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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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迷雾-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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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车停好,步行穿过校园,路上遇到十几个学生。女孩子们看上去都比我记忆中的大学女生漂亮多了,但这也许是因为我自己上了年纪的缘故。学生们从我身边走过时,我对他们点点头。但他们没有回应。我上大学的时候,班上有个三十八岁的人,他参军去了,没拿到文科学士文凭,退役之后来补课。我记得他在校园里显得特別突出,因为他看上去老得要死。我现在和他当年一样大。难以想象,我已经和那个貌似老头的人同样老了。

我继续想着这钱毫无意义的问题,因为这可以让我忘记自己正要去哪里。我穿着一件没有任何褶皱的白色丁恤,蓝色牛仔裤,蓝色运动夹克,脚上是菲拉格慕牌路夫鞋,没穿袜子。典型的休闲一派先生。

走近那栋大楼时,我明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我在心里咒骂自己。我已经是个大男人,结过婚,有孩子,现在是鳏夫。我上次看到这个女人已经是半辈子以前的事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些?

尽管露西告诉过我她的办公室在三楼13室,我仍然看了看楼下的办公室分布指南。在那里。露西尔·戈尔德教授。三楼B室。进了电梯后,我小心地按下正确的按钮。在三楼出电梯之后,尽管那个标示着A…E的箭头指向右边,我却向左转。

最后总算找到她的房门。门上有张她的工作时间表,学生可以在上面签字约见她。大多数时间段都被占用了。门上还有一张课程时刻表,还写着什么时候交什么作业等。我差点往手中吹一口气。并闻闻,伹我已经在嚼一颗薄荷口香槠了。

我敲门,用指关节重重叩击两下。我想,够自信,有男子气。

天哪,笨得可怜。

“进来。”

听到她的声音,我心里一紧,打开门,跨进去。她正站在窗边。太阳还没落下去,一抹光影斜照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的剪影。她仍然漂亮得要死。我经受住了这个冲击,待在原地没动。我们就那样站了一会儿,相距约五米,谁都没动。

“光线如何?”她说。

“抱歉?”

“你知道吗,你敲门时,我正在想,我应该待在哪里最合适。去应门吗?不,太老调的特写镜头。继续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只铅笔?从半月形阅读眼镜上方看着你?不管怎么说。我曾让一个朋友帮我测试过所有的角度,他认为我现在这种姿势最好看一一站在房间那边,一抹光影斜照在身上。”

我笑了:“你看上去棒极了。”

“你也是。你试了多少套衣服?”

“就这一套,”我说,“但过去有人说过我穿这套最好看。你呢?”

“我试了三件不同的上衣。”

“我喜欢这件,”我说,“你穿绿色一直好看。”

“但我那时是金发。”

“对。但你的眼睛仍然是绿色的,”我说,“我能进来吗?”

她点点头:“把门关上:

“我们应该,我也不知道,拥抱或者什么吗?”

“暂时不要。”

露西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里。我则在办公桌前面的椅里就座。“这太奇怪了。”她说。

…。文。…“我知道。”

…。人。…“我有许多事情想问你。”

…。书。…“我也是。”

…。屋。…“我在网上看到你妻子的事了,”她说,“真遗憾。”

我点点头:“你父亲好吗?”

“不好。”

“真遗憾。”

“他们当年的滥交和对毒品的滥用,最后都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影响。而且,你知道吗,艾拉……他一直没能从经受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我猜我知道。

“你父母还好吧?”露西问。

“我父亲刚去世几个月。”

“真遗憾。我还清楚地记得他在夏令营时的样子。”

“他从那以后就没再开心过。”我说。

“因为你妹妹?”

“原因很多。你父亲给了他重新当医生的机会。他热爱那份工作一行医。他此后没再当过医生。”

“对不起。”

“我父亲其实不想参与起诉的一一他崇拜艾拉——但他需要找到一个人来指责,我母亲也怂恿他,而且,其他家属都参与了。”

“你不用解释。”

我打住话头。她说得没错。

“你母亲呢?”她问。

“他们的婚姻没能维持多久。”

这个回答好像并不让她感到惊讶。

“如果我从心理学的角度阐述一下,你会介意吗?”她问。

“不会。”

“失去孩子是对婚姻的极大考验,”露西说,“大多数人都认为,只有最牢固的婚姻才能经受住那样的打击。其实不然。我研究过。我看到过—些可以被形容为‘没什么存在价值’的婚姻经受住了打击,婚姻生活质量还得到了改善。我也看到过一些好像注定会天长地久的婚姻像廉价石育一样破裂。你们俩关系好吗?”

“我和我妈?”

“对。”

“我已经十八年没见过她了。”

她没说什么。我们默默坐在那里。

“保罗,你失去了生活中的很多人。”

“你不会对我进行心理分析治疗吧?”

“不会,不像那样:她仰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天花板,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别处。她的这种神态让我立即回想起过去。营地有个废弃的棒球场,野草丛生,我们经常坐在那个球场上胡闹,我握着她的手,她就这样抬眼张望。

“上大学的时候,”露西说道,“我有个朋友。她是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是异卵双生,姐妹俩长得并不完全一样。但我猜这与同卵双生并没有多大区别。但同卵双生的双胞胎之间的联系似乎更紧密一些。不管怎么说,我们上大二的时侯,她妹妹在一次撞车事故中死了。我朋友的斥应非常奇怪。当然,她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好像又感到一丝安慰。她是这样想的,嗯,这是命运,上帝救了我,也许本来该我死的,我现在没事了。如果像她那样失去了孪生姐妹,那你的余生都是安全的。也许每个人都经历过令人心碎的灾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但生活不像这样。有些人一生顺利,其他人,比如你,却经历了太多太多不该你承受的灾难。而且最糟糕的是,这还不能让你具有免疫力。”

“生活本来就不是公平的。”我说。

“阿门。”然后,她冲我笑笑,“这太奇怪了,对吗?”

“对。”

“我知道,我们只在一起度过了,多久,六个星期?”

“差不多吧。”

“而且,现在想起来,那只是场夏日浪漫。从那以后,你可能有过数十个女孩子吧。”

“数十个?”我重复道。

“怎么,难道是数百个?”

“起码有那么多。”我说。

沉默。我觉得胸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汹涌。

“但你却与众不同,露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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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了。

“是啊,我知道,”她说,“你也是。因此我才觉得尴尬。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但不知道现在是否是时候。”

这就像外科医生在工作一样,也许还是个可以扭曲时间的整形外科医生。他已经将过去二十年剪掉,让十八岁时的我与三十八岁的我直接碰面。而且,他几乎做得天衣无缝。

“那,是什么让你给我打电话的?”

“那件奇怪的事?”

我点点头。

“你先说可以呵?”她问,“你知道的,就像以前我们闲聊时一样。”

“噢。”

“对不起。”她顿了顿,把双臂抱在胸前,好像感觉冷一样,“我是不是像个笨蛋一样喋喋不休啊?无法控制。”

“你没变,露西。”

“不,科普。我变了。变了很多,你都不会相信。”

我们的目光相遇,从我进屋以后第一次真正相遇。我不擅长解读别人的眼神。我看到过太多狡猾的骗子,已经不太相信看到的事情。但她那双眼睛仿佛正在告诉我什么,在讲述着一个故事,而且是个痛苦不堪的故事。

我不想我们之间有谁撒谎。

“你知道我知道些什么吗?”我问。

“你是郡检察官。我在网上也看到这个了。”

“对。那让我能了解到一些信息。我的一个调查官对你进行了快速背景调査。”

“明白了。这么说来,你知道我醉酒驾驶的事了?”

我没说什么。

“科普,我那时喝得太多了。现在仍然如此。但我不再开车了。”

“这与我无关。”

“对,与你无关。但我很高兴你告诉我了。”她向后靠靠,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科普,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

“几天前,曼哈顿重案组的几个警探让我去看一具身份不明的男尸。”我说,“他们说那个男人差不多四十岁,我觉得他是吉尔·佩雷斯。”

她的嘴张得老大:“我们那个吉尔?”

“是的。”

“这怎么可能?”

“不知道。”

“他一直都活着?”

“显然是这样。”

她不说话了,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等等。你告诉他父母了吗?”

“警方已经把他们带来确认他的身份了。”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那不是吉尔,说吉尔二十年前就死了。”

她瘫倒在椅子里。我看着她。她一面沉思,一面用手指轻轻敲着下嘴唇。这是另一个让我会想起夏令营那些日子的动作。“那吉尔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呢?”

“等等。你不打算问我是否肯定那个男人是他?”

“你当然肯定。如果不肯定,你根本不会说出来。因此,他父母或者在撒谎,或者更可能是拒绝承认。”

“对。”

“哪种?”

“我不确定。但我倾向于撒谎。”

“我们应该见见他们。”

“我们?”

“是的。你还知道什么别的有关吉尔的事吗?”

“不多。”我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身子,“你呢?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求学生们写匿名日记。我收到的一篇日记中描述的是那天晚上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学生日记?”

“对。大部分内容都吻合。我们怎样进树林,怎样胡闹,怎样听到那些尖叫声。”

我仍然不明白:“你的学生写的日记?”

“对。”

“你不知道是谁写的?”

“不知道。”

我想了想:“有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不知道。我并没有改变身份,只是改了名字。要发现我的真实姓名可能并不太难。”

“你什么时候收到日记的?”

“星期一。”

“几乎就在吉尔被杀第二天。”

我们坐在那里,各自思考着。

我问:“日记在你这里吗?”

“我复印了一份。”

她把那些纸张从桌子上方递给他。我读起来。这篇日记让那些事情又回来了,读起来都难受。我不明白那些心理活动,我永远不理解那个神秘的?。但我把日记放下之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事情不是这样。”

“我知道。”

“但很接近。”

她点点头。

“我见到了一个认识吉尔的年轻女子。她说无意间听到他说到过我们。他说我们撒了谎。”

露西一时没说话。她把椅子转过去,我现在看到的是她的侧面:“我们的确撒谎了。”

“但没对什么重要的事情撒谎。”我说。

“我们做爱的时候,”她说,“他们在被人谋杀。”

我没说什么。我再次将大脑分隔开来。我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因为如果我不进行这种分隔,我就会想起我是那天晚上担任瞀戒的辅导员;我不应该悄悄和女朋友一起溜进树林;我应该把他们看管得更好;如果我是个负责任的孩子,如果我做了应该做的事,我就不会在没有点名的情况下说我点了名;第二天早上我就不会撒谎;我们就应该知道他们头天晚上就不见了,而不是早上才消失的。因此,供许当我根本没进行过任何巡査却在木屋巡查表上做上巡査记号时,我妹妹的喉咙正在被割破。

露西说:“科普,我们那时也是孩子。”

我仍然没说话。

“他们自己偷偷溜出去。无论我们在不在,他们都可能溜出去。”

也许不会,我想。如果我在,我会阻止他们。或者,我巡查时会注意到他们的床是空的。但我什么也没做。我跑去和女朋友幽会了。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他们不在营地时,还以为他们出去玩了。吉尔一直在和玛戈拍拖,不过我以为他们已经分手了。我妹妹正和道格·比林厄姆约会,尽管不是很认真的。他们跑出去了,一定玩得正开心。

因此,我撒谎了。我说巡査过木屋,说他们一直安全地在睡觉。因为我当时没意识到危险。我说我那天晚上一个人在值班。我一直坚持那个谎言,坚持了太长时间,因为我想保护露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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