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金珠宝贝之类,金光闪闪的甚是诱人。
但琼海军依然没允许那几辆大车进入阵地,解席,庞雨和敖萨扬三人出面去交涉,魏艾文与胡凯带了整整一个排的兵力担任护卫。北纬虽然没出面,却也手持一杆狙击步枪躲在暗处监视着。
当对面一个小老头儿走出来意图交涉时,首先被吓了一大跳——这边当面几个人个个杀气腾腾,一行人都是全副武装,头盔胸甲皮护罩统统套在身上,更不用说手中火枪都有意无意指向对面——他们才不在乎面子,想起前天那个被一箭射中眼睛致命的倒霉鬼,他们都恨不得把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铁甲中才好,天晓得山东军里还有多少这样的高手!
庞雨解席敖萨扬三人更是很拽的各自戴了一副墨镜出场,他们的想法是不欲让对方看清楚自己的眼神,但在对面那老头儿看来这三家伙可是非同小可——明明遮住了眼睛却能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这南方短毛果然是有秘法在身啊!
双方开始交涉,情况也正如庞雨等人所料的差不多,那老头儿一开始先是提出来想要投降——说起来山东叛军喊投降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他们总爱在占优势的时候大喊投降——进攻登州府时喊过一次,孙元化一时大意让人骗了府城;之后攻取黄县时又喊过一次,黄县丢了;第三次是在保卫莱州府时,这次莱州知府聪明了点,没有开城纳降而是自己从城墙上吊下去受降——结果只丢了自己的性命,城池倒没丢。
这么几次三番玩下来,山东叛军的信誉度早就没了,故此解席一听到这个“降”字,想都不想便当面拒绝:
“我们只管平叛,不管受降,你们要投降去找山东行营。新任的山东巡抚巡按,还有天子所派监军都在那头,只有他们才能决定是否受降。”
那老头儿脸色僵了僵,还想说些什么,但解席已经一挥手:
“你们先前干过的事情,自己应该最清楚。战场上打不赢我们,难道还指望这种下作手段能成功?”
老者面露无奈之色,张了张口似乎想要申辩,但终于只是长叹一口气,转换了话题——他果然提出来,想以金珠宝贝贿买一条道路,让叛军残余通过这条官道逃往东北方向。
“怎么着,还想让咱们把登州府再还给你们?”
解席冷笑道,那老者连忙摇头:
“诸位英雄面前,岂敢作此妄想,只是想要前往海边,看看能不能找到渡船,求一条活路。”
“想要渡海去投靼子?且不说你们的船队在登州府也被一锅端了,就算你们还有船,以为能逃得过咱们的海上封锁线?”
在叛军面前,解席表现出的态度极其倨傲嚣张——跟这伙人渣没必要讲客气。那老头儿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解席这边越是强硬,他的脑袋反而愈发低垂下去:
“只要诸位英雄能放过我们一条活路,除了这些物事之外……”他回头指了指那几辆大车,“我军自起事以来的所有积蓄:财宝,粮秣,牲畜牛马,还有妇人女子,情愿尽数奉送!”
尽管事先已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伙叛军如此果断,解席微微一怔。那老头儿以为有戏,连忙上前一步,但立即被胡凯用枪口顶着,不得不退回原位。
“倘若诸位英雄允准,我方明日便以全军而来。只求诸位放过前军万余人即可,后面辅兵所运辎重粮草,连同财货都在内你们尽可劫下,这样少说也还可以有万颗首级可供报功——如此诸位英雄在朝廷那边也尽可交代得过去了。”
听对方舌粲莲花说得头头是道,解席终于忍不住摘下墨镜,目光如电紧盯着那老者:
“就这些?都说完了?”
见那老者愣愣点了点头,解席挥一挥手:
“那么你们可以回去了,我方拒绝。”
“这……”那老头儿面色惨白,“诸位英雄若还有什么要求,尽可以说出来么,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奉承。”
“要求?”
解席冷笑一声:
“很简单啊——我们离开登州的时候,曾向当地的父老乡亲保证过,一定为他们讨个公道。象什么李九成,孔有德,耿仲明,毛承禄,李应元……这些人,统统押送回府城去,让那些受过你们残害的人亲自来决定对你们的处置……活的不行,死的也可以——耿仲明已经到位,其他人估计也不会很久。”
解席这番话一说,对面立即知道这话是没法谈下去了,那老头儿还想支吾,旁边一个将官模样的中年汉子却已按耐不住,愤愤然道:
“尔等休要欺人太甚!你们自己也不过是琼州一伙海匪罢了,不过刚刚接受了朝廷招安,充当官家手里一把刀而已,跑这儿来充什么好汉!”
说着,他回过身去,重重一脚踢在后面一辆平板车上。这年头中国的车辆大都为两轮,平衡性很差,被那汉子一脚踢上去顿时翻倒,哗啦啦一声响,满车的金银财宝尽数倾倒在地,在太阳光下闪烁出熠熠光辉,晃花了人眼。
“有道是千里做官只为财,你们大老远的从南边跑过来给朝廷卖命,不就是为了官家的功劳赏赐么?这边四车不过定钱,后头还有几十上百车!另外军粮骡马,人头功劳,统统都给你们——只求放俺们一条活路!都归你们!”
他这话并不是对解席说的,而是冲着整座阵地在大喊——无论哗变叛乱的军队,抑或是占山为王的盗匪,秩序阶级早就混乱,能够担当军中首脑的,大都是依仗一批私人班底支撑才能维护地位。不过这种支撑历来是相互的,下面人卖命保住上司地位,上官当然也要竭力为手下谋取利益——而大多数人目光总是短浅的,这么多真金白银丢在面前,他们不可能不动心。而如果下面诸多兵士鼓噪起来,纵使身为上官,也不得不屈服于他们的“民意”。
——这汉子显然是把琼海军当成和他们自己一样的乌合之众了,“思想工作”居然直接针对短毛全军而来,脑子倒很灵活。
只可惜他彻底找错了对象——解席冷笑一声,毫不在意那些金银散落开来,甚至还后退一步,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并稍稍等待了片刻,大约是在酝酿情绪并考虑该怎么发言。之后,解席回过头去,面对着后方阵地:
“……琼海军的全体将士们!”
他指着那自作聪明的中年汉子,大声喝道:
“这个人!他说我们是为了得到朝廷封赏而来,我们和他是一样的货色——你们承认吗?是这样吗?”
“不是!”
身旁已经觉察到解席意图的庞雨,敖萨扬,魏艾文等人都马上配合,就连不太灵活的胡凯也在被悄悄拉了一下之后立即举手大喊,随即带动周围士兵齐声呼喝。
“他说我们同样也是造反出身,可我们在海南岛上有祸害过平民吗?我们有抢劫过老百姓哪怕一粒米,一块布吗?有没有?”
“没有!没有!”
下面又是一片狂呼,声势更为浩大,只庞雨和敖萨扬两人对望一眼,嘴角边都是泛出一丝笑容——琼海军确实从没打劫过平民,咱只抢官仓,偶尔也带上个把土豪劣绅——那可要比老百姓要肥多了,而且于名声上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要知道唐健和王海阳这两位琼海军的缔造者,对于琼海军的建军方针根本就是脱胎于中国人民解放军,即使不可能完全神似,也是尽量模仿。其中最核心一点,就是这支军队必须要有灵魂。
虽然因为大明正统尚在,不方便在民族国家大义上作太多宣传,但至少,“军人的职责是保护老百姓”这个概念却是深深灌输进去了。琼州军自建立以后的一系列军事行动,包括剿灭海匪,打击西洋势力,以及此次前来山东平叛,无一不是遵循着这条准绳。也因此,琼州军上下,对于己方的“正义”属性历来是深信不疑,琼州府码头上那面“替天行道”大旗即使在招安以后也不曾取下,始终在那边高高飘扬——这正是唐健他们所希望的,一支军队的灵魂之所在。
解席听到军士们的反应则是哈哈大笑,忽然也飞起一脚,将那堆金珠踢得漫天飞舞:
“现在,这帮人想要用这些从老百姓手中抢来的,沾满了山东父老血和泪的金银收买我们,让我们放他们逃走——兄弟们,我们能这么做吗?能不能?”
“不能!不能!不能!”
这次是整座阵地上所有人同声大喊,两千多条汉子一起嘶吼开来,顿时惊天动地,就连后方黄水河都似乎一时凝滞。
一时间玄黄俱寂,声震四野,音波仿佛惊雷一般滚滚四散扩张开去,天地间除此浩然正气,再无别声。
看了看对方那面如土色的一帮人,解席冷笑一声,抬手一挥:
“滚!”
第三百八十七章 拼命了!
赶走了那伙谈判使者,琼海军这边立即开始积极备战——对方临走时放了狠话,说你们既然不给咱们活路,那咱们也只有以死相拼了。且看为了消灭我们登州军,你们短毛舍得消耗多少火药炮弹!
这句话一出,解席庞雨敖萨扬等人皆是脸上泛出大怒之色,差点拔枪出来把那伙人统统留下,等他们抱头鼠窜逃走许久之后,胡凯才很不理解的询问好兄弟小魏,为啥解哥庞哥他们一听这话会那么生气?
魏艾文也不是太清楚,不过他们俩很快便明白过来……
——叛军的报复来得非常快,或许他们根本早就准备好,无论谈判是否成功都将孤注一掷——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北纬派出去的斥侯报告说远远可以看见有大批人影正在前方聚集。
吸收了上次的教训,这回叛军安排的列阵地点距离此处非常之远,居然远在六七公里之外。但这个距离其实仍在火箭炮射程之内——如果使用远程弹药的话。马千山也完全有把握完全通过数学计算来确定出射击诸元,再给那些敌人一个特别惊喜。
解席原本打算采纳老马的建议,只要再炸上一次,估计那伙人从此将不敢在琼海军阵地面前出现。只是侦察兵随后带回来的情报却让他们不得不取消这一计划。
“对方数量极多,甚至可能超过了十万……不可能有这么多叛军?确实没有,但他们抓来了大量平民百姓,并驱使他们走在最前方!”
在听到这份情报之后,胡凯终于明白昨天那家伙临走时放下的狠话是什么意思了——叛军要玩消耗战术,能用什么来消耗琼海军的弹药?当然只能是黄县周边的老百姓了。
“一帮垃圾。”
庞雨等几位指挥官倒使面色平静,因为他们早有思想准备。但他们其实并不怎么在乎那家伙的威胁。
“弹药还充足吗?”
解席只关心这个,当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后便彻底放下心来,只是爬上防御阵地的瞭望哨塔,举起望远镜远远观察着敌阵。
“十多万人的大队伍,还抓来那么多平民……哼哼,他们能不能爬得过来都是个问题。”
——驱使老百姓作为炮灰,这种极具“时代特色”的战术早在海南岛时,军事组和参谋组的同志们就多次讨论过,结论是只要己方不受其胁迫,并且弹药充足,威胁就不大——老百姓为什么会被驱赶来送死?无非后面有敌军的刀枪威胁,可是当正面遭受到近现代热兵器的打击时,后面督战队的威胁又算得了什么呢?——自从世界进入热兵器时代,这种让老百姓冲在前面送死的炮灰战术就再也没有成功过的范例,要是仅仅通过胁迫就能够让普通平民顶着枪林弹雨往前冲,近代各国也不必那么下大力气训练军队了。
更何况中间还相距那么远——大部队长途行军历来是一项高度考验部队训练程度和配合能力的事情,以作战队形前进更是如此。古代之所以重视战阵,就是要尽量把军队人力发挥到极致,如果阵势列得不好,人多反而会成为妨害。
“那就等吧,且看他们要用多少时间爬完这七千米!”
——尽管对面鼓声隆隆,叛军大队开始朝阵地这边进发,阵地上琼海军依然从容自若,早晨起来整理内务,轮流吃早饭……不慌不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叛军的速度要比他们想象中快一些,因为他们并没有挤成一堆,而是分成了若干批次,每一批只有三千到五千人的样子,编制好一批便放出来一批,逐次前进。这种战法用于冷兵器战争显然是很愚蠢的,相当于送上门去给对手各个击破。但面对全用火器的琼海军,反正无论他们摆什么阵形都是一个下场,这种分兵倒是很聪明。
而且,最前面那几拨都是以赤手空拳的平民为主,只在最后有几百刀斧手压阵,显然是拿来充当炮灰,只为消耗这边弹药的。
“……居然把大部队分成三到五千人的小群体,一群一群轮流上……很狡猾的战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