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条充斥着尿骚味的黑暗小巷,马路对面出现了一排小饭馆,消息说,那伙人就在其中的一家。
林涵靠着墙,躲在巷子的阴暗处,左右看了看,其他人貌似都到了,各自躲在角落里,等待着时机。抽了两支烟,阿中拍拍林涵,朝着对面指指,他们出来了。林涵把水管从裤腰里抽出来,吸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因为事先设计过,同文那边的人看见阿中,马上跟着出来了,而且正好呈一个圆弧形,把那边的十几个人围成一圈。其中有个打着赤膊留着长发的青年,叼着烟卷,显然比周围的人要大几岁,想来那个人就是“菜刀刘”了。
阿中加快了脚步,林涵边跑边对阿中说:“待会儿我对付‘菜刀刘’,一刀拿下,你掩护我。”
林涵死死地盯着“菜刀刘”,那边的人很快发现形势不对,林涵要在他们站稳阵势之前,解决一切,“菜刀刘”看到了林涵,两人眼神一对,林涵立即就感觉到了不妥。
“菜刀刘”眼神流露出来的不是意外,更不是恐慌,而是不屑,在这种情况下,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偷袭,胸有成竹般的不屑。
林涵本能地停下脚步,不远处的街边停着几辆可疑的面包车,林涵一把拉住阿中,可已经来不及了。还没等他们完全反应过来,从面包车里就涌出来许多手提砍刀的人。林涵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们中计了。
原本的包围圈被人反包围了,对方一点点逼近过来。阿中一下子慌了起来,脚一别差点摔倒在地。林涵搀了他一把,跑是肯定跑不掉了,他转过身子,握着自来水管朝着最薄弱的环节冲去。
林涵快速往前冲,阿中紧跟其后,看着两人的架势,对方果然有所松动,好几个人明显放慢了脚步,林涵在离最近的那小子两米的地方飞跃起来,右腿朝前猛地蹬去,一脚就把对方踢倒在地。
林涵落地后站稳脚跟,挥舞着水管扫过去,顿时把敌人逼退好几步。阿中这个时候也杀到了,短兵相接,分外激烈。很快,阿中的砍刀就让敌人见了红,他杀得兴起,嘴里一边呐喊着给自己壮胆,一边奋力地拼杀。
可到底对方还是人多,林涵和阿中再能打,也不免吃势单力薄的亏。再说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一开始的冲击消化掉之后,展开了疯狂的反击。
两个人被围在了中间,背靠背抵抗着。林涵挡开一刀,但下盘空了出来,被人吃准时机扫进来一棍,林涵一侧身撞到了阿中,阿中没地方,趔趄了身子,转过头看,背部空虚,就让人用菜刀划了一下。
“操你妈的!”阿中怒吼了一声,这时候,早就打得没有章法了。两军相交勇者胜。包围圈在阿中的气势下再次松了一点,但撑不了多久,林涵深知这一点。他抓准机会,挥拳击打一个提木棍小子的面门,对方本能地一挡,林涵一歪头躲过木棍,顺手将水管下劈,打在他的手臂上,那小子的武器应声落地。林涵左手捡起木棍,蹲下身来,对方再次围攻过来,这却正中林涵下怀,他没攻上方,而是使足力气横着抡他们的腿,对面几个小子中招倒地。死命一搏的林涵拉起阿中就往空当儿处跑。
这一招证明是有效的,起码冲出了包围圈。林涵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拉着阿中赶紧逃离现场,至于同文的那帮人命运如何已经顾不得了。
两人钻进了小巷子,显然那边的人没打算赶尽杀绝,只是在身后吆喝了两声,也就放弃追赶,转入别的阵地去了。
林涵和阿中一鼓作气跑回了电厂,上楼,开门,确定没人追踪,才松了一口气。阿中背后的伤口足有十厘米长,鲜血把汗衫都染红了。
林涵跑进卧室,翻箱倒柜地找出绷带,替阿中止血,“得去医院。”
“顾不了那么多了!”阿中疼得龇牙咧嘴,没准他们转过头会去医院找我们。
“那怎么办?”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事不能让我爸知道,否则非打死我不可。”阿中说着心里的担忧。
林涵也有类似的顾虑,可上哪儿躲着呢?外面现在哪儿都很危险。
林涵找出了一条干净的衣服给阿中,自己跑到客厅去倒水,两个人咕咚咕咚地喝着凉白开,林涵喝到一半停了下来,他想起了一件事。回到客厅,桌子上放着一把钥匙,是老爸留下的。
林涵脑子里有了想法,他跟阿中说:“我有地方去了。”他指指桌子上的钥匙,“这是我爸修水箱时上天台的钥匙,咱们先去躲会儿,没人知道我们会在那儿。”
刘从严和达子是第一个赶到现场支援的警察,很快便确认消息属实。王小志家住五楼,他家楼下一个电厂职工下班回家发现自己的老婆被捆在客厅里。
这等于给了警察当头一棒。对付一个傻子,可谓兴师动众,家门口二十四小时都有便衣蹲守,全城的警察满世界在找他,大街小巷贴满了悬赏告示,外加省里下来专家的分析……结果他就在眼皮子底下,不仅安然无恙,还抽空绑了一个因为感冒请病假在家的妇女。
如果刘从严知道,王小志用的是最笨拙的办法,在楼房背面,借着偏僻的环境,从一条排水管爬上爬下,一定会气得吐血。
好在他很快就发现了破绽:从来没有被搜查过的天台,很有可能就是王小志藏身的地点。这个时候他还不能确认此猜测,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会发生一系列看似毫不相关、但实际上关联甚密的重大事件。
这些事件被一条深深隐藏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并由若干偶然又必然的逻辑所左右,而改变了众多人命运的走向。
离事发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刘从严、达子还有一直蹲守在单元门口的两个便衣做了一个决定,不等其他人了,四个人先上天台看看嫌疑人是否躲在那儿。
时值傍晚,下班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就在离刘从严不足百米的地方,那对卖艺的父女张开了家伙,开始表演。这多少吸引了部分行人的注意,使得刘从严的行动不会有过多的干扰,而打草惊蛇,所以刘从严又做了第二个决定,暂时不驱赶卖艺人,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掩护。
后来想想,就是因为这两个毫不起眼的决定,把事情拐到了另一条轨迹上的。
离事发还剩三分钟,刘从严率众走进了单元门口,向着顶楼爬去。
王小志这时确实是在天台,他没有发现刘从严,也没有发现更早一些时候,爬上天台的林涵和阿中。
王小志安静地趴在天台的西侧,而林涵他们却坐在东头,中间因为两个水箱的阻隔,以及各自心事的困扰,致使他们忽略了周边环境,都没看见对方的存在。
王小志专心致志,是因为他又看到了那对父女了。按照胡菲画上的线索,那个戴墨镜的女孩将死于非命,而凶器正是那座铡刀。
小区里已经进来了不少下班的人,小志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不可能去他们身边,告诫危险的存在。
铡刀被升起了,小志的心也悬了起来,此时的场景和胡菲的画上一模一样。
“3!”杨东吼了一声,这一声他喊了千百次,从家乡一路喊到这里,让他们得以生存下去。“2!”玉兰照以往一样,俏皮的吐吐舌头,挥挥双手,她不知道,这将是她在人世间最后一次表演。“1!”随着杨东倒数结束,也将女儿的生命推到了尽头,铡刀应声而落,顿时鲜红的血飙了出来,玉兰的头颅被活生生地切断,在地上滚了几圈,鼻梁上的墨镜抖落下来,人们看到一双骇然的眼睛,惊恐而又不甘地瞪着世界。
人群中瞬间陷入到了死一样的沉寂,一秒钟过后,有人喊了一句:“操,死人了,死人啦!”
场面顿时慌乱了起来。杨东也愣在那儿,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可它就是发生了。他看上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手忙脚乱地把玉兰的尸体和脑袋装进了一个旅行袋,辨明了方向,朝着小志所在的这栋楼跑来。
没人敢拦着他,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小志再也忍不住了,看到这一幕,他尖叫着站了起来。
巨大的刺激让他的脑袋像是被过了一层电流,痛疼瞬间爆发到了极点,他捂住脑袋,眼泪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疼痛给他带来的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一刹那,从小到大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像电影快切镜头一样闪光,包括那些他曾经遗忘掉的,他从来没有觉得人生如此完整过,镜头很快就放到了他在东山上的那一晚,一切的一切,他全都记起来了。
林涵和阿中被突如其来的喧哗吓了一跳,循声跑了过来,看见双眼血红的王小志,仇人相见,怒火顿时燃起。
“是他!”林涵认清了,“就是他杀了苏巧。”
他奔了过去。
小志抬起头看见跑过来的林涵,像是遇到了救命稻草,他嘴里喊着:“我想起来啦,我想起来啦,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人!”
说实话,林涵根本没有听到小志嘴里在说些什么,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林涵飞起一脚,小志顿时往后仰去,后脚跟绊到了台阶,等林涵反应过来,小志已经无法避免地落下楼去了。
刘从严刚刚爬到二楼,就听见外面的呼叫声,“死人啦,死人啦!”
他顿觉不妙,赶紧再折出门口。小区到处都是慌乱的人群,包括杨东。刘从严脑子里全是王小志,难道这小子又发疯了?!
他拉住其中一个行人,“怎么回事儿?”
“死人了!”
“谁死了?”
行人哆嗦得说不出话来,指指杨东的背影,他已经跑进了小志家的单元门。刘从严回过头来看,自己刚刚就是从那儿出来的,“你说清楚点儿!”
话还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楼房背后传来了重物掉下来的声音。人群涌了过去,刘从严放开行人,赶紧赶过去,扒开人群,就发现王小志躺在草丛中。
刘从严弄了老半天才搞明白,就在前后不超过五分钟的时间里,发生了两条人命,而另一个受害者正是卖艺的小女孩。支援的警察赶到了现场,迅速控制了局面,第一时间把王小志送到了医院。另外,又堵住了杨东进入的那个单元门。
这个节外生枝冒出来的事情,让警察摸不着头脑,听群众的描述,这只是一场意外。可杨东的反应剧烈,警察堵门口喊话,杨东站在二楼楼道的窗户口对底下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给我点时间,给我点时间,我能让她复活。”
警察晕得不行。
看到他情绪激动,神志不清,想强行把他拉出来,可杨东手里不知道何时多出来一把螺丝刀,负隅顽抗,戳伤了一个警察,达子不得已开了枪。
于是,从此以后,S市的老居民都知道电厂宿舍区流传着一个恐怖的传说。
1993年的时候,一个江湖艺人,亲手用铡刀铡死了自己的女儿。他把女儿的尸体带进31栋2单元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父亲被警察击毙了,可女儿的尸体却一直没有找到。
有人说曾在深夜看见过一个穿着白色布衣的小女孩,把脑袋提在手上,鼻梁上还挂着一副黑色的墨镜。
传说这就是那具尸体变成的无头厉鬼,成天游荡在那栋楼里,和居民们一起生活。
那栋楼里的人,受不住这个传说陆陆续续地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毫不知情的外乡人。
这个传说愈传愈广,经过添油加醋变成了一个著名的灵异事件。在很多人信以为真的同时,亦有更多受过唯物主义思想影响的青年,认为这只是老一代人没文化以讹传讹的结果。
他们在饭后笑谈着这个故事,从来没有把它当真……
只有S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当初经办此案的人员,和少部分相关知情者清楚,这并不是传说,而是事实。
市公安局泛黄的档案袋里,简短清晰地记载着此次意外事件:
……误杀女儿的杨东,神志不清,嘴里喊着:“给我点时间,给我点时间,我能让杨玉兰复活。”警方试图上前控制住他。可杨东行为显然不受神智控制,甚至用螺丝刀把上前的警察刺成重伤。为了自身安全,当时的刑警孟达开枪击毙了杨东。
事后,警方对31栋2单元展开搜查,一直没有发现杨玉兰的尸体,对邻居们的走访也无结果,尸体下落不明。
紧挨着这份档案的边上,有一份记载S市建国以来最严重的刑事案件的侦查过程,在最后的结论中总结道:犯罪嫌疑人王小志,不慎坠楼,在下坠的过程中碰到了三楼的衣架,所以并未死亡。他被送进医院,成了植物人。
日转星移,很快,近二十年就要过去了。
第七章 神秘的老“八哥”
时间,2011年深秋。
经过一夜的颠簸,马路在清晨回到了S市。之所以说“回”,是因为仅仅一年前,他来过这里。
那次的停留很短暂,可记忆并不美好,可以说是改变他命运的一次造访,一年之后,当他下定决心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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