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驻扎阶段,由于明军的军粮一时间供应不上,巡按谢三宝陆陆续续找他们借过几次粮食,当时也是说从年贡里扣除——谢三宝对于签这些借条当然是毫无压力,反正这年贡本来就到不了他的手上,乐得用打白条换取物资。若非庞雨等人控制着,估计他想要“借”走的物资多十倍还不止。
最后总共大约是签下了三四万两白银的欠条,解席都带回来交给会计部门作账了,原以为到了该向大明上缴税收年贡的时候,可以把这些白条放在里面取代一部分现款,但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直接把白条丢过去就够了,而且还不止抵扣一年呢!
眼下京城御膳房又提出要从年贡里扣钱,想这年贡本来就不是什么大肥肉,这么一扣二扣的,大概根本就不会有多少剩下的。
“照这么看,我们以后大约连一分钱都不用付了,说不定大明还要倒欠我们的钱呢。”
委员会中诸人大都如此笑道,但茱莉对此倒并没有抱持太多期望:
“那些明朝官员不是傻瓜,当他们发现可以向这里要到更多钱的时候,一定会提出修改经济条款的。不过到那时候,我们也可以提出相应的新要求来……”
看着委员会的各位同仁,茱莉展颜一笑:
“至于如何利用好这个机会,就要看我们大家的本事啰!”
第四百七十七章 再度出马的老解
在决定要利用紫禁城里御膳房求助的机会,把贸易市场扩展到北京去之后,委员会开始就此进行一系列的准备工作。茱莉充分发挥她的优势,成功说服了委员会诸多成员,将此事列为团队当前的“重要事项”,由此可以获得资源和人才方面的诸多倾斜。
把大市场开到北京城去!看起来是个很宏伟,很诱人的计划,不过相应要解决的问题也不少。如果这些问题处理不好,这项计划再怎么好看,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首先,最核心的,便是一个安全问题——迄今为止,他们穿越众的主要商业网点,凡是由琼海贸易公司直接经营的,都只安排在琼海军的武力保障范围之内。即使那些去大陆上发展的伙伴,也都把据点尽量设立在沿海地区,通过海军可以在短时间内支援到的地方。至于大明境内,或是东南亚一带国门之外的生意,基本上都是采用与本地人合作委托的方式经营,他们的安全琼海镇并不负责。
这么做的原因很现实——货栈商铺从来都是最容易受到抢劫的地方,特别是在这明末乱世。虽然眼下还没到崇祯朝后期盗贼蜂起,民不聊生的地步,但各地的治安已经很糟糕。
尤其是明末多灾,而每一场大规模的灾害过后,往往就会出现大批逃难流民,这些人伸臂乞讨时固然是可怜巴巴,可只要其中有那么一两个人稍加煽动,立即就会变成可怕的大群流匪,他们象蝗虫一样过境,抢光吃光烧光路途中所能找到的一切,杀掉所有不肯加入的人……直到被聚集过来的官军消灭掉,或是汇集成大股匪帮,壮大到足以推翻这个政权——比如后来的李自成。
除了匪祸,还有兵灾。而后者的威胁甚至比前者更大,无论是打了胜仗需要发泄一番,还是打了败仗失去纪律约束……乱兵抢劫起来只会比土匪更狠更毒。“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句话乃是多少老百姓的血泪之言。
以前茱莉基本不需要考虑这些,反正贸易公司所在位置都是处于琼海军保护之下。但现在要把大市场设到北京,这方面的问题就不能不仔细盘算了。在大明的京城开店固然不用太担心土匪问题——至少在崇祯十七年之前不必担心,但琼海军同样也不可能把军事势力延伸到那边去提供保护。如果遭遇到权贵觊觎,被竞争对手用暴力手段打压,以及碰上不讲理的纨绔豪奴直接抢劫……种种威胁,没有充足的武力保护,公司是很容易被人当肥羊宰的。
在安全性之外,北京大市场的营销策略也要慎重考虑。茱莉同意在北京开分店可不单单是只想卖反季节蔬菜的,她要借此机会一举把海南岛的大量优质货品直接打到整个北中国去。
连通两地之间的运输船队势必要大大增加,而很多商品更可能会在当地组织生产——比如农业组的吴有福就提出:动用运输船大量向北方送蔬菜,在短期内无所谓,但如果要长期运作其实很不划算的。以他们的技术,完全可以在当地兴建玻璃暖棚,种植大棚菜,同时通过养殖蘑菇等对气候条件不敏感的品种,足以解决菜源问题。
只是大棚好建,位置却难寻,京城不比海南岛,天高皇帝远的随便他们折腾。一旦在京城里大张旗鼓搞建设,恐怕会引起整个大明帝国的注意。即使搞成功了,随之而来的觊觎垂涎,明抢暗夺,以及偷学技艺的各类人物肯定不会少,到时候如何应对这些人?又必将是一系列的麻烦事。
总而言之,想要把琼海大市场的业务扩张到北京城去,茱莉所需要操心的不仅仅是经济问题,政治与军事两项也必不可少,但这些却并非她所擅长……不过茱莉并没有为此烦恼多久——她把这些烦恼统统丢给解席去考虑了。男人么,就是要这时候派上用场的。
说起解席,自打被迫从委员会中退出以后总有些颓废的样子,虽然在家里一直帮着茱莉出谋划策,对外则努力作出一副阳光好男人的态度。但作为最亲密的枕边人,茱莉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失意。本来预定他这次回来过完年,开过全体大会以后就要返回山东去,继续为团队开辟威海基地的。可如今三月将过,却还拖拖拉拉的赖在海南岛上不肯出门,颇有点磨洋工的嫌疑……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句话用来形容解席这样的男人还真是很贴切。哪怕琼海军这个管理委员会从一开始就受到了大集体最严格的限制,被规定为只能管事而不能管人。同时对团队内部任何事务的处理,其他现代人只要愿意都可以自由参加讨论,并且拥有与管理委员同等的发言权——简单说:处理琼海军的各种日常事务,对于其他人只是纯粹的权利,他们想参与讨论就可以参加进来,没兴趣了就可以离开偷懒。而对于十五名管理委员却属于义务——无论他们想不想干,都必须对这些事情作出决定,并承担相应的责任。
先前在担任管理委员时,解席常常叫喊“累死我了!”“这活儿不是人干的!”“下次选举一定要辞职!”之类的牢骚话。可如今当真辞职下台了,虽然嘴巴上总说些“这回总算清闲下来啦”,“不用再为那些鸡毛蒜皮小事伤脑筋”等等场面话……可半夜里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有时候还偷偷溜到门外,坐在台阶上一根接一根抽烟……
这种种表现都说明,他还放不下呢。
——也难怪,现代社会里多少干部到了六七十岁的年纪,年龄上早到站了,尚且口口声声“想要为党和国家发挥一分余热”。况且解席今年四十还没到,若回到现代没准儿还能竞选个十大杰出青年什么的,正是当打之年,岂肯安心在家作老婆的贤内助?
……
作为一个聪明的妻子,茱莉很知道该怎么照顾丈夫的心情,最近已经基本不限制他抽烟了。但想让解席恢复过来,最好还是给他找份儿活干——而最适合他以及他那几个好兄弟的,莫过于当前这种需要面对复杂局势的开拓之事了。
解席果然兴高采烈接受了任务,拿着茱莉的扩张计划跑去找庞雨——他只长于执行,出谋划策方面还是要靠旁人帮忙。而对于他们这个小团队来说,在对外开拓方面也是最擅长的。
不久之后,解席就拿着一份较为完整的计划书回来了:
“我和庞雨,林峰他们商量过了,现阶段还不适合把生产基地直接放到北京去——那里的情况太复杂,以陈涛的能力估计也掌控不住。所以建议在北京城里只安排一处销售网点,大不了多备些库房,定期补充库存即可。这样,即使京城里发生意外,最多不过损失掉库存货物罢了,需要花大力气建设的生产基地不会受到影响。”
“而你想建立的琼海贸易公司北方主据点,我们认为还是放在威海新基地那边比较合适。有我们自己的军事力量护卫,不用担心受到外来力量干扰。同时用地不受限制,哪怕建设完成后,在生产技术的保密与操作人员的管理等各方面,也远比在京城要容易控制。”
看到解席指着那计划书侃侃而谈,又恢复了先前那种充实自信的态度,茱莉心底暗暗高兴——果然男人是要有了事业才能焕发出青春的。
“这个计划看起来不错,我将要亲自去那边主持新基地的创立工作——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偶尔显露出的娇态让解席看傻了眼,立即毫不犹豫的拍胸脯大包大揽:
“当然,威海那边本就是我的地盘——我可是大明朝刚刚册封的威海卫参将呢!”
——就在几天前,陈涛那边刚刚发回电报:大明朝的内阁年后恢复上班的第一件事,便是宣布了经过无数私下交易与勾心斗角,才终于确定下来的登州平乱奖赏。
各路参战人马均有赏赐,可对于其中出力最大的琼海军,由于除了解席以外的其他所有人员都拒绝在明廷仕官,他们只能封赏了解席一个人。而且封的官儿也还是不算大:从正五品守备衔上升为正三品的参将衔,越过了中间游击一职,算是破格提拔了。
不过凡是见识过短毛军战力的人都觉得这个品级其实还是低了,平叛军主帅朱大典就为此专门上表,建议朝廷索性再跳个两级,直接授予总兵衔头算了——当初在山东时大明朝一众总兵官没人敢在解席面前充上司的,解席的官位太低反而会让那些明军将官觉得尴尬。不过这建议并没有得到采纳,毕竟在中枢的官员们看来,一次连升两级已经很优待了。
钱谦益那边为此特地跟陈涛打招呼,说这次有点委屈琼海军了,将来会对此作出补偿——他现在终于有底气说这话了。因为新年过后,他老钱家门楣上的“侍郎府”匾额终于换成了“尚书第”,而钱谦益本人也以礼部尚书身份进入内阁,开始真正对大明帝国的国策施加影响。
第四百七十八章 南洋北洋?
四月份的南海,正是春色浓郁,百花盛开的时候。即使在远离海岸边的海面上,也能隐隐闻到从大陆那边飘来的春之气息。
碧蓝色的海面上,一支庞大舰队张开白帆,乘风破浪,直向北边开行过去。为首两条大舰船体宽大,四角横帆鼓足了风,乃是标准西洋船模式。后面跟着的一串较小船体则大都为福船样式,但桅杆,风帆和船头部位都作了一些改动,使其在速度上有所增加,如此才能跟得上前船,不至于掉队。
航线沿途,正在海上打渔的渔民看到这支舰队,纷纷停下来观望嬉笑,如果是在船队停泊的时候,他们还会靠过来询问要不要买鱼。而一些过路的商船队在看到这支完全漆成白色的舰队后,也都纷纷靠拢过来——这在以往绝对是不可想象的。
从前若是在海上看到这种大船队,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哪怕挂着朝廷官军的旗帜,那些小船也早就作鸟兽散。海面上向来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只要武力能超过对方,人一杀,货一抢,船一沉,神不知鬼不觉,就是上帝也不知道谁干的——这就是十七世纪时海洋上的普遍规则。
不过自从琼海军取得了这一带洋面上的控制权后,这里的渔民和商队数量迅速增加起来。海上客商看见远远有大船帆影的第一反应也不再是逃跑,而是感到安心,尤其是当他们看清楚这支船队通体都是漆成白色,并在船头上悬挂有“替天行道”四字大旗之后,只要速度能跟得上的,都会尽其所能跟在船队后面航行一段。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跟着这支大白舰队,航路中就不用担心会遭遇到任何危险了。
“这就是人心哪!三四年工夫,咱们这‘替天行道’的名声总算是树起来了。”
在“公主号”大帆船高高翘起的后甲板平台上,解席举着望远镜满意自夸道。他远远看到好几艘商船正手忙脚乱把所有能升的帆都升起来,以图赶上这边船队的速度,好跟在后面沾沾光。有一艘装货太多,吃水太深的大肚子商船眼看无论如何都跟不上,那船主急得在船头又蹦又跳,拼命朝这边打手势,想要大船队等等他——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风高浪急,琼海舰队御风前行,只片刻工夫,那商船便远远被拉在后面,成了一个小小黑点。
“也就现在才有人敢装这么多货,而完全不考虑速度,以前这种慢吞吞的货船在海上根本生存不了,纯属肥羊……海面上热闹多了啊。还记得当初咱们坐船去广州福建一带打海盗的时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