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打下州府,并且稳定住局面之后,二排和炮兵队都将返回临高,这边只放一个步兵排防守。庞雨也将留下主持局面——“谁主张,谁实施”,他出的主意,总不好让别人冒险,只能由自己来执行。当然,三排长解席作为进攻计划的倡议者,也理所当然要陪绑。
炮兵大队这次随同进攻,并不完全是出于军事目的,他们依然只有两个炮组,船上却有三门炮,装备堪称豪华。
只不过那两门氧气瓶迫击炮这次不是主力了,尽管那两门炮连同炮弹都被搬上了船。但炮组这次的任务,主要还是测试这门新近铸造的12磅青铜炮。依然是采用十九世纪中期的技术,构造简单,实用性强,威力也不差,可以发射开花或实心炮弹,攻城野战都很适宜。
本来很早以前林深河就想铸造这种火炮了,他说自己当年在美国的时候亲手铸造过实物,有经验。但因为钢铁组那边弄出来的铁水质量始终不能达到要求,这个宏大计划一直未能实施。
直到这次缴获了若干西洋大炮,深衙内才终于得偿夙愿——用缴获的青铜炮作为材料,黄建成带人试铸出了这样一门南北战争时期常用的山地榴弹炮,徐工程师帮忙搞出了炮弹,机械组帮忙配了炮架轮盘等附属件,在试射中表现还不错,但真正威力如何,还需要经过实战考验。
“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可以把所有老式青铜炮统统改铸,足够建立一个炮兵连了。”
林深河憧憬着那一天的到来,虽然眼前才只有一门孤零零的青铜小炮,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昂头挺立,手臂一挥之下背后无数炮口轰然作响,大地上四处爆发烈焰的壮观景象……
这才叫战争啊!即使拥有了这个年代最为先进的步枪,但深衙内始终坚信,火炮依然是真正的战争之神。
相比起林深河的激动,第一炮手马千山要沉稳许多,此时他正在对照着一份记录表检验炮弹配属情况。
“一号高爆弹,二号实心弹,三号燃烧弹……咦?庞雨,记录表上有四号弹,可我怎么没看到?”
庞雨走过去看看纪录表,笑了:
“这份纪录表编制的超前了,四号弹目前只是一个初步概念,还没造出实物呢。”
马千山蹙起眉毛:
“那是什么弹种,做什么用的?”
——火炮固然重要,打出去的炮弹才是最终决定杀伤力大小的关键,在这一点上徐惠工程师起到了极大作用。根据不同用途,他为这门12磅炮配置了多种炮弹。除去一般用来杀伤集群敌人的高爆开花弹外,还准备了一些圆球形或者是圆柱锥形的实心金属弹,用来破坏城墙或城门,以及在坚硬地面上形成跳弹,打击队列纵深较大的敌方集群。
此外还有在上次海战中被证明效果极好的燃烧弹,也终于弄出了火炮发射版本,专门用来对付木船,或者焚烧敌人营地。
除了这三种主要用途外,武器组确实还构想过四号炮弹,不过这种炮弹并不是徐惠设计,而是出自李靖诚,吴昆等人的打算……庞雨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跟老马透透风。
“四号弹最初的构造设想,是在空心瓷罐里装入液态氯,然后丢到敌人阵地上去摔破……”
“原来是化学弹啊,有必要么,我们的火力足够猛了。”
马千山很有些不以为然,庞雨也耸耸肩:
“大家都觉得没必要,所以化学组只提出了一个初步构想,在制造,储存,发射等诸多方面都存在很多问题。徐工又拒绝做此方面研究,目前对这个弹种的研究是完全停滞……不过以后弄些催泪弹倒是可以考虑。”
老马点点头:
“嗯,知道了……你忙吧,我继续。”
庞雨笑笑,转头走上前甲板,这时候甲板上到处都是人。很多本地新兵还是头一回被允许登上这艘大铁船,一个个兴奋无比的靠在栏杆边上大呼小叫。这些海边居民不是没坐过船,不过在海上居然可以这么平稳的航行,他们显然还是第一次体验。
老滑头等一批最早投靠他们,先前已经上过船的“老队员”们就对新丁的表现非常鄙视,他们大都非常镇定的盘坐在舱内草席上,也不去看外面海上风光,仍在忙着练习拆装保养自己的枪械。
“拆卸简便,便于保养和维修”也是琼海I型步枪的设计特点之一,利用平刺刀和刀鞘上配属的那些个小玩意儿,大部分配件都能快速拆卸或安装,以便于保养或者更换。
在明朝军队中,士兵们平时是不能接触火器的,即使这些武器在战场上预定是要发给他们使用,平时也会被锁在仓库中。士兵很少有机会去接触,自然更谈不上熟悉或者保养,不过在军事组这边则截然相反——唐健他们从一开始就告诉这些兵,火枪只是工具,制胜关键还在于使用它的人。
连续射击之后一定要检查枪管状况,每天至少对全枪进行一次上油保养……等等,这些概念被贯彻到每一次训练之中。每一个士兵都被要求绝对熟悉自己的武器,枪械训练不单单是射击,也包括了日常保养和简单的维修。
现在大部分新兵都已经基本熟悉这种枪械了,枪管在哪些地方容易磨损,纸弹壳碎片容易在哪些地方堆积下来……心里有数以后在战场上就不会慌张,更容易保持最高的射击速度。万一武器有所损坏,也可以在最短间内排除故障,继续战斗。
而诸如老滑头等骨干力量,则有着更进一步的追求——他们已经开始展开竞赛,看谁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武器的拆卸和组装。此时,他们正练习在晃动的船甲板上组装武器。
“这些新兵干劲不错啊,两个多月就能练出这样一支部队,唐队长他们可真是神了。”
走到后面舱室,一批军官都聚在这里。对于庞雨的赞誉,王海阳只是淡淡一笑:
“无非按照以前训新兵的方式……要比训我们自己人还容易一点呢,至少揍他们时不会唧唧歪歪的。”
旁边已经被任命为班长的胡凯闻言脖子本能一缩,王海阳性情直率,训练中往往喜欢动手多于动口,当初他们这几个小年轻可没少挨教训。
“我说,庞哥,你真有把握……到时候只用一个排控制住整座琼州府?”
胡凯平时胆子很大的,但现在却显示出一丝畏惧情绪来,他现在是三排二班的班长,属于解席这个排,到时候也是要跟着留下的。
庞雨看看他:
“怎么,害怕了?”
胡凯很直率的点头:
“有点,我们的人太少了。”
沉吟片刻,庞雨朝他笑笑:
“放心,我也是很怕死的,所以绝不会去做无谓的冒险。”
旁边解席也笑起来:
“怕个鸟啊,三排现在全部装备的新枪,真要遇到麻烦一两天总能守住。船上的大功率电台也会留给我们,有危险呼叫基地援救,琼海号开过来支援很快的。”
一群人正在嘻嘻哈哈,凌宁从驾驶舱匆匆跑来,脸色严肃:“都出来下,我们好像有麻烦了!”
第一百一十章 做人不要太嚣张
一行人匆匆跑上船头甲板,凌宁手持望远镜,指着航线侧前方,远处一片模糊帆影:
“看!”
众人纷纷举起望远镜朝那边看去,远处海天之际,几艘体量不算小的海船时隐时现,双方距离相隔还很远,如果不是用高倍望远镜,几乎看不出来是船。
“是中国式的硬帆……好像是广船或者福船,这个我分不太清楚。”
王若彬不在船上,凌宁对这些只是稍有涉猎,而且隔的太远,更加不易分辨。但能看得出来,数量不少。
“晓东,开下雷达,看看对方有多少船。”
琼海号此时的速度并不快,黄晓东是采取了最省油的航行法,雷达也并未开启,否则大概能早点发现。
现在当然顾不上节约了,黄晓东很快开启船用雷达,雷达波扫描片刻之后,荧光屏上显示出若干光点。
“七……九……我靠!光大的就超过十五艘了,还有许多小点子,数都数不清。”
解席发出咒骂声,庞雨则和旁边凌宁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显出不可思议。
“居然被伏击了?对方怎么知道我们的出兵日期和路线?”
各人反应不一,但作为这只小部队的最高指挥官,王海阳的反应却很简单:
“全体警戒,准备战斗!”
船上各处立即响起尖厉的哨子声,那是各班班长在集结士兵。琼海号经过战斗改装后,船上各处堆放了若干沙包,平时作为射击掩体,必要时还可以用沙子来灭火。
船身中部,三门火炮都被架了起来。这次他们拥有能够直射的长身管火炮,还配备了燃烧弹,敌人都是木船,来再多也不怕。
——确实没什么可怕的,只要琼海号的油料充足,在这个时代的海面上,没有任何船只能与它做对手。就算现在这种情况,只要这边掉头加速,那些帆船根本追不上。
不过王海阳显然没有退让的意思,这一船上都是武装人员,本来就出兵去打仗的,要是远远看到帆影就逃跑,那他们以后干脆别出海了。
琼海号依然保持原有航向坚定向前,速度还略略加快了一些。
随着时间推移,双方渐渐接近,很快,便进入到彼此都能用肉眼看见的范围。而随着望远镜中景象渐渐清晰,琼海号上众人的心情也从开始的紧张,渐渐转化为……诧异。
“他们……在自相残杀?”
——这边琼海号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原以为会面临一场大东沟式的遭遇战,没想到对面那十多艘大船却根本没有象这边预料的那样:排成阵列严阵以待,而是彼此纠缠混杂在一起,正在相互厮杀。
船上船下,到处弥漫着老式铜炮以及火绳枪发射时的烟雾,火球火箭在船和船之间来回飞窜,而比这些火器更加耀眼的,则是无数雪练般闪耀的刀光,以及随之飞溅出的血光。
虽然隔了很远,这边依然能隐约听到从那边战场上传来的怒吼与惨叫之声,从望远镜中更是可以清晰看到被斩断的肢体甚至人头滚入大海,看来不是在做戏。对面不是一支船队而是两支,而且彼此之间打得正欢。
这边众人不约而同都舒了一口气,看来不是中埋伏,只是巧遇而已。解席刚刚接通了电台,原打算提醒主基地小心突袭的,此时也暂停了动作,转头看向那边。
“这唱得是哪一出?”
“打劫啦,海盗船打劫商船而已,这一时期南海上常见的剧目啦,我们有幸看到一场真实表演。”
三排的一班长敖萨扬扶一扶鼻梁上眼镜,轻声开口。他是台湾宜兰人,国语中总带着一股子闽南腔。在他的提醒下,大家也渐渐分辨出形势:果然是一群体型较小的广船正在围攻四艘较大的双桅福船。那四条福船都是远洋船型,吃水很深,看来载满了货物。不过此刻已经被许多挠钩绳索搭住,就好像被蜘蛛网粘住的蜜蜂,想跑也跑不了啦。
一旦弄清楚与自己无关,琼海号上众人的心情就放松许多,不过接下来怎么行动总要拿个章程。大家都把目光投向王海阳,而王海阳则让大家自己看着办——他只管打仗的事,其它事情不啰嗦。
耸耸肩,凌宁率先摊开双手:
“这一时期能在海上跑的都不是啥好鸟,咱们没必要胡乱出手,还是打酱油吧。”
凌宁的意见得到了大家一致赞同,这一时期在大海上,尤其是在东南亚这边,海盗船和商船这两种角色随时可以互相转换。海面上是没有什么法律可讲的,一艘海船孤零零航行在洋面上,看到远处出现帆影就赶紧要作判断——比自己强的,赶快逃跑,不如自己的,可以考虑抢上一把。发财或丧命,往往就在这一念之间。
如果是平时,这帮无聊的现代人没准儿还会考虑去主持个正义什么,不过现在大家都有任务在身,也就懒得再多管闲事了。
……于是,怀着打酱油的悠闲心情,琼海号慢吞吞在距离那片鏖战沙场约一千米的海面上缓缓滑过,黄晓东按照大家的要求特意放慢了速度,好让众人能多看看热闹。
这艘突然出现,而且体型如此巨大的大铁船显然也给了对方极大震撼,那四艘被围攻的福船自顾不暇管不了太多,而明显已经占据上风的攻击者一方反应就比较激烈,几艘处在外围,体型比较大的船只迅速脱离战圈,面朝琼海号摆出戒备姿态。
这边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晰观察到:对方的船甲板上,许多水手正慌慌张张跑来跑去,推开甲板上乱糟糟的箱子木桶,露出几门口径可怜的六磅小炮来,紧张兮兮朝着这边瞄准。
琼海号并不介意这些小家伙的紧张,就好像高傲的狮王经过羚羊群时完全不在意那些草食动物的戒备一样。双方距离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