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吧,少伤人就是。算是给城里人一个理由,好‘说服’那新来的二百五上官。”
马千山笑笑:
“好吧,正好测试一下咱们这门炮的发射速度……”
说着,他又指挥助手们给这门青铜炮加上了一个附件,这附件装上去之后让周围众人目瞪口呆。
“这……这什么东西?”
在青铜炮的炮管上,裹了一圈粗看起来“毛茸茸”的玩意儿,仔细看却是许多很轻薄的铜片构成,一片一片围绕炮管设置,本来光滑修长的炮管如今却像个狮子头。
“这是……散热片?在炮管上加装散热片?”
对于曾经自己DIY过电脑的小伙子们,这东西倒也不算太古怪,用途很容易能想明白,但出现在炮管上,还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我也觉得挺古怪的,不过机械组既然提供了这个东西,不妨试一试,从原理上看应该还是有效的。”
老马笑呵呵道,出发之前秦石青硬把这东西塞给他,他也就同意顺便测试下效果。
“我估计悬,如果这种东西真管用的话,历史上……我们的历史上不会不出现实物。”
庞雨素来迷信“历史上没出现的,肯定不实用”,不过旁边凌宁倒还宽容:
“十八世纪以前还没有扩大散热面积来降温的概念,后来有这方面技术了,但火炮的温度上升又早超过了散热片能解决的范畴……我们的技术发展水平不同于传统历史轨迹,出现一些怪胎也很正常。”
“那就测试吧……”
于是庞雨不再多啰嗦,闪开一旁,看炮兵大队表演。
“先打半个基数,用实心弹。”
炮兵总监马千山轻描淡写一声令下,炮兵阵地上立即腾起阵阵白烟。深衙内脱光了膀子亲自赤膊上阵,只听到轰轰巨响不断,琼州府南段城墙,城门,及其附近区域,全部笼罩在一片火光和烟雾中。
直到这边硝烟散去很久之后,那头的尘土飞灰仍旧没有沉淀,不过已经可以看出效果。
城门已经整个儿没了,透过门洞甚至可以看见州府里面,一大群平民杂兵抱头鼠窜的混乱景象。城墙也有数处坍塌,墙头上烟尘漫天。却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没反应么?”
大家举着望远镜张望半天,并没有看到城里有投降迹象。现在城门已经被轰开,他们要攻进去倒也轻而易举。不过,既然已经动用到火炮了,那索性就用足。
“再打半个基数吧,这次用高爆弹,轰击城墙顶端。”
马千山再度下令,先前炮组发射时,是故意朝城墙下面打的,这一顿轰下来,城墙上本就不多的几个守军早跑光了,现在再轰城墙马面主要也就是一个威慑作用。当然如果还有谁非要赖在上面的,那是自己找死,可怪不到这边。
林深河则摸一摸炮筒温度,发现还行,散热片的效果不错,于是二话不说,继续填药开干。
乒乒乓乓又是一通狂轰滥炸,这次的声光效果要远远超过上回,造成的破坏也远远大于上次——开花炮弹里都填装的硝基炸药,威力比黑火药大很多。
当面这段城墙上半部分基本都坍塌掉了,城门洞给掩埋了一半。而且林深河还“不小心”把两颗炮弹射到了城里,外面就听到轰轰声响,也不知有多少人为此倒霉。
轰完之后等了半天,城里居然还是毫无反应。
“这么硬气?还不投降?”
连凌宁等人都有些耐不住,魏艾文等人更是直嚷嚷:
“上燃烧弹上燃烧弹,烧他妈的!”
“少做点孽吧,回头我们还要住里面呢!”
庞雨大叫着阻止,解席也主张多给点时间。
“可能是给吓傻了,要不找个人去问问?”
他回头朝几个本地人那边看去,结果看到谁,谁就退缩,那个号称本地精通的王辛芝更是躲的鬼影不见。
幸好这时候对面终于有了动静。一片烟尘中,众人勉强看见在城墙废墟间隐约有个东西在飘动,过了一会儿才能辨认出,那是一条白色大裤衩,用竹竿挑着不停挥舞。
“上次跟他们说的是以白旗为号吧?代表投降的。”
“好象是……看看谁来接头就知道了。”
进攻者们交头接耳了一阵子,便很有耐心的等着受降,不过又等了很长时间,才看到一队人灰头土脸的从城墙废墟上爬过来,为首一个倒是他们的老相识——主簿严文昌。
严老头儿这次挺郑重,穿了件绛红色官袍,不过已经被尘土盖成灰白色,他双手高举着一个大盒子,后面一个差役模样的人犹自在拼命挥舞着白裤衩,唯恐这边看不见再轰一炮过去。
当然不会再轰他,这边老解已经迎上去。
“怎么才来,存心浪费我们炮弹是不是?”
不管怎么样先给对方扣顶帽子再说,老严果然连连叫屈:
“啊呀呀,怎么敢……这不是新来一个上官么,虽然不是知府,却也是正儿八经进士及第,实授的正七品,当下阖城中就属他官帽子最大。这老王八铁了心硬顶,我们也没法子。”
“哼哼,那现在怎么降了?那白痴给炸死了?”
如果那个二百五真是那么英勇无畏,想必应该亲自上城防守,那么刚才那通炮轰肯定能满足他为大明王朝尽忠的信念。
但老严却摇摇头,带着明显的厌恶之情说道:
“可惜没有……开头倒是在城头上的,但大炮一响就跑下城了,我们想要出降他还死活拦着不让!后来眼看着大炮要打进城里来,大伙儿都急了,一拥而上把他给敲晕啦……”
解席禁不住哈哈大笑:
“干得不错,早点打晕他不就结了。”
两人一路唠嗑返回,顺手把老严捧着的那个盒子拿过来打开。里面果然是知府官印,不过这边没人当回事,只有林深河拿去研究半天,想看看能不能熔了做炮弹。
大部队进城的时候遇到一点麻烦——这边的城墙段坍塌严重,城门洞虽然还通一半,但已经通不过火炮,大家只好绕到另外一边去进城。
在走到府衙门前的时候还出现一个小插曲:一个留着长长胡须的明朝官员分开双臂,拦住了全体去路。
“呔,贼奴!我大明官署,岂容尔等亵渎!”
看他身上官袍补子,跟程县令一样绣的是鸂鶒——七品,想必就是那个二百五推官。
“唉,王大人,这又是何苦……”
严主簿颇为怜悯的劝说一句,但马上被那人喷了满脸唾沫,一堆什么“贪生怕死”、“屈膝事贼”、“斯文败类”等等恶言破口而出,搞得老严很是郁闷。
严文昌现在好歹也算是自己人了,这边当然不会看着他挨骂。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现在进士遇到短毛,更加没地儿说理去——魏艾文上前直接给了那家伙一枪托,这个世界马上就清静了。
在解决了那个王姓推官的意外因素后,一切似乎又回到先前老解等人与严文昌他们谈好的正轨上去——居然连住宿铺盖都给安排好了。老严他们原来是打算把府衙交出来的,毕竟那儿象征着本地的统治权,但王海阳等几人经过勘察后还是选择了仓库作为据点。
和临高那边类似,州府的仓库也是这里所有建筑群中最为坚固的,围墙高大,出入口少,易于防守。而且,控制住仓库中的物资,也就相当于控制住了这座府城的命脉。
唯一令庞雨不太满意的是在仓库中收获不多,粮食几乎没有,布匹杂物倒是有一些,但都没什么大用。银库里倒是有不少大银锭子,说是上次出兵时一起运来充作军饷的,后来也没机会再发出去。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整个占领工作还算顺利——当然仅仅是针对这处仓库而言。王海阳很快布置好了各处值班哨卡,然后几个负责人又聚在一起开了个碰头会,大致商议了一下明天的行动计划,便各自安排休息。
庞雨抱着他心爱的灯心草枕头,防潮垫,以及睡袋之类装备来到临时宿舍,这里原来是一处粮仓,空气中还弥漫着霉烂粮食的气味,不过现在空空如也。
换了地方,照例第一夜是睡不着的,熬到半夜,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探,打开手电一看,却是一只肥肥胖胖的大老鼠,见了灯光也不躲,瞪着乌亮的小眼珠子正在与他对视。
“日,明天要去找只猫来……”庞雨随手丢块石头吓跑它,“可真是漫长的一天哪……”
迷迷糊糊想着,总算睡着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接触
次日一清早,按照昨天商定好的计划,大家全体出动,各自执行任务。
府城内已经恢复平静,街道上人流照常——老严等人先前早就放出风声:短毛不扰民。不过当看到大批全副武装人员从仓库中走出来时,周围老百姓还是本能四散开去,颇为紧张的样子。
根据老杰克在伊拉克的经验,穿越众把占领地区按照不同的颜色进行区分,采取不同的戒备模式。最高为红色,代表完全敌对,必须时刻保持战斗警惕。最低为绿色,可以彻底放松。
而琼州府眼下还是被列为橙色——新近占领地区,要求保持必要的军事戒备,外出时必须携带武器,任何情况下不能落单,哪怕上厕所也一样,至少两人同行。以后比较熟悉了可以改为黄色——较安全地区,最终目标是转变为绿色。
按照既定方案,大伙儿首先带着一个排的武装人员去“拜访”了州府衙门,当初刚刚占领临高时,因为既没经验也没胆量,他们并未和当地官府取得联系,而是采用了互不干涉的态度。不过在这里,穿越者们决定采取一种新的模式。
“州府的民政,治安,经营以及日常管理,依然由你们自己处理,我们只在这里保留几个据点,作为军事驻扎和商业用途,会进行一些贸易活动。日后根据情况,还可能会有一些建设,当然,那肯定是对本地民生有好处的,也会预先和你们商量。”
“基本上,我们不希望对当地原来的生活方式造成太大冲击,如果有所改变也都是会朝好的方向。当然如果有人存心跟我们作对,那另当别论……”
——先前在同老严等人商议所谓“献城”方案时,预定将负责此地军事的解席,负责经济的林峰,以及负责基建的庞雨等人就跟老严他们商谈好了这些细节。严文昌等人同意投降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他们很羡慕所谓“临高模式”——短毛并不干扰当地官员执政,地方官员和百姓的安全能得到保障,这样他们选择投降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而另一方面,短毛的技术和产品又让人极其羡慕,程叶高现在已经被海南官场认为是一个运气超好的家伙——在他的铺子开始卖白糖之后。严文昌跑了几趟临高,每次都能带着一大堆好东西回来。包括那场神奇的宴会在内,短毛的生活方式被他吹嘘的天花乱坠,就好像八十年代刚刚跨出国门的土老冒。
当解席等人跨进府衙大门时,严文昌他们果然已经“正常”在衙门里办公了,当然这些人谁都无心处理公事,而是聚集在一起嘀嘀咕咕谈论着昨天的事情,以及正在为将来的命运感到担忧。严文昌虽然竭力安抚着他们,但看得出来,他也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昨天的攻城战,虽然没死几个人,但火炮的巨大威力已经让所有本地人个个心惊胆战,庞雨等人以为他们先前能顶住第一轮轰击而拒不投降是因为坚持。其实不是,只是都被吓傻了而已,第二轮高爆弹的轰炸纯属浪费的,只要当时多等一会儿,里面一样会出来投降。
不过对于进攻者们,这样的误会也没啥不好,至少可以让那些最死硬的抵抗分子放弃一切幻想——比方说那个姓王的家伙,他居然也还赖在官署里,不过这回理智了不少,没再冲上来胡说八道,而是远远躲开了。
“我说,你们都揍过他了,怎么还留他在这里,就不怕他找机会报复?”
胡凯很是不解的询问,老严则诡秘一笑:
“不怕,当时我们用布衫把他头给罩住了,他看不见是谁干的。现在我们毕竟仍是吃的大明朝俸禄,不好公然驱逐上官。除非你们打算另立……咳咳,那个山头……”
这言论可有点大逆不道,旁边凌宁禁不住看了老家伙一眼,看来在任何体制内都有对现状不满的野心分子啊,如果他们以后当真打算自立新政府,这些人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所以这个话题也没继续下去。
一路说着其他闲话,一伙人来到府衙大堂。州府中所有官员衙役都已经被聚集到这里,为了避免这些官员过于紧张,敖萨扬带来的一个班远远四散在各处,大堂周围连一个短毛武装人员都看不见。尽管如此,那些人进入大堂时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唯恐被这些短毛来个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