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密码我已经留给了你们——就藏在刚刚林娜在枕头里找到的信笺中。
那封信有上下两联,通过一百个联结点连在一起。其中有一些联结点被我事先弄断了。从最左边的联结点开始数起,第一次出现断点的数字就是密码的第一个数字;然后从这个断点继续往下数,数出第二个断点的数字;依此类推,你们很容易得到那个六位数的密码。
关键的问题在于,林娜有可能已经撕坏了所有的联结点。如果那样的话,你们会很失望,而我则更加失望。既然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之后,你们仍不能互相关心、互相信任,那最后就只剩一条路可以走了:拿起这把刀,看看报纸上的内容。两个只能活一个。
林娜,最后一次的选择,你做对了吗?〗
刘洪拿出只剩下半联的信笺,愣愣地看了片刻,然后转过头,用充满忧虑和质疑的目光瞪视着他。
林娜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胸口像是被铁锤狠撞了一下,沉甸甸地堵得难受。看着刘洪逼视的眼神,她慌乱地往后退了两步,愧疚与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把上联撕了?”刘洪绝望地吼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密码……”林娜从口袋中掏出上半联的信纸,她的手在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刘洪劈手把上半联夺了过来,看清楚其中的内容之后,他明白了一切。他瞪大了血红的眼睛,目光中透出极度的愤怒、伤心和失望。片刻之后,他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苦笑。
“呵呵,好啊,好啊……”他看着林娜,一遍遍地重复着“好啊”这两个字,却说不出任何下文。林娜瑟缩在墙边,不敢去迎接对方的目光,只能低着头,呜咽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林娜止住哭泣,抬头说道:“我们还有机会的……再想想别的办法,至少现在有水了,能多支撑几天的……”
刘洪没有搭理她,他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一样东西——用来包裹短刀和信笺的报纸。
“怎么了?”林娜忽然想起刚才信中最后的一句话:看看报纸上的内容。她忍不住凑过去,也想看一看。
刘洪沉着脸把报纸交给林娜。那是一年前的报纸了,版面的醒目位置上是一条新闻,而新闻的内容林娜再熟悉不过了:
“本市公林新村的刘老汉爷孙俩在租住地死亡七天以后,近日才被合租者发现后报警。据知情者介绍,年过花甲的刘老汉与孙子一起租住在公林新村某两居室中的大间内,儿子常年在外打工。6月26日,对门的同租者闻到一股很浓的异味,又因多日未见这爷孙两人,便向警方报警。民警进入大间后,发现刘老汉和孙子均已不幸死亡。经法医鉴定,基本认定刘老汉系突发脑溢血死亡;3岁孙子系饥饿脱水死亡。依据推断,老人死亡在先,孙子因缺乏求生能力,被困屋中活活饿死。爷孙俩的死亡时间,大约在7至9天前。据同租者介绍说,大约一周前,她曾多次听到孩子在房间内哭泣,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法医的推测……”
“他留着这报纸,是……是什么意思?”林娜正是新闻中提到的那个“同租者”,这张报纸再次刺激到了她心底最为痛苦的回忆。
“他在教我们怎么做——最后的逃生方法,两个只能活一个。”刘洪的语调和神态都是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林娜胆怯地看着对方:“不……我不明白……”
“得有一个人先死……尸体腐烂之后,外面的人闻到异味,他们才会想到去报警,就像一年前的你一样。”刘洪一字一句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同时慢慢地逼近了林娜。
林娜这才注意到对方右手中正紧握着那柄锋利的短刀,她骇然失色,一边退向自己的小屋,一边颤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这是你自己造成的,都是你的错!”刘洪红着眼睛,把短刀举在了胸前,他的用意已经昭然若揭了。
林娜尖叫着躲进了小屋里,奋力想要把房门关上。可房门刚刚关到一半,刘洪的身体便猛地撞了上来。林娜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地板上。
刘洪挥刀冲进来,向着林娜扑了过去。林娜在无限的恐惧中反而迸发出了求生的力量,她忽然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刘洪的脚踝上。
林娜这一脚正好踹在了刘洪的伤处。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伤腿一个趔趄,摔倒在林娜的身边,手中的刀也跌了出去。
林娜急忙翻身将那把刀抢在手中,几乎与此同时,刘洪的两只大手已经从身后扼在了她的脖颈上。林娜的心一阵狂跳,握紧那短刀,不顾一切地向身后挥了出去。随即她便感到着手处一顿,显然是刺中了什么东西,而刘洪扼在她脖子上的手也渐渐地松了开来。
林娜慌乱地挣脱开来,当她转过身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柄刀不偏不倚正扎在了刘洪的脖子上。
“天哪……”林娜六神无主地痛哭起来,她想要凑近查看可又没有那个胆量,只是在原地颤声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刘洪却反而从癫狂的情绪中冷静了下来,他用手捂着脖子,呼呼地喘了一阵粗气之后,歪头看着林娜,虚弱地说:“我……我不怪你,你杀了我……你就可以……可以活下去……”
林娜泪流满面:“不,你别死!”
“我必须死,外面的人大约……大约要过一周的时间,才会闻到气味……你需要食物,那个冰箱,你……你现在知道它的……它的作用了吗?”刘洪努力睁大眼睛。
林娜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茫然地摇着头:“我不知道,这里……这里哪有食物?”
刘洪的嘴角露出一丝凄然且诡异的笑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说:“我……我就是你的食物。”
这句话中蕴藏着的意味实在太可怕,林娜一下子竟呆愣住了。而更加可怕的一幕又随即将她从恍惚的状态中唤醒:
刘洪用右手攥住短刀的刀柄,忽然一使劲,将整把刀从脖子里拔了出来。刀刃已经割开了他颈动脉,热腾腾的鲜血顿时如小喷泉一般滋得老高。刘洪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抽搐一下,那“喷泉”便随之喷发一回。
林娜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拼命地往后躲闪着,但仍有很多血点喷到了她的身上。
这样的“血喷”足足持续了十几秒钟,才慢慢地停歇下来,刘洪也不再抽搐了。林娜的精神几近崩溃,她爬到刘洪身边,战战兢兢地摇着对方的身体,哭喊道:“刘洪!刘洪!”
刘洪已经不可能再回答她了。随着林娜的摇动,刘洪原本紧握的左手忽然一松,一个东西滚到了地板上。
林娜愕然发现那竟是一只手机。她一时顾不上细想,连忙把那手机捡了起来,可她随即便失望了:那手机的拨号键同样是被焊死的。
不过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林娜把拇指长按在了接听键上,大约五秒钟之后,手机里果然传出了拨号的声音,林娜心中一喜,可是这股高兴的劲头很快便被冲得烟消云散了。
因为一阵熟悉的乐曲声随之在房间里响起——“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林娜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她伸出一只手,颤抖着伸进自己的口袋,把先前那只手机掏了出来。手机的显示屏闪烁着,正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林娜按下了接听键,那个低沉的男声再次响了起来:“林娜,我说过上次是我打给你的最后一次电话。这句话并没有错,因为现在的录音电话是由你自己打过来的。当你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说明我已经死了。
“死亡对我来说并不可怕,我在一年前就该死去。当一个男人失去了妻子,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儿子,他还有什么必要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相信这个世界如我所遭遇到的一样冷漠,我幻想其中仍然存在一丝希望,能够让人继续生存下去。所以我设置了这个游戏,你和我是游戏中的主角。我们在游戏中接受惩罚,也在游戏中寻找最后的救赎机会。
“然而幻想中的生机终究还是没能出现。没有人真正关心我们,你在最后关头的选择更是让我万念俱灰。这个世界已然无法救赎,我们只能去接受最后的惩罚。
“我给自己判了死刑,而对于你,我没有权力这么做。但是你将受到精神上的折磨,在黑暗、孤独和恐惧中度过接下来那些难熬的日子。你不应该抱怨什么,因为这一切正是我儿子在临死前所经受过的。”
“不,我不要!”林娜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一样,她痛苦万分地尖叫着,可是又有谁能够听见呢?
“也许我比你幸福,因为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电话中的声音中断了,林娜的心头蓦然一颤。
然后她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当你将信笺的上联撕下来的时候,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