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原子、生物、化学武器实行普遍监督的问题,孟戴斯—弗朗斯不肯接受对
法国的有关监督。艾登和孟戴斯—弗朗斯争得面红耳赤。直到第二天早上,
气氛才平静一些,终于达成了一项折衷的解决方案,决定对这些武器的研究
和发展工作不作监督,同时把需作重大修改的孟戴斯—弗朗斯关于军备监督
的提案,委托给一个专门委员会去作进一步讨论。
这样,在10 月4 日伦敦会议发表的《最后决议书》中,基本上解决了所
有的原则性问题,对有待详细起草的解决办法也提供了指导方针。其中包括
以下三方面的成果,基本上确立了联邦德国重新武装、加入西欧联盟和北大
西洋公约的原则:
1.三大国和联邦德国专家委员会将安排结束对德国的占领;
2.邀请联邦德国加入北约,并提供十二个师和一支拥有一千架飞机的空
军部队(与欧洲防务集团条约中规定的一样);欧洲最高盟军总司令的权力
将扩大到足以制止德国武装力量的独立部署;
3.对布鲁塞尔条约的既定目标作了修改和扩充,改名为西欧联盟(WEU),
接纳联邦德国和意大利。这个组织将确定欧洲大陆各成员国对北约提供兵力
的最高数额并控制所有的武器制造。
10 月4 日至16 日这个期间,波恩、伦敦和巴黎的三个专家小组按照伦
敦会议最后议定书所确立的基本方针,起草了各项协定的文本,阿登纳和孟
戴斯—弗朗斯也就重新调整整个法德关系全面地交换了意见。按照在伦敦确
定的时间,接下来一系列重要的会议将于10 月20 日至23 日在巴黎召开,以
使伦敦会议的成果最后确立。在巴黎关键性的会谈包括:关于终止占领制度
的四国会议;关于扩大布鲁塞尔条约的七国会议;关于接纳联邦德国加入北
约的十五国会议以及关于法德关系特别是萨尔问题的法德会议。
10 月20 日,九国在巴黎续会。23 日,九国最终签订了“巴黎协定”。
“巴黎协定”确认了伦敦会议的各项决议,阿登纳终于实现了奋斗多年的目
标:盟国对德国的军事占领彻底结束,联邦德国成为主权国家,“独立自主”
地加入北约和西欧联盟,成为西方军事集团的一员。
但是,孟戴斯—弗朗斯在伦敦时就曾声明,这些决议是否能获通过,将
取决于对萨尔问题的解决。在10 月7 日法国举行的一次特别会议中,法国国
民议会也把萨尔问题的解决作为议会批准协议的先决条件。因而,为了争取
巴黎协定能获通过,阿登纳在同孟戴斯—弗朗斯关于萨尔问题的讨论中冒了
一个很大的风险,同法国签署了萨尔协定,阿登纳同意法国保持同萨尔的密
切经济联系,而联邦德国将通过一段时间才能达成同样的安排。这项协定使
阿登纳背上了一个沉重的政治包袱,因为它包含着萨尔完全脱离德国的危
险。阿登纳得到的唯一保留是将萨尔法规的决定权留给了萨尔居民,公民投
票表决的时间推迟到一年以后。
阿登纳和孟戴斯—弗朗斯就萨尔问题的谈判一直进行到10 月23 日午夜
才有结果。下半夜,阿登纳和孟戴斯—弗朗斯分手之后,避开了人们的注意
悄悄地回到了下榻的饭店,他后来说这是他做了联邦总理之后心情最为沉重
的一夜。
巴黎协定在各国的批准进行得相当顺利、由于英美的保证,阿登纳放弃
ABC 武器的声明以及法德萨尔协定的签署,使巴黎协定在交法国国民议会批
准时也没有遇上麻烦。
苏联方面,1954 年3 月,苏联把主权授与德意志民主共和国,这样苏联
对西方重新武装西德再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明确的反对表示。
1955 年5 月5 日,巴黎协定生效,联邦德国成为主权独立国家,正式加
入北大西洋公约和西欧联盟。持续五年之久的联邦德国重新武装之争,终于
像阿登纳所预料的那样,为西德带来了完全主权,并使它作为平等的一员登
上了欧洲国际舞台。
阿登纳实现了争取国家主权地位的第一大外交目标,此时距联邦德国立
国仅六年。
第六章
美苏之间
谁要是作为西德政治家想为德意志民族谋利益,就必
须弄清楚我们东西邻居的利益和趋向。如果他要现实地估
计自己的活动余地,就必须设身处地用东西邻居的眼光来
估量局势。
——赫尔穆特·施密特《伟人与大国
——施密特回忆录》
“最好的欧洲人”
“他们完全明白,他们作为人类领导者和所有人类理
想的保卫者所应负担的巨大责任。”
——1953 年4 月阿登纳在美国参议院
外交委员会的讲演
按照阿登纳自己的说法,他完全是根据联邦德国现实利益的需要来决定
联邦德国在东西方冷战国际关系体系中的倒向的,但实际上,他对美国和苏
联的立场态度很大程度上是他个人经验体会的判断。他出身于莱茵,笃信基
督教,决定了他要将国家置于西方自由世界而反对苏联无神论极权主义。同
时,他永远都记得,在二战中他为纳粹所迫害的时候,是美国人到来解放了
他,并使他再度当上科隆市长。
总起来看,阿登纳所有外交政策的制定也是以美国的对欧政策为基础
的。他是“美国坚守欧洲”口号的坚定支持者和呼吁者,在他看来,没有美
国的支持,战争中衰落的欧洲各国无论如何无法抵御苏联极权主义对西欧的
侵害,欧洲将失去自由,失去民主,沦落到共产主义的“奴役”之下。他常
讲,如果没有马歇尔计划的援助,联邦德国和欧洲将不堪设想,而他作为联
邦共和国的总理,没有四位杰出的美国人提出的明智意见和给予的支持,也
绝不可能取得他所取得的成就。这四位美国人是:迪安·艾奇逊、卢修斯·克
莱、约翰·麦克洛伊和约翰·福斯特·杜勒斯。他说,在欧洲处于失望、苦
闷、徬徨和危机之际,是他们鼓起了欧洲人的信心,拯救了欧洲,也振救了
联邦德国。他有一次对杜勒斯不无感慨他说:最好的欧洲人在美国。在阿登
纳眼里,美国人以他们无私慷慨的行动,支持着欧洲,并推动了欧洲的前进。
从马歇尔计划开始,阿登纳便极为关注美国的政策动向。在有关欧洲防
务集团条约和德国条约的谈判中,阿登纳和杜鲁门的国务卿迪安·艾奇逊的
关系大为增进。1952 年11 月4 日,美国举行了新一届总统选举。结果是共
和党的总统候选人艾森豪威尔将军取得了胜利。这样,阿登纳最为关心的一
个关键性的问题是:艾森豪威尔政府是否会继续贯彻民主党和属于该党的杜
鲁门总统所制定的现行欧洲政策?
在艾森豪威尔没有当总统时,阿登纳曾经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在1951
年6 月,艾森豪威尔作为北约组织最高司令官访问过联邦德国,阿登纳接见
了他。第二次是1952 年5 月,艾森豪威尔因御任前来向联邦总理阿登纳辞行。
当然,在公开场合中,阿登纳对艾森豪威尔大加赞扬,说他在担任北约
组织最高司令官时坚决顶住了苏联压力并促进了欧洲各国的团结,这两次会
面也给他留下了良好印象,但是,这一时期在美国和欧洲流行的一些论调却
使阿登纳感到有些担心。舆论界屡屡称美国新政府对苏俄和欧洲将来采取一
种不同于杜鲁门政府的态度。考虑到美国政府可能会立即接受与苏谈判,以
消除美苏之间的紧张关系,因而它对欧洲、对联邦德国的关切心情将会消失。
阿登纳决心接受杜鲁门总统时期发出的访美邀请,尽快将白宫易主之后德美
关系的核心确定下来。艾森豪威尔就职后,又重申了这一邀请。
1953 年2 月,美国新任的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安排了一次到欧
洲各国的巡回访问,其目的是实地考察欧洲政治形势的现状,以便于尽快确
立美国新的对欧政策。阿登纳把杜勒斯此行看得极为重要,一方面他想通过
杜勒斯对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的态度,了解美国新政府对欧洲政策
的新立场,另一方面,他也试图将其作为协调德美立场和密切两国关系的重
要契机。这将有利于他安排确定访美事宜。
杜勒斯后来把这次访问看成是他与阿登纳终身友谊的起点。阿登纳和杜
勒斯都是属于不太能与人亲近的一类人,他们都冷漠、坚定,在待人接物方
面有时甚至有些僵硬。但是,在交谈过程中对对方敏锐政治洞察力的钦佩使
他们从一开始就互相喜欢并且相互尊敬。这种友谊在以后两人交往的岁月中
大为加强,也极大地促进了德美关系的进一步密切。由于两人都笃信基督教,
有人曾说,“把他们联结起来的最强大的纽带,也许是他们对上帝的忠实信
念和他们对共产主义的憎恨。”这种说法也许有它的道理,他们都从宗教信
念出发厌恶无神论,反对共产主义,他们的名字以坚决的反苏斗士而并列在
一起。在两人认为是最关重要的问题上,特别是在各自国家如何取得最佳地
位来对付苏联人的问题上,他们的见解往往不谋而合。阿登纳很早就发现,
同美国政府打交道远比同英法打交道更富有成效。1954 年,在法国否决了建
立欧洲军计划之后,阿登纳告诉杜勒斯,他发现美国是联邦德国最可靠的盟
友;而杜勒斯的批评者们也宣称,出于同德国领导人个人的友谊,杜勒斯使
美国国务院实际上是在为阿登纳的外交政策效劳。
在杜勒斯1953 年2 月首次访德期间,阿登纳为他作了详细的安排,使杜
勒斯在联邦德国停留期间尽可能多地与德国各党派政治家会晤,听取他们的
广泛意见,并向他们明白无误地阐明美国的政治态度。杜勒斯向阿登纳交了
底牌,美国的欧洲政策是由美国的利益所决定的,而美国的利益在于欧洲的
统一和加强,艾森豪威尔总统交给他的特别任务是,再次促使欧洲防务集团
燃起“生命的火花”,美国希望联邦德国尽快作出表示。
1953 年3 月19 日,阿登纳终于争取到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在
联邦议院的三读中,以多数获准通过。这算是可以作为对艾森豪威尔总统的
答复,有了这个作保证,阿登纳把他的访美行期确立在1953 年4 月初。
阿登纳首次访美相当及时,刚好是在1953 年3 月5 日斯大林去世后引起
国际关系捉摸不定的时刻,也刚好是在艾森豪威尔确定其政治战略的时刻。
此行对艾森豪威尔当政期间德美特殊关系的形成意义非同一般。
1953 年4 月2 日,阿登纳乘“合众国”号客轮从勒阿弗尔港启程赴美。
“合众国”号是当时世界上最快的客轮。由于在第一、二天遇上了暴风雨,
足足经过了五天的航程方抵达目的地。
4 月6 日,“合众国”号抵达纽约港。港内汽笛齐鸣以示隆重欢迎,从
而代替了会令人尴尬的礼炮鸣放,因为这时联邦德国的地位还是一个被占领
国。行前,阿登纳并不期待通过这次访问能缔结协定,或得出什么明确结论,
因为前不久法国总理梅耶、外长皮杜尔以及英国外交大臣艾登对华盛顿的访
问均未能取得重大成就,他只是希望能与美国政府逐一讨论双方特别关心的
问题,并就世界总的政治形势交换意见。他把设法协调两国对政治形势和欧
洲形势的看法,为共同的政治行动创造先决的心理条件,作为访问的主要目
的。
阿登纳在轮船的甲板上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新闻发布会,他的讲演天才令
他大得人心。他告诉记者们,在他踏上美利坚合众国国土时的第一个感想,
是一种对美国人民感激的心情。他说:
“一个战胜国的人民能像美国人民那样对战败者肯
伸出他们的慷慨援助之手,这在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
而且这种乐于助人的精神是用一切方式表现出来的,从个
人对个人、组织对组织,以及通过国会的决议和美国政府
的措施等等。德国人民由此重新获得勇气,恢复自信心,
我觉得,特别重要的是,德国人民因而深信,暴力和自私
并非是推动人民生活的唯一动力。
。。在我们时代的包括这多么黑暗篇章的历史中,
将用金光闪闪的大字谱写下这样一句话:‘美国忠实于它
的传统和依靠它的力量,已担当起保卫世界自由的责
任!’
他的讲话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新闻煤介对此进行了热情的报道和宣
扬,称他是“新德国的总理”。掌声之中揭开了阿登纳的访美序幕。
第二天一早,阿登纳乘坐艾森豪威尔总统的“哥伦拜因”号专机飞抵华
盛顿。天空下着微雨,在华盛顿的军用机场上,阿登纳受到副总统理查德·尼
克松、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财政部长乔治·汉弗莱