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看一出戏。。这是一个人,一个艺术上完美无缺的人,
是振兴祖国这一奇迹的创造者,是一个衰朽垂危的集团的复兴
者。。他讲起话来并不矫揉造作,而是慷慨激昂,长这一小时之
久。。在普拉多街空前未有的稠人广众面前,他成竹在胸,精力
充沛。然而,比他的青春般的活力更为引人注目的,却是这次演
说本身。‘扣人心弦’是描写这次演说的独一无二的恰如其分的
形容词。他向欧洲的良心发出了一声告警的喊叫,一声惊恐的呼
号,一声有力的呼救。”
九十一岁高龄的阿登纳在西班牙的演说和访问引起了空前的轰动。西班
牙的报纸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人们更把他奉若神明,老远赶来一睹风姿。
主人的殷情使阿登纳越发精神百倍、他饶有兴趣地参观了这个古老国家的许
多历史文化遗迹,并去了普拉多——西班牙国家博物馆,和埃斯科利阿尔宫
——腓力二世建造的西班牙国王的修道院。他过人的精力使人感到惊讶。
2 月19 日,阿登纳一行离开了西班牙。归途中在巴黎稍作停留。阿登纳
在爱丽舍宫见到了他的老朋友戴高乐将军。会谈之后,戴高乐设宴招待了阿
登纳一行。宴会上,戴高乐站起来为阿登纳祝酒:“总理先生!——”
“此次我的老朋友,伟大的政治家阿登纳联邦总理先生的来
访,今我感到莫大的幸福和光荣。他为自己的国家和国际上所做
的工作,在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正确和卓有成效。。。对
于他的工作,我们可以这样说,最主要的目标和最重大的成就在
于:让人类健全的理智取得非凡的胜利,使德法两国友好积极的
合作一劳永逸地取代了长时期的、使生灵涂炭的敌意。。
请允许我衷心地为您的健康干杯!”
阿登纳容光焕发,起而举杯道:
“请让我们为我伟大的朋友——戴高乐将军和法德两国的
世代友好干杯——”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这是阿登纳最后一次出访了。从西班牙和法国回来,阿登纳的身体状况
很快大不如前,老年性的支气管炎开始折磨着他,他只好留在勒恩多夫。
这又有似于当年深居简出的情形了,他每天问园丁,他的那些玫瑰花怎
样了,可否忘记为它浇水剪枝?春寒料峭,医生不允许他在户外呆的时间太
长,他以一种焦虑而又安详的心情等待着这一切的过去。
1966 年4 月19 日午后1 时55 分,阿登纳被一次急性的支气管炎夺去了
生命,他走得那么突然,一个月以前,他还和美国前总统理查德·尼克松进
行过一次重要的政治会谈,一个月以后,他便去了。在临终的那一刻,他仍
然在担心欧洲的不团结和孱弱,担心核战争的危险,担心他的人民成为他们
自己幻想的牺牲品。。
“噢,天父,你的世界多美啊!
当她放射着金色的光华!
你的光芒一旦向人间撒落,
涂染得凡尘闪闪生辉。。
。。
不,我要敞开胸怀拥抱一切,
这儿就是您那极乐的天堂。
只要我心犹未碎,
它就吮吸着热和光。!”
卡尔·埃尔布的歌声不时在勒恩多夫飞起,康纳德·阿登纳的花园里花
团锦簇。他曾在这里踟躅漫步,他熟悉这儿的一草一木。勒恩多夫还是那么
美丽宁静,它的主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全世界的政治家们都来到了波恩,向这位奋斗了近一个世纪的斗士告
别。他们称他是“俾斯麦以来德国最优秀的政治家”。他的遗体安放在科隆
大教堂里,周围撒满了鲜花,有他最喜爱的红玫瑰。成千上万的人前来瞻仰
他的遗容,他们在他生前都目睹过他的风采。4 月25 日,科隆大主教主持了
阿登纳的安魂弥撒。教堂的钟声敲响了,联邦议会大厦降下了半旗,德国人
沉浸在一种无法抑制的悲痛之中。
根据阿登纳的遗愿,人们把他安葬在勒恩多夫,和他的两个妻子合葬在
一起。
一颗巨星殒落了,一个时代也为之结束。
1969 年10 月,大联合政府为社会民主党和自由民主党联合政权所接管。
维利·勃兰特出任总理。基督教联盟党成为在野党。勃兰特提出“新东方政
策”。新政策的基础是承认中欧东欧现状,承认两个德国的分裂,勃兰特把
阿登纳时代面向西方的一边倒改为适应国际关系变化的两面看。
联邦德国历史上又一个时代拉开帷幕。
终章
——阿登纳时代述评
1963 年10 月15 日,阿登纳辞职下野。对战后联邦德国来说,阿登纳离
开绍姆堡,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挂冠解任,人们对阿登纳时代及阿登纳执政的功过得失,褒贬不一,众
说纷纭。
英国首相丘吉尔赞扬阿登纳在艰难困苦中,独具慧眼、开拓前进,结盟
美英两国,致力欧洲联合,不愧为“战后欧洲秩序的设计师”。
法国总统戴高乐向来以孤傲尖刻著称,战争期间曾高举自由法国的旗
帜,与纳粹德国殊死搏斗。即使是这样一位对德国法西斯刻骨仇恨的老战士,
在战后与阿登纳的交往中,也对阿登纳致力以德法和解为基础的欧洲联合事
业的胆识与坚韧不拔的毅力表示钦佩,称赞阿登纳为奉行和平主义的联邦德
国的“带路人”,并视其为“一位伟大的朋友”。
美国总统尼克松眼光敏锐,擅长开拓新局面,并能准确地对世界级的政
治家们作出评判。在尼克松的印象中,联邦德国总理阿登纳虽然年逾古稀,
却具有青壮年人的行动能力,他“善于捕捉时机”,沿着现实可行的道路前
进,一步步实现其目标。
巡行世界各国,博学多才、黯熟国际政治和大国领导人底细的美国国务
卿基辛格,虽非与阿登纳同时代的人物,然而在研究了战后初期的世界格局
演变历程后,不禁由衷地承认阿登纳是一位“取得惊人的成功”的“真正的
伟人”。
欧洲运动德国委员会主席恩斯特·玛容尼卡认为阿登纳在东西方对峙
中,从现实主义出发,断然推行对美一边倒的亲西方方针,从而使联邦德国
绝路逢生,奠定了其恢复主权、发展经济、重新崛起的基础。对新德国的创
立来说,阿登纳功不可没。
在冷战对峙不断加剧的年代,在社会主义阵营的宣传报道和书刊杂志
中,阿登纳是德国复仇主义的象征性人物。其漫画形象是:瘦长的面庞上爬
满皱纹,横眉冷目、穷凶极恶,一个跟着美国冷战战车狂奔不止的老纳粹,
歇斯底里的年迈战争狂人。
作为阿登纳的政敌、德国社会民主党人和新东方政策的倡导者维利·勃
兰特虽不得不承认阿登纳取得的成就,却竭力贬低、抹煞其个人的作用,认
为“这一成就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一种机会主义的作法取得的,它不是我国
人民对自身和自己的过去作全面的斗争的结果。”
联邦德国学者格斯塔·冯·于克斯屈尔援引100 多年前奥地利宰相梅特
涅发出的勿与西欧结盟反对俄国的警告,猛烈抨击阿登纳对西方一边倒的外
交政策。他认为联邦德国地处欧洲心脏地带,应该成为既不偏重东方,也不
倒向西方的“中央之国”,而阿登纳却把这个”中央之国”变成了“西方之
国”,甚至成为西方反对东方的桥头堡和急先锋。
可谓见仁见智,毁誉判然。
在笔者看来,阿登纳首先是一位信念执著的政治家。以虔诚、严肃的天
主教和坚持西方议会民主原则为其政治信念的深厚底蕴,并以多年沉浮政
界、在政坛搏击中所积累的从政经验以及长期置身显要地位的自尊自信为驱
动力,使他像战后活跃于国际舞台上的丘吉尔、戴高乐、吉田茂等一批西方
阵营的政治家一样,对走出战争废墟、重建祖国有着近乎狂热的执著精神。
概言之,构成其为之奋斗不息的政治信念,即献身议会民主原则,体现无所
不在的基督精神,加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为联邦德国、也为欧洲开辟
一条崭新的道路。作为一个欧洲战败国的领导人,阿登纳更对德意志民族的
消沉与徬徨,对国土分裂、经济文化毁之于希特勒燃起的战火,对德国人的
贫困破败、流离失所而有切肤之痛,并油然产生了恢复主权、复兴德国经济
文化、鼓舞民族自信、重谋国家统一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上述信念始终支撑
着阿登纳,使这位年趋暮岁的政治家焕发出年轻人一般的活力,纵横捭阖于
国内外政坛,竭尽全力。
作为联邦德国总理,阿登纳的政绩有目共睹。他的外交成就是诸多政绩
中最耀目,并使之足值自豪的主要方面。尤其是在1949 年至1955 年6 年期
间,新建立的联邦德国在阿登纳的领导下,经过一番曲折磨难,终于恢复了
国家主权并跻身西欧大国行列,成绩斐然。在这一期间,阿登纳先后实现了
他所设定的前进目标、其威望跃至顶峰,给世人留下极为深刻印象。
法德和解与欧洲联合,乃是阿登纳外交方针的重要支柱。至少自拿破仑
战争以来,法国与德国的前期国家普鲁士结下难以消除的历史宿怨。普法战
争更使法国蒙受奇耻大辱,法国皇帝路易·波拿巴被生俘,铁血宰相俾斯麦
故意选择了凡尔赛宫的镜厅,作为宣告德意志帝国成立的消息发布地点。此
消彼长、势同水火,似乎成为法德两国再也走不出的怪圈。此后法德两国的
争夺范围超出欧洲,扩大到非洲、中东地区,并分别加入同盟国或协约国,
投身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列强火并。法国虽在这次大战中成为战胜国,却不得
不耗费巨资修筑防范德国西进的马其诺防线,承受希特勒德国崛起后的巨大
压力。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纳粹德国再次灭亡法国,德国官兵的军靴声震
颤着凯旋门和枫丹白露大街,法国人吃尽了法西斯德国恐怖统治的苦头,亡
国之恨刻骨铭心。在巨大的战争创伤尚在流血的日子里,实现法德和解谈何
容易。
对建国不久的联邦德国来说,要从国际孤儿变成西欧国家群中平等的一
员,迈出结束占领恢复主权和重建经济的关键,首先是实现同法国的和解。
为此,阿登纳付出了不懈的努力。50 年代初期,他利用各种时机,与罗贝尔、
舒曼、让莫内等联手,促成欧洲煤钢联营的实现,并在推进欧洲防务共同化
的过程中,表明对法国友好与期待,竭力建立信赖关系,将法德和解作为联
邦德国争回主权平等、重返国际社会的奠基石。在50 年代中后期,阿登纳又
给好法国总统戴高乐,把法德两国间的进一步和解与合作作为组建欧共体的
支撑点。同时,通过欧共体的共同行动,加强法德合作,为联邦德国的发展
创造所必需的国际环境。
阿登纳外交的另一重点,是与西欧各国政治家们寻找并坚持欧洲联合的
发展道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欧洲伤痕累累,号称日不落帝国的大英帝国
元气大伤,照耀在女王王冠上的太阳无可挽回地殒落了;法国成了主要战场,
凭借戴高乐的精神鼓舞、国内地下抵抗运动的持久斗争和法属非洲殖民地的
支持,法国洗刷了战败的耻辱,却也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德国遍地废墟,
损伤惨重,人们饥寒交加,一片凄凉;其他西欧小国,如荷兰、比利时、卢
森堡等也无不面对着战争恶梦醒来后的成堆难题。自从工业革命以来,主宰
过世界的欧洲不得不低下傲慢的头,无可奈何地从属于美苏支配全球的雅尔
塔两极体制。
在战后初期,西欧政治家经常徘徊在联盟与孤立主义之间,不知计之所
出。冷战骤起,在严峻的国际形势下,一批有远见的西欧政治家开始思索欧
洲联合起来,以求生存、求发展的治国之策。阿登纳即是其中一位最热心倡
导并努力坚持欧洲联合的有眼光的政治家。作为西欧大国联邦德国的总理,
阿登纳充分运用其职权、地位和声望,不遗余力地推动欧洲联合运动,对战
后欧洲的发展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正如阿登纳最初所设想的那样,以西欧国家联合为驱动力的欧洲共同体
的形成,为联邦德国和其他参加欧共体的欧洲国家提供了一个相对广阔的发
展空间,并构成一支日趋独立的力量。对联邦德国来说,欧洲联合运动越是
强劲有力,则其生存、发展的空间就越加扩大。从欧洲煤钢联营缔约到欧洲
共同体的组建,在这一过程中,联邦德国逐渐在欧洲确立起不容置疑的强国
地位。联邦德国不仅成为欧洲煤钢联营和欧共体内拥有主权的平等一员,而
且以迅速增强的经济、科技实力为后盾,并通过德法轴心的运转,到50 年代
中期成为西方阵营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强国。在同民主德国的和平竞赛
中,无论是在科技水平、外汇储备、生产效率,还是在国民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