厅。那儿有张沙发,从那里可以看
到湖面。她把刀塞进沙发垫下面。。。。。。但没塞得太里面。如果她坐下,就可以够到。
如果她和狡猾的乔治.斯达克坐在一起,她也能够着他。
我也许能让他坐到这儿,她想,又匆匆跑回厨房。对,也许我能,他很迷恋我,这很可
怕。。。。。。但却可以利用一下。
她走回厨房,以为会看到斯达克站在那里,冲她咧着嘴怪笑,但厨房没有人,可以听到
庞波还在前庭打电话。她想象得出斯达克站在一边,全神贯注地听着。那很好,她想:如果
运气好的话,泰德到这儿时乔治.斯达克会已经死了。
她不想让他们见面。她不很明白为什么竭力阻止他们见面,但她至少明白一点,她害怕
他们的合作真的成功,更害怕这成功的后果。
最后,只有一个人才能拥有泰德.波蒙特和乔治.斯达克的双重本性,只有一个人才能
从这种分裂中幸运下来。如果泰德能提供斯达克所需要的动力,如果斯达克能够独立写作,
那么他的伤口和脓疮会开始愈合吗?
丽兹认为会的,她甚至认为斯达克会变成她丈夫的模样。
那么以后,要过多久泰德脸上会长出第一个脓疮呢?
她认为不会很久,认为斯达克会很高兴泰德腐烂消失的。
丽兹悄悄穿上鞋,开始收拾双胞胎剩下的饭。你这狗杂种,她一边想,一边擦台子,往
洗碗池注入热水。你是笔名,你是非法的,不是我的丈夫。她把锅放进池中,去客厅看看温
蒂。温蒂正在客厅地板上爬来爬去,可能在寻找她哥哥。玻璃门外,黄昏的太阳在罗克堡湖
面投下一束金光。
她看看沙发,下面藏着一把又长又锋利的刀,伸手可及。
“我能做到,如果上帝允许的话,我能干掉他。”
九
庞波觉得斯达克的臭味太难闻了,他随时都可能吐出来,但他强忍着,不让这一点在语
气中显露出来。“诺里斯.里杰威克还没回来,舍拉?”
在他身边,斯达克开始用枪管胳肢威廉。
“还没有,庞波。很抱歉。”
“如果他回来,叫他值班。在此之前,让克拉特值。”
“他的班——”
“对,他值过班了,我知道。会给他加班费的,基顿会为此责备我,但有什么办法呢?
破电台和一辆老熄火的破巡逻车把我困在这儿了。我实在波蒙特家打的电话。州警察局叫我
来查一下,但什么也没查到。”
“太糟了,你要我告诉州警察局吗?”
庞波看着斯达克,后者似乎正集中注意力逗兴高采烈的威廉。斯达克漫不经心地冲庞波
点点头。
“好吧,替我给牛津警察局打个电话。我先去吃点儿炸鸡,然后再回来检查一遍。当
然,那是说我的车子能够发动起来的话。如果发动不起来,我就得去看看波蒙特家食品储藏
室有什么好吃的。你能为我做个记录吗,舍拉?”
他感到而不是看到身边的斯达克有点紧张,枪管不动了,枪口指着威廉的肚脐。庞波感
到冷汗顺着肋间流下。
“当然可以,庞波。”
“这是个很有创造力的家伙,我想他不会把钥匙藏在门口的垫子下面的。”
舍拉笑了:“我明白了。”
在他身边,枪管又开始移动,威廉又开始笑了。庞波放松了一点儿。
“我应该找亨利.白顿汇报吗,庞波?”
“嗯。如果亨利不在,找丹尼.伊蒙斯也行。”
“好吧。”
“谢谢,舍拉。又多了一点费用。多保重。”
“你也一样,庞波。”
他轻轻挂上电话,转向斯达克:“好了吗?”
“很好,”斯达克说,“我特别喜欢门口垫下放钥匙那句话,他意味深长。”
“你真多心。”庞波说。在目前情况说这话不太明智,但他太生气了,脱口而出,自己
都觉得吃惊。
“没有人喜欢我,是吗,庞波警长?”
“是的。”庞波说。
“很好,我很喜欢自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是个真正的新时代的人。重要的是现在
这里一切正常。”他一把抓住电话线,从电话座上扯下来。
“我想是的。”庞波说,但并不相信这话。斯达克认为警察都是一群废物。牛津的
丹.伊蒙斯可能什么也没意识到,但亨利.白顿呢?他会相信庞波在单独寻找杀豪默.加马
齐的凶手前去买炸鸡这种说法吗?不太可能,亨利可能意识到出事了。
庞波看着斯达克用枪管逗孩子,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让这事发生。
“现在干什么?”他问斯达克。
斯达克深吸一口气,高兴地望着窗外洒满阳光的树林:“让白丝给我们做点儿吃的,我
饿了。乡间生活真不错,是吗,庞波警长?他妈的!”
“好吧。”庞波说,开始向厨房走去,斯达克一把抓住他。
“汽车熄火的话有什么特别含义吗?”他说。
“没有,”庞波说,“那又是一句。。。。。。你怎么叫它的?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今年我们
的不少车都有毛病。”
“但愿那是真话。”斯达克死盯着庞波说,粘粘的脓液从眼角沿着脱落的鼻子两侧流下
来,像鳄鱼的眼泪。“如果因为你的缘故而不得不伤害一个孩子,你要为此感到羞愧。如果
泰德发现由于你不老实而蹦了他的一个孩子,他可不会饶了你。”他咧着嘴笑,把枪管伸到
威廉的胳肢窝里,威廉边笑边挣扎。“他像只小猫一样可爱,是吗?”
庞波觉得好像喉咙里有一团刺:“你这么干让我非常紧张,伙计。”
“那就紧张吧,”斯达克微笑着对他说,“我就是那种让人紧张的人。吃饭吧,庞波警
长。我相信这小家伙想他妹妹了。”
丽兹用微波炉给斯达克热了一碗汤。她先给了他一份冷饭,但他摇摇头,微微一笑,然
后把手伸进嘴里拔一颗牙,牙齿很容易地从腐烂的牙龈上拔了出来。
他把它扔进废纸篓时,她把头扭到一边,紧抿着嘴唇,满脸厌恶。
“别担心,”他平静地说,“它们很快就会好的。很快一切会好的。爸爸很快就会到
了。”
十分钟后,泰德开着罗立的车到了,这时斯达克还在喝汤。
第二十五章 合作
一
波蒙特的别墅在5号公路边,湖畔路上方一英里处,但泰德在不到十分之一英里处停
下,睁大眼睛,觉得难以置信。
到处都是麻雀。
每棵树枝上,每块岩石上,每片空地上都站满了麻雀。他眼前的世界古怪而虚幻:似乎
缅因州的这块土地长出了羽毛。前面的路消失了,完全消失了,
原来的路现在全是挤来挤去的麻雀。
什么地方的一棵树枝折断了。除此之外,惟一的声音就是罗立的汽车声。消音器从刚开
始向西行驶时就不行了,现在似乎一点儿也不起作用了。发动机轰轰作响,偶尔会有爆炸
声,这种声音应该把麻雀惊飞了,但它们却并不动。
麻雀就在泰德汽车前方不到十二英尺处,界限非常清楚,就像是用尺子划出来的一样。
“许多年来,没有人见过这么多的麻雀,他想,自从上世纪末捕杀信鸽后没见过,真像
出自达英妮.杜.莫里亚的小说。”
一只麻雀跳到车盖上,似乎在窥视他,泰德在小鸟黑色的眼睛中感到一种可怕、冷漠的
好奇。
“它们一直伸展到哪里?”他想。“一直到屋子?如果那样的话,乔治已经看到它们
了。。。。。。那就糟了。即使他们没排到那么远,我怎么走呢?它们不止是停在路上,它们就是
路。”
但是,当然他知道答案:如果他要去别墅的话,就不得不从麻雀身上碾过去。
不,他心中呻吟道。不,你不能这样。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可怕的景象:成千上万只小
小的身体发出被碾碎的声音,鲜血从车轮下喷出,一团团粘满鲜血的羽毛随着车轮转动。
“但我必须过去,”他低声说,“我不得不这么干。”他咧嘴一笑,脸变成一副可怕的
痉挛样子,那一瞬间看上去像斯达克一样怪。他把变速杆推到一档,开始低声哼起《约
翰.韦斯利.哈丁》。罗立的汽车项了一声,差一点停了,接着发出三声爆炸声,开始朝前
开动了。
车盖上的麻雀飞了下去,泰德屏住呼吸,等着它们同时飞起,就像在他恍惚状态中看到
的那样:一片黑云飞起,发出暴风雨般的响声。
相反,汽车前方的路面开始翻动,一群麻雀向后退,让出两条通道。。。。。。这些通道刚巧
可让车轮通过。
“天哪!”泰德低声说。
这时他已在麻雀中。突然,他从熟悉的世界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些麻雀是生与死两
个世界之间的守卫者。
“这就是我现在的处境,”他一边慢慢沿着麻雀让出的通道开着,一边想。“我到了活
死人的地方,上帝保佑我。”
道路在他面前不断展开,前方总有十二英尺没有麻雀,当他驶过这段距离,又有十二英
尺在他面前展开。汽车车身从聚集在车辙之间的麻雀头上开过,但似乎没有压死它们,至少
他从后视镜中没有看到一只死麻雀。但也很难说,因为车一过麻雀就又合拢了,又成了一片
羽毛。
他能闻到它们的气味——一种淡淡的气味。他小时侯曾把头伸进装着兔子屎的口袋中,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种味很像那种味。它并不脏,但很强烈,而且很陌生。他开始担心这
一大群麻雀会吸尽空气中的氧气,在他到达目的前就闷死了他。
现在他可以听到头顶的哒哒声,想象着麻雀站在车顶上,跟它们的同伴交流,指导它们
何时让出车道,何时安全的回到原处。
他开上第一个山坡,看到满坑满谷的麻雀—麻雀盖满了每一个物体、每一棵树,把这里
变成了一个恶梦般的鸟世界,不紧使他难以想象,而且使他难以理解。
泰德觉得自己有点儿晕,使劲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和汽车的轰鸣相比,这只是很小的一
声,但他看到鸟群中一阵波动,像是打了一个冷战。
“我不能下去,我不能。”
“你必须下去。你是知情者。你是拥有者。”
而且——他还能去哪儿呢?他想起罗立的话:“小心,泰德。没人能控制死后的使者,
不能长时间的控制。”假如他退回到5号公路?鸟在他前面让出了一条路。。。。。。但他认为它
们不会在他身后让开一条路的。他相信现在改变主意,是不可想象的。
泰德开始向下驶去。。。。。。麻雀在他面前让开了一条路。
他从未准确地记住其余的旅程,这旅程一结束,他在心中立刻把它蒙了起来。他只记得
一次次地想,“它们不过是麻雀,天哪。。。。。。它们不是老虎或鳄鱼或比拉鱼。。。。。。它们只不
过是麻雀!”
虽然如此,但一下看到这么多麻雀,看到到处都是麻雀,看到每棵树枝都挤满了麻
雀。。。。。。这会影响你的心灵,伤害你的心灵。
他拐到湖畔路半英里处的一个急拐弯处,一片草坪出现在左边。。。。。。但那不是草坪,而
是黑压压的一片麻雀。
伤害你的心灵。
有多少?几百万只?还是几十亿只?
树林中又有一根树枝咯嚓一声折断了,听上去像远处的雷声。他经过威廉家时,看到上
面站满了麻雀,房子快要被压趴了。他没有想到庞波的巡逻车就停在威廉家的车道上,他只
看到一个盖满麻雀的隆起物。
他经过了另外几家。在离他自己家四百码的地方,麻雀没有了。一边是麻雀的世界,六
英寸之外却一只麻雀也没有。这更像是谁在路上划了一条笔直的线,小鸟扑闪着翅膀跳到一
边,露出了光秃坚硬的湖畔路。
泰德把车开进空地,突然停下,打开车门,吐了一地。他呻吟着,用手擦擦额头的虚
汗。前面两边是树林,左边是蓝色的湖水,波光闪闪。
他向后望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